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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22新年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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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容若是被罚了就能老实,那顾庭就是当场给列祖列宗磕三个头也没什么。但顾容一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存哲理。
见过她的长辈无不满口称赞,拿她当作模范教育自家女儿何为大家闺秀。每当此时,顾庭端坐主位之上,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她算个什么大家闺秀!当爹的十分的郁闷,他倒希望自己女儿真如旁人所言一般。
顾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刚从祠堂出来没两天,又带着侍女出门去了。上街逛逛自然无妨,顾庭倒不拘着女儿。
——就怕顾容闯祸。
眼看着到了年岁,顾容的婚事可是愁坏了他。
这小妮子在各家长辈眼中乖巧伶俐,是儿媳妇的不二人选。可顾庭心里清楚,这是个披着羊皮的小祖宗,真嫁给人家,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
可总不能不嫁。
说到底,三十岁就稳立朝堂的顾尚书令,还是心疼她,怕女儿这性子嫁出去受了委屈。
这样的性子,倒是适合武将人家,还得是那种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
就她那点小心思,能唬得住谁?
顾容那日找猫,耽搁了时辰,暗卫早早便来报他了;更不必说上元夜顾庭在树后看了整出。
他对这两位少年将军相当满意,家世干净,武将出身,应当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讲究。于是顾容胡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尚书令,已不需要依靠儿女姻亲给自己添什么彩了。
“你再帮我个忙吧!”顾容一歪头,发间的簪子极不争气的落了地,啪叽一声碎成了两截,“…以后还是用木簪子吧,玉簪不适合我…”
谢剑南将无辜受难的断簪捡起来给她:“若是又要在谁脸上画王八,在下就不帮了。”
“……”顾容这会儿倒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了,“我什么时候在别人脸上画过王八?我怎么不记得了。”
“……”这大言不惭的样子让人一度觉得是真冤枉了她。
“哎呀。”顾容将装着玉簪尸体的荷包交给侍女,“就是帮我画个花样而已。”
“爹爹说沧州的玉兰和云京不一样。”顾容皱起眉,腮帮子也跟着鼓了起来,“府里人画的好像和院里的也什么不一样…”
“可我又没去过。”顾容垂着脑袋,时不时悄悄瞄他两眼,“你不是沧州来的么?帮我画一画嘛。”
“这个不难。”谢剑南看着小姑娘瞬间扬起的笑脸,无情地接了个转折,“但,我倒想问问顾姑娘,如何得知我们的姓名住处。”
“哦,这个啊。”顾容原本怕他说什么让她为难的话,听见后半句才松了口气,“我那天听近卫说打仗,而且…”
顾容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玉佩:“这可是岫岩碧玉,颜色好看又通透少瑕。这样的质地必定是御赐之物。”
“我之前听父亲说过,陛下将岫岩玉赐给了北境的将领,蓝田玉给了南境。”顾容踮了踮脚,试图让自己显得高挑一些,“至于住处嘛…自然是客栈咯,你们这种被全云京城的世家当作乘龙快婿的人,住处当然好打听了。”
“你问的我可都说了。”顾容见他半天没反应,有些着急,“不许耍赖。”
顾容趁着傅清平不在,鸠占鹊巢,抢了她在书阁给自己留的屋子,还让书阁的掌柜替她送笔墨来。
顾家的两个姑娘一向和傅清平交好,掌柜这么些年看着她们玩闹长大,早将她们都当作了自家孩子疼爱。嘴上虽然不能这么说,那是高攀了,可心里是实打实的关心宠爱。
掌柜乐呵呵地送来笔墨,站在一旁就不肯走了,来来回回地打量顾容旁边的公子。
长得还行,人瞧着也挺拔,不像有些世家公子哥似的,站没个站像。作出如上评价的掌柜满意地点点头,在心里给他评了个中上。
——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
“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呀…”顾容拿着画左右端详,掉了个头又看了许久,“爹爹又唬我!”
“沧州的玉兰花期短,大多都是一枝一株。”谢剑南说,“云京有许多并蒂的玉兰,且大多是白色。”
对上顾容认真听讲的眼神,谢剑南莫名觉得好笑,偏过头继续说:“沧州有一些带着妃色的,但只能开几日。”
“我哪有机会出云京城。”顾容有些蔫巴,“估计是看不到咯。”
“姑娘喜欢玉兰?”
“嗯。”顾容应声,“但我妹妹喜欢兰花,我们以前还为这个吵起来过。清平那时候总说我们幼稚。”
确实幼稚,谢剑南心想。
“走,我们去隔壁。”顾容将画卷起来收好,“让他们按这个重新打一支木簪子。”
谢剑南本想与她告辞,一出门瞧见渐渐暗沉的天色,于是四下环视,想找一找跟着顾容的近卫。
——没找到。
谢剑南暗一边儿暗自感叹顾尚书令心宽,一边儿默默跟上了顾容,去书阁旁的首饰铺子了。
随行顾容的暗卫都十分有眼色,将顾庭的意思猜了七八分。谢剑南找他们时,暗卫们或装模作样买东西、或死死猫在街角。
总之生怕被他瞧见。
既不能离得太远,又不能被发现,简直没有比这更苦的活计。
顾容确实很会讨人欢心,三言两语就夸得做簪子的师傅开怀大笑,不仅少花了银子,还要再替顾容做一支玉兰簪子。
一支单花,一支并蒂。
师傅打趣她说,并蒂簪子要留着,日后出嫁时再戴。从进门就一直絮絮叨叨的顾容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儿,浅浅的绯色爬上了耳后。
他们在一旁等着师傅调整花样,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
顾容突然不说话了,还悄悄拉了拉谢剑南的衣袖,示意他也安静。
谢剑南微微转过身子,瞧见一群人进了首饰铺,站在最前头的人一身衣物看着就价值不菲,袖口处甚至拿金线勾着边。
顾容往前挪了挪,试图让谢剑南整个挡住她。
谢剑南心领神会,拿起桌上的图纸站起身,像是在研究花样一般,悄悄地挪了两步,将顾容挡了个严实。
“那是晋王殿下。”顾容往他旁边挪了挪,声音小的几近蚊子叫,“不久前刚受封亲王,在这种地方见着他准没什么好事。”
谢剑南瞥了她一眼,小声说:“你还是别说话了。”
顾容:“……”
“不过。”短暂的沉默后,谢剑南轻声问,“你好像很怕他。”
“…你刚刚让我别说话。”
“好吧,”顾容堵了会气,大度地给他解释,“有一回这里的师傅因为生病误了工期,他问都不问就发火。”
“那时候我来替妹妹拿兰花首饰,就替做工的师傅说了两句话。”顾容恹恹地趴在桌上,“当时不知道他是晋王嘛…”
“这种小事,人家估计都不记得了。”谢剑南笑道。
顾容“嘁”了一声:“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小心眼起来就越可怕。”
他可没少明里暗里给我爹爹添堵。
顾容这么想着,又悄悄朝后头瞄了一眼。
一转眼就到了花朝节前后。关应庭准备拉着同样没媳妇儿的谢剑南去凑凑热闹,虽然他们不指望花朝节,但云京这几日布置街道、准备庙会灯会、制作花糕、祈丰晒种…颇为热闹,与沧州相比,可谓繁华至极。
然,关应庭一推开门,瞧见桌上摆着的花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花朝不都是梅兰竹菊的花帖么。”关应庭又仔细看了两眼,“玉兰的倒是少见。”
“不对,你哪来的帖子啊?”关应庭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老实交代。”
“自然是姑娘给的。”谢剑南扒拉开他的爪子,十分遗憾的样子,“可惜我们关大帅,这么多年连半朵桃花也不曾有。”
“……”关大帅受挫了片刻,又被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迅速安慰了,“哪家的姑娘?”
谢剑南用看傻子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我们来云京,还认识哪个姑娘?”
“顾…顾顾顾。”关大帅震惊,好容易才捋顺了舌头,“顾家的?”
“不能吧。”关应庭说,“人家姑娘…瞧得上你?”
玩笑过后,关应庭正色道:“真是顾家的,那往后…”
“陛下不会的。”谢剑南捞起花帖,临出门前不忘嘲讽他两句,“关大帅,你自个逛吧。”
明帝的确不会,他是顶顶难得的盛世明君。
为了防止在街上遇见熟人,顾容特意找了个面具戴上,顺手给谢剑南也塞了一个。
顾容是真的很喜欢凑热闹。
她这边转转,那边瞧瞧,短短一条街竟生生走了一个多时辰。不过顾容目的地十分明确,她要去取前几日订好的花灯。
她喜欢玉兰,花朝节自然要玉兰花灯。可这个形状鲜少有人要,于是顾容提前好几日让师傅做了两个。
“这是我的。”顾容急得要哭了。
她高高兴兴的到了地方,发现有人想要她的花灯。师傅自然不肯给,争执的时候恰巧顾容到了,师傅极难为情的杵在中间,不知到底该劝那边儿。
“这可是晋王殿下府上的人。”旁边的侍女趾高气昂地冲着顾容嚷嚷。
“晋王府上的人怎么了。”顾容小声嘟囔,“不就是个侍妾么。”
顾容戴着面具,人家没认出来这是顾家大小姐。侍女以为是什么家世平常的女子,听见顾容嘟嘟囔囔的话,扬起手就要打人。
谢剑南扯了扯顾容,将她拉到身后。
侍女的手被谢剑南挡住,她想挣开,但她的力道如何能与提枪握刀之人相抗,于是气急败坏地朝顾容嚷嚷:“你胆敢出言不逊,冒犯了殿下!”
顾容轻轻哼了一声,上前几步:“就算是殿下的侧妃在这,恐怕没胆子冲我叫嚣。”
顾容将面具摘下来,狠狠拍在案上:“更何况你区区一个侍妾!”
“顾小姐息怒。”不知何时到身旁的晋王突然出声,向顾容赔了个礼,“府中下人不懂事,还望海涵。”
顾容偏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谢剑南在一边儿站了许久,还是不见顾容有反应。于是他微微侧身挡住她,行了礼说:“不过一场误会,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谢将军。”晋王的目光在他和顾容之间打转了几圈,“如此难忘的花朝节,往后可都没有了。”
“既如此,本王便不耽搁诸位了。”晋王又看向顾容,“过几日,本王登门致歉,拜会尚书令。”
顾容从师傅手中接过花灯,干脆地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出去。谢剑南懵了片刻,向屋里众人拱了拱手,赶忙追上去了。
“你起来吧。”晋王对跪在地上的人道,随后将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门口,“这顾家大小姐,心气是真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