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天渊》只与你悲欢

69、穿山之途

　　翌日，凌肃便来到了浮生豁土，这里浮云蔽日，烟霞隐映，传闻穿山便在此处，高耸云霄，离天只有三尺三。

　　凌肃经过了十里桃花，百里沃林，千里芳草，终于见到了一座陡峭的山。这座山山势笔挺陡峭，一眼望不到头，山峰之上云雾萦绕，只觉峰接云，云接天。凌肃心想，此处便是了。

　　凌肃上下打量了此山一番，此山的陡峭令他心里不禁一阵打鼓，他迟疑了一阵，终于撩起衣摆，纵身一跃，斜着身子踏着光滑的山石快速而上，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形轻盈而优雅。

　　大约攀登了大半日，凌肃渐渐觉得吃力起来，肚子也有了一些饥饿感。此时他已经用上了双手，速度也比之前慢了许多。蓦然，他低头朝下方看了一眼，只见脚下一片黑暗，爬过的山石已经赫然看不见，下方宛如处于虚空之中。而抬眼往上看时，上方则是清晰的山峰和云层。

　　凌肃不禁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此前听人说一旦踏上了穿山之途，便没有退路可言，此时见到此情形，他方才明白。

　　这里的白昼比其他地方要短，没过多久便进入了夜间，此处也没有月光，据说是因为此身离天太近，能登上此山的都飞等闲之辈，因此月亮也不敢打这里路过。

　　须臾，周围风声，虫鸣声，鸟兽声，啼哭声渐渐响起，偶尔还夹杂着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声音。这让凌肃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经过乱葬岗的情形：黑暗、黑雾、怪声、响动。每到目不见物的时候，孱弱、胆小、病危的小鬼都似乎突然一下有了莫大的勇气，出来惊吓惊吓路过的路人。

　　他忽然又想起他师傅对他说：“不要怕，你身上有三把火，额头上一把，两肩上各有一把，只要你拥有无畏的勇气，你的三把火便会越来越旺，便能战胜一切牛鬼蛇神。”

　　跟魑炎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勇敢的，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孤独，孤独到无助。

　　他又鼓足勇气，卖力地向上爬去，这时一道微弱的白光给了他莫大的温暖，他侧头望去，惊吓得手上一滑，差点摔落了下去。

　　在他身侧不远有一簇白色的不知名的花，花叶之上露出了一个脑袋，眼睛有铜铃大小，微弱的白光便是从那双幽深的眼睛里面射出来的。

　　那是一条蛇，身子盘旋在花叶旁的枯枝上，凌肃这辈子也没见过眼睛这么大的蛇。它看着凌肃这边，吐着红信，并未向凌肃发起攻击，于是凌肃便也不理会，继续朝上爬去，只是刚才受到的惊吓却并不那么容易平复。

　　终于到了一处山坳，凌肃双臂刚攀上去，便有一节枯枝砸了过来，轻轻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山坳中有一个褐衣女子“咯咯”而笑，笑声清脆，青春在她的声音里回荡，热情在她的笑容里洋溢，凌肃也笑。

　　“上来吧。”褐衣女子向凌肃伸出手，眼里散发着异样的光采。

　　凌肃迟疑了一阵，毅然伸出了手，在她的拉扯下爬了上来。一上来凌肃就问道：“能来此处的，都非等闲之辈，想必姑娘应是来自于天界的仙子吧。”

　　褐衣女子笑笑，并不言语。

　　凌肃突然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想掌自己两嘴巴，他暗想道：“我怎么变得和那家伙一样油腔滑调了。”

　　“我叫丁入微。你呢？”褐衣女子落落大方地问道。

　　“呃……我叫凌肃……”凌肃回道，随后便不再言语。荒山野岭，凌肃终究是不敢大意，和衣而卧。

　　不远处火堆噼里啪啦地响着，丁入微蹲在那烤着什么，凌肃终究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只见丁入微烧烤之物大约有枕头大小，头上有一对非常大的眼睛。凌肃慌忙问道：“你这烤得是什么？”

　　“穿山之蝇。”

　　“那是什么？”凌肃还是不解。

　　丁入微张开嘴突然顿住了，想了一想，又说道：“就是苍蝇的一种，只是这里的特大。你要不要来点？”丁入微脸上笑盈盈的。

　　“呃……不用了……我吃素……”凌肃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反胃，拒绝道。他实在是想不通，如此美貌的女子，怎么能吃得下这种东西。

　　丁入微“咯咯”一笑，便不再言语，开始享用她的美味了。凌肃听见她嘴上吧唧的声音，内心里面一阵焦躁，他侧过身，努力让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

　　夜凉如水，很快，风声、虫鸣声、鸟兽声、啼哭声等等一系列的声音，凌肃都依稀听不见了，他已经沉沉睡去。

　　一只水缸大小的蜘蛛爬到他身前，几只脚撑在他身侧，阴冷的六只眼睛瞪视着他。他浑然不觉，只是发髻间有一股黑气在微微浮动。

　　褐色蜘蛛伸出螯肢猛然刺向了凌肃头部，恰逢凌肃的头微微一侧，螯肢便深深插进了旁边的泥土里。

　　褐色蜘蛛瞪大了眼睛，缓缓拔出螯肢再刺，凌肃挠了挠脸，又一个翻身，螯肢便再次刺在了凌肃原先背躺着的地方。

　　褐色蜘蛛不甘心，几只脚爪并用，不停地刺向凌肃。说来也怪，凌肃此时熟睡中一阵辗转反侧，手有时在身上抓挠，每一次挪动都恰好避开了褐色蜘蛛攻击的位置。

　　褐色蜘蛛不禁愣住了，正在迟疑之际，一缕黑气从凌肃头上飞出，撩起凌肃的脚一脚提仔了一块石头上。石块飞速弹出，一下打在蜘蛛的眼睛处，蜘蛛吃痛一声惨叫，身子也朝悬崖下方坠去。

　　兴许是太累了，蜘蛛的惨呼声并没有惊醒凌肃，知道次日清晨，凌肃才睁开惺忪的双眼。

　　他发现丁入微不在，而自己又沉睡到了清晨，便又暗暗开始责怪起自己太过粗心大意了。

　　他正准备离开山坳，继续向上攀登，蓦然他脚下的悬崖边伸上来两只纤细的手，搭在了悬崖边。

　　凌肃先是惊觉，随后又好奇，他正准备上前看个究竟，一迈步便踢动了脚下的石子，石子滚到两只小手出掉落了下去，这时凌肃听见一声惊呼，他慌忙跑到崖边一看，只见丁入微身子坠落了下去，随后便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有一根白绳钉在下方不远处的崖壁上，绳的另一端没入在黑暗中，不停地在晃荡。凌肃焦急地看着下方，不久就见到丁入微顺着白绳上来了，他眼露欣喜，大喊道：“你昨晚去哪了？是下去了吗？”

　　丁入微不理会，待丁入微爬到崖边，他又向丁入微生出了手。丁入微白了他一眼，随后才将手递给了他，他才一把将丁入微拉了上来。

　　“你昨晚究竟去哪了，我早晨一醒来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独自一人走了呢？”凌肃问道。

　　丁入微上下打量了凌肃一番，又凑近凌肃直愣愣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副审问的模样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凌肃一脸茫然地说道。

　　“那没事了。”丁入微摆了摆手说道。

　　“对了，刚才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小心把石子给踢下去了。”凌肃略带歉意地问道。

　　“不生气，谁能为这点事生气啊。”丁入微说道，但是语气里明显憋着一股劲。

　　“不生气就好，接下来你也要去穿山之巅么？”凌肃问道。

　　“是呀。”丁入微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后她又一惊一乍地道：“什么？你要去穿山之巅？”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凌肃不解地问道。

　　“你居然要去那个地方？”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了，你自便吧。”丁入微冷冷地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凌肃殷切地问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里可是有一个悍魁死神在那杵着。你怎么想的？”丁入微问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我的一个故人曾经准备去那，我想将他未完成的事情都完成。”凌肃抿了抿嘴唇说道。

　　“那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他？”凌肃一愣，想了想又说道：“他应该知道吧。”

　　“那看来是我昨晚有眼无珠了，明知那危险还敢有恃无恐地去，至少你们这样的人应该都不好太好惹。”丁入微猜测着说道。

　　“哪里哪里？”凌肃摆摆手说道：“我们只是迫不得已要去那个地方。”

　　“我看你们一点都不好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睡着了还带有攻击性的。”丁入微又说道。

　　“什么？”凌肃不明所以。

　　丁入微瞟了瞟凌肃，见凌肃一脸无辜的模样，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头发里冒出一团黑气，直接将我打下悬崖了。”

　　“啊？”凌肃闻言一怔，随后又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它又出来了。说实话，我此次冒险去穿山之巅也是因为此事，我如果不尽快消灭我体内的魔丹，我很快就会被这团魔气给吞噬。”

　　“啊，那还好昨日我没有吃你。”丁入微手指按在唇上，小声嘀咕道。

　　“什么？”凌肃没听清，又继续问道。

　　“没什么，我们就此别过。”说罢，丁入微甩出手里的白绳，在山壁间一阵飞跃，随后她的声音又传来：“最后再跟你说一句，小心悍魁死神手里的穿天三刃戟。”说罢，丁入微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