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硃雀

5、遣送

　　枫和卓的不同不仅仅在于姓名和外貌。
　　和卓不一样，枫不喜欢把我囚禁在他的房子里，他喜欢带着我到处游历，几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便已是吃遍了方圆几十里所有的餐厅，游遍了所有的景点。
　　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一种期待已久的自由。
　　枫说，我本便是应该自由飞翔的海鸥，又何必将自己束缚于一处。
　　也许他说的对。
　　因为不愿意被束缚，所以离开。
　　离开卓，离开他的小屋子，离开那条熟悉的巷子，离开巷子口整首整首beyonce的歌。

　　我给卓打电话的时候枫在一边看电视。
　　卓接电话的速度很慢，我知道，只是这一次，出奇的慢。
　　他的声音听上去苍老并且无力，仿佛生病了一般。这让我想起那个佝偻的钟楼怪人，忽然有些心疼。
　　喂，卓。
　　我的声音仿佛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他忽然振奋起来，
　　小鸥？是小鸥么？
　　嗯。
　　小鸥，你在哪？在哪里？
　　我不知该怎么向卓解释我的去向，我想，若是我说我住在麦田里那个唱着歌的男孩的家里，卓定是不会相信。就在我犹豫的那个瞬间，枫接过了电话。
　　喂。
　　你是谁？你怎么会跟小鸥在一起？
　　卓的声音听起来警觉并且担忧，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每一次他叫我的名字都让我感觉仿佛是在保护我。可他不知道，这一次，是我自己出走。
　　我是木枫。你是谁？
　　卓。秋卓。
　　枫忽然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我以为是卓挂了线，却依旧听见他几近抓狂的喊叫。
　　小鸥怎么在你这里？怎么在你这里？
　　枫就这样愣着，直到另一边的卓再也不说话。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一切似乎都与我有关。那么，我又是谁？
　　木枫。把小鸥还给我。
　　这是卓在这通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几近恳求，仿佛是在乞讨着些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卓这样在乎我是不是在他身边，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枫久久不说话，我更不明白的是，我究竟是谁。

　　这通电话以后枫将我送回了卓的小屋。他的脸上明明写满了不舍却依旧还是这样做了。
　　临走的时候枫将那件长袍睡衣递给我。
　　小鸥，以后就穿它睡觉吧。
　　我点头。
　　然后独自走进那条长长的巷子里。

　　出乎我意料的是卓并不在家。
　　出走的时候我便是没有想过再回来，因而也没有带钥匙。
　　我跑下楼，可是枫也早已走远。
　　不知所措。
　　巷子口的路灯昏暗，隐隐照出我的影子。忽然想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自己，形单影只。
　　我忽然开始怀疑卓是否会回家，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想我。
　　也许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他只是希望我可以在他身边，不要离开。
　　他只是喜欢我乖乖地住在他的屋子里，像个孩子一般认真地听他说话，遵从他的每一个决定。
　　他只是希望我可以一直笑着走在他身边，哪怕被囚禁。
　　不知怎么的，我竟开始害怕起来。我怕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最终要回到卓的小屋里。好像牵了线的人偶，无论怎么走，都始终要回到主人身边。
　　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卓，离开他的小屋，离开这条巷子。可我没有办法去找枫，因为我知道我去了他依旧是会将我送回来。这种过程将会重复着不间断，直至死亡。
　　我站起来，却遇见卓惊愕的眼神。

　　什么时候到的？
　　卓接过我手中的睡袍，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刚刚。
　　他送你回来的？
　　是。
　　出乎意料的，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他只是默默地将枫给我的那件睡袍叠起来，放进了抽屉。
　　你也累坏了，早点休息吧。
　　那你呢？你去哪里？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卓。
　　嗯？
　　我害怕。
　　怕什么。
　　大灰狼。
　　卓终是被我逗得笑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笑容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卓这般难过。
　　小鸥。
　　嗯？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