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硃雀

1、巷子，屋子，和孩子

　　我是被囚禁的人偶。
　　宛若床头罐子里被囚禁的阳光，心甘情愿却隐隐作痛。
　　我想要歌唱，唱一首凄婉的歌，可不知旋律究竟从何而起。
　　想要逃离，想要奔跑，想要和这夕阳下无数的落叶一般散尽凋零。

　　我早已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只是常听他叫我“小鸥”。
　　我问为什么，他却笑。
　　只是笑。
　　然后忽然有那么一天，他这样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的人偶。”
　　我以为这是爱抚，幸福地跌进他的怀里。
　　强劲且有力的爱意，来势汹涌，抵挡不及。

　　巷子外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背影引下夕阳一片。
　　有快乐的孩子奔跳着走过，一路撒下欢乐的童谣。
　　转角的音像店里辗转的beyonce的声线，仿佛这冬日的风，直入人心。
　　我想要喊叫，却不知该从何而起。
　　他在一边的床上睡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嘴里碎碎地念着我的名。
　　“鸥，小鸥。”
　　一切不过亦是如此。
　　我笑着在他身边躺下。

　　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认识的他，也忘记了那是在哪里。
　　只是他说，我原本是被丢弃的洋娃娃，被他偶然拾起放进房间里。从此再也无法舍去。
　　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太可怜。
　　他郑重地摇摇头。
　　是因为你太可爱罢。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春日里的一阵微风，让人措手不及。

　　我并不是个有节制的人，我想。
　　会因为喜欢的歌而激动不已，会因为好笑的电视看得昏天黑地，也会为了一个自以为爱上了的人甘愿变成人偶。
　　很多事情，当你事后忆起，才发现当时的决定如今也依旧疼痛不已。
　　可我真是很喜欢他。
　　喜欢他的笑容，他的眼神，甚至连他嘴角偶尔冒出来的胡渣也会让我欢天喜地。
　　他说他从未见过我这样爱笑的孩子。
　　亦是在他眼里，我便是个孩子罢。

　　很多时候，他说我像他身下绽放的花，上面刻着他的名字，放出血色的玫瑰。
　　我说那时候很疼，可他却笑容灿烂。
　　我喜欢他吻我，因为那样很轻，很温柔。
　　可是当我出现的那个瞬间，他便忽然成了野兽。
　　难以逃脱，欲罢不能。
　　书上说，这便是欲望。
　　而他说，这是因为他太爱我，以至于忽然迸发的爱情让我一下感觉恐慌。
　　我想也便是这样。
　　因为他太爱我了罢。

　　我在他的小屋里生活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季节，看着巷子口梧桐上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走过我的门前，我也不知道如今的街道成了什么样。
　　我从不自己出门，只有在他带着我的时候。
　　我还记得上一次，是因为要见他的朋友们。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早早地把我摇醒，
　　“小鸥，快点起床，今天我们要出去。”
　　我疑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自从我们在一起以来，我第一次出门。
　　以前的记忆早已模糊在生命的某个角落里，我亦是再也无法想起从前街道的样子。又何况是街道呢，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遗忘了。
　　他说不用多讲究，只是些朋友喝茶聊天而已，我便顺手拿了他一年前送的白裙子，随意得套上便跟着他出了门。
　　我们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仿佛是怕将我弄丢了一般。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跻身在他们中央，我忽然感觉也许自己也有这样真实的可能。
　　亦或许，我从来都是真实的罢。
　　我已是记不得究竟那天是去了哪儿，只是记得他的朋友们新奇的眼光和玩笑的语气。
　　他就像普通男人一样与他们聊天，打闹，说着些有的没的。
　　而我，像他高贵的公主一般，矜持并且安静。
　　他们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我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是知道这句话让他很是高兴。
　　从此以后，每每在他生气或是懊恼的时候，我便模仿着他们的语气，在他耳边轻语，
　　卓，我们是天生一对。
　　每每这是他便会笑，我说过，我喜欢他的笑，这样的笑容仿佛让我回忆起记忆深处那些光线的轮廓，凌乱却清晰。

　　他常问我，若是我记起了从前，是否还会这样心甘情愿地与他同床共枕。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呢。
　　我抬起头，嘟起嘴亲他，
　　傻瓜，我的从前不都是与你在一起的么。
　　他无奈的耸耸肩，
　　或许吧。
　　我从来都不知道从前是什么样子，也许从前我不认识他，也许从前我们也只是这巷子外边来来往往的人们，也许从前，我亦不是我，他也亦不是他。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卓，至少现在，我是你的小鸥。

作者有话说

　　嗯。
补充一句。
宛瞳的曾用笔名和专栏名：
牵线人偶 欧阳之乔
换笔名和抛弃旧文的原因，大抵也只是希望可以获得一些新的什么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