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的婚事》一只小青行

81、人性

　　书房内，云尘、阿瑾、元凌、阿瑄、觉空、刘桓等人聚在一起分析情况。

　　“如今看来，凌烈和天竺人都是被素凝师父抛出来的棋子，好叫我们转移注意力。”元凌道。

　　云尘点点头，表示赞同：“若非你亲眼所见，我们还未必知道她的存在。”

　　阿瑾兴奋得两眼发光，“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想办法把她引出来？”

　　云尘宠溺地看着她，“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阿瑄接过话，“她既然敢把凌烈都抛出来，要么手上有更重要的棋子，要么已经布局好了不需要凌烈。”

　　云尘抬头看着刘桓，“刘兄，那万贵已经招认，当初对你下手的就是他。然而他咬死是他一人所为，不肯牵连到丐帮与梅花教。”

　　刘桓眼睛垂了垂，声音波澜不惊：“我早已料到是这般结果。他认罪便行，横竖我没受伤，不妨卖个便宜与丐帮。”

　　阿瑾忍不住道：“那怎么行，你是我朋友，你受了委屈，我帮你讨回公道。等凌烈恢复了，我定要叫他好看。”

　　刘桓浅浅地笑起来，“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凌烈未必就是幕后黑手。这笔帐多半要算到素凝师父头上，咱们不急，有的是报仇机会。”

　　一旁沉默不语的觉空开口：“我不明白，素凝的师父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抛弃凌烈。”

　　云尘道：“这有两个原因。其一便是咱们化解了阿瑾中毒等事件，又抓住了万贵。若是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她头上，所以她抛出凌烈顶罪。”

　　“其二，”云尘缓缓环视房内众人，肃然有敬意，“宫中的消息，陛下不日便将从酆京启程，西巡蜀地，亲自安抚受灾的灾民。”

　　此言一出，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眼中皆是惊讶。

　　“陛下亲临益州？”刘桓眨了眨眼，反复确认消息。

　　云尘看着他们，重重地点头。

　　“陛下说，此次赈灾，尔等江湖义士皆是出力不少。彼时，他还将设宴款待诸位。”

　　能得见圣颜，众人皆是激动不已。

　　“我能见到陛下吗？”阿瑾急切地问道。

　　云尘笑嘻嘻告诉她，“自然是会的，陛下和皇后早就想见见你。”

　　刘桓噗嗤一笑，对阿瑾说，“你急什么，以后嫁给云兄了，说不定每年都要进宫好几次。有的是见陛下的机会。”

　　阿瑾脸一红，却倔强地嘟起嘴来，“我见陛下是有非常非常重大的事情要说。”

　　“哦？什么重要事情？”众人好奇地问她。

　　阿瑾满脸的斗志昂扬，“我要告诉陛下，我们女子有多么了不起。我要请他封个小官给我做做，瞧瞧咱们女子的真本事。”

　　“噗，”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阿瑾一个眼刀逐一扫射过去，他们只好拼命忍住不笑，憋得满脸通红。

　　末了，还是觉空良善，温和地看着阿瑾，“小师妹有如此志向，实乃女中豪杰。只要你心怀宽广，谨记初心，那便胜过了无数男儿。”

　　“还是觉空师兄对我好。”阿瑾甜甜地笑了起来。

　　觉空忽道：“说起女子，我倒是想起了素凝师妹。”他转头对着元凌道：“师妹曾说她被下了毒，每次被催发作，都十分痛苦。”

　　元凌点点头，“据她所说，一共发作过两次，十分难受。”

　　觉空沉吟片刻，“不管是毒还是蛊，总得亲眼见着了才能分辨。”

　　阿瑄疑惑道：“你是想怎么亲眼见见？”

　　*

　　晚饭刚毕，凌烈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阿瑞走了进来，“凌兄弟，有两位自称梅花教帮众的人来找你，说要接你回去？”

　　“梅花教的人？”凌烈心中一凛，暗暗开始揣测。

　　阿瑞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怎么了？”

　　凌烈慌忙掩饰，“没，没什么。想必教内看我好几日没回去，定是担心了。且让他们进来吧，我同他们说清楚，好叫他们宽心。”

　　阿瑞答应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领了两个人进来。

　　“少主！”那两人见到凌烈便急忙上前查看伤势。

　　“我没有事。”凌烈淡淡道，瞥了瞥阿瑞。

　　阿瑞会意，“我去瞧瞧你的药好了没。你们且慢聊。”说完便转身离开。

　　“少主，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府衙？”两人焦急问道。

　　凌烈道：“在街上晕倒了，摔伤了胳膊。他们让我好好休息两天。正好遇见澹台家的人，与我们算是有旧，我便不客气了。说不定还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您没事就好。”

　　凌烈端坐了身子，严肃问道：“这几日教中谁在主持大局？”

　　“是汪长老。”

　　凌烈默然，汪长老是绣姨的人。他双眼望向窗外，心绪飘到天边。江湖果然人心叵测，饶是他原本是个爽快不拘小节的性子，也愈发变得心思深重。

　　两人见他不说话，也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小心翼翼开口询问：“少主？”

　　凌烈微微闭上眼，“你们回去吧，我在此多住几日便回来。若有消息派人传进来便是。”他想了一想，又说道：“回去告诉汪长老，就说不必担心万贵。”

　　“万贵？好。”

　　两人正欲离开，却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娇柔的女声：“公子，该喝药了。”

　　“进来吧。”凌烈淡淡地。

　　门帘掀起，女子端着药碗，轻移莲步走了进来。她将药碗轻轻放在凌烈旁边的小桌上，“公子请喝。”

　　房内烛光朦胧，光线明暗交织。两人看着凌烈喝药，不经意瞧了瞧女子的样貌，顿时惊得险些站不稳。

　　“素，素……？”他们迟疑着不敢说出口，硬生生咽回后半个字。

　　凌烈对此倒是毫无察觉，将药喝完后放下碗，“辛苦红玉姑娘了。”

　　红玉拿过碗，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少主，她，她是谁？”那两人忍不住问。

　　凌烈道：“她是刘家大少爷刘桓的大丫鬟，这几日伺候我。”他又不耐烦：“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呆久了他们也会怀疑。”

　　两人按下心中的疑问，默默离开了。

　　*

　　眼见前期的赈灾已经差不多，总算没那么忙的时候，太守在城中特意举办了一次答谢宴，宴请在益州出力出钱的各大门派代表人。

　　这般热闹的场合，澹台家自然是要出席的。不过这趟热闹，阿瑾却没有来。她只是透过窗户，遥望这盛大的局面。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二哥阿瑄和八哥阿瑞都在场。恢复了功力的凌烈也在，和丐帮的人坐在一处。而武当和少林的代表却并非元凌和觉空，而是其他师兄。

　　作为益州大族刘家的代表，刘桓坐在太守下方，同为东道主。刘桓后方还坐了几名刘家族人，其中有一女子是阿瑾比较熟悉的。

　　红玉。

　　阿瑾转头对房中几人说道：“以我对红玉的熟悉，我也会把她认作素凝。”

　　江明河挨着她跟着瞧，“那也得红玉姑娘与素凝姑娘体型和脸型都有相似之处，易容术才能这般以假乱真。虽然不能完全一模一样，但只要不近看或者细看，就还是难以分辨。”

　　素凝垂了垂眼，轻轻道：“若是太过相似，反而会令师父怀疑。”

　　元凌看着她，“她还在怀疑你是否真的死了吗？”

　　素凝摇摇头，“师父生性多疑，我并不能十分确定她信不信。”

　　元凌看向宴席中，“没关系，今日她必定在其中。若她怀疑，便会催动你体内的毒。而她见着红玉，便知道我们也在试探。如此，她就会放松警惕，以为我们知之甚少。”

　　素凝点点头，跟着看向宴席。

　　阿瑾拉着她好奇地问，“怎么样，你看到你师父了吗？”

　　素凝摇摇头，“她必定是易容了，轻易瞧不出来。”

　　觉空坐在榻上与龚太医下着围棋，看了看窗边几人，“诸位且稍安勿躁，该来的总会来。”

　　然而这一等，便到了宴席尾声。一切平静如常，并无意外发生。

　　阿瑾不禁泄气，“什么都没有。到底是你师父没来呢？还是她根本没怀疑你死没死呢？”

　　素凝默然不语。

　　江明河拍了拍阿瑾的肩头，“无事发生不更好吗？你就那么希望出点什么事？”

　　“也不是啦。”阿瑾嘟哝着嘴，“就是感觉扑了个空嘛。”

　　眼见宴席众人开始散去，房间里几人也开始准备离开。

　　“实在对不住。”素凝低着头，浑身不自在，“白白浪费你们的时……”话没说完，她却毫无征兆倒在了地上。

　　众人俱是一惊，立即围了上去。

　　倒地的素凝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汗水涌了出来。她浑身蜷成一团，不停发抖。忽而又五官扭曲成一团，极为痛苦的样子，双手环抱，直接抓烂了袖子，指甲深深地嵌入胳膊血肉之中，鲜血淋漓。

　　阿瑾一声惊呼，呆坐地上不知所措。还是元凌最先反应过来，拿过事先备好的毛巾，塞入素凝口中，帮她缓解痛苦。

　　龚太医、觉空、江明河也围着看。身为医者早已见多识广，但素凝这般痛苦的样子，还是让他们恻隐。

　　龚太医示意元凌，将素凝的手拿下来以便号脉。元凌试了好几次，都只能勉强掰开。阿瑾见状，连忙从背后紧紧抱住素凝，用浑身的力量压制着她的手脚。终于配合元凌将右手摊开在地上方面龚太医号脉。江明河和觉空也趁机一同察看素凝的眼睛、耳朵等处。

　　宴席散场还在继续，场中一位打扮寻常的妇人，不着痕迹观察刘桓身后的女子。她的确跟素凝很像，只在细微处能看出不同。不过她刚刚催动毒素这么久，也不见女子有任何反应。看来她的确不是素凝。

　　罢了，好徒儿是真的死了。他们一定找到了她的尸体，并心生怀疑，才会动作不断。

　　好在，把天竺人和凌烈抛出来，他们大概就不会想到幕后的她了。

　　妇人欠了欠身，走在丐帮弟子身后，默默离开了宴席。

　　一个时辰后，素凝终于安静了下来。元凌将她放在床上，阿瑾用清水绞了帕子为她擦拭脸庞和双手，江明河为她抓烂的地方轻轻上药。

　　“这毒果然好生厉害。”龚太医感叹道，刚刚素凝发作的样子过于触目惊心。

　　尤其是阿瑾和元凌，最为狼狈不堪。阿瑾整个头发都凌乱了，身上被素凝踢了好几脚。元凌双手和胳膊以及脸上都挂了彩，都是被素凝抓花的。

　　“您说是毒，那便不是蛊也不是天竺邪术。”觉空道。

　　龚太医点了点头，“她的脉象并不乱，只是真气倒蹿入心脉，所以格外难受。”

　　江明河道：“我曾听花映姑娘提起过苗族的蛊术。中蛊之人耳后会有一条不明显的黑线。刚才我以她的方法看了一下，素凝姑娘并无这样的黑线。”

　　“没错，”龚太医喝了口水，“老夫猜测毒只是一方面，素凝姑娘修行的武功则是另一方面。这毒恰好能引起她的真气倒灌。”

　　阿瑾不解地问道：“可她师父隔着那么远，是怎么能催动的呢？”

　　龚太医沉思着没说话。觉空接过话头，“催动之法必定就是解毒的关键。这方法过于奇怪，咱们还得好好想想。”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元凌亲自送三位离开。阿瑾守在素凝床前，见她仍是昏迷不醒。

　　元凌回来看见她坐在那里，头发已经略略理整齐了。“小师妹，你且回去休息吧，刚刚你也受了些拳脚，早点回去用些红花油。”

　　阿瑾并未接话，她看着素凝，神色有些复杂，“真气倒灌想来痛苦极了。若是我，是断然承受不了这般痛苦。”

　　元凌默然。

　　阿瑾继续说道：“不过我最难以理解的，是她的师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控制她。我从未见手段如此歹毒之人。”

　　元凌开口：“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人性。从一开始，素凝就是她的一枚棋子。这样的人没有底线，也就不会拿人当人看。”

　　阿瑾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