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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明邃一向作息规律,第二日却起的晚了。

      阿盏摸了摸他的头,触手滚烫滚烫的。

      “这可如何是好……”阿盏心急如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明邃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安慰道:“你少爷没事,别在这里晃我眼了。”

      “都烧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回没事?”阿盏抱怨着:“您真是不让小的省心。”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邃只得强撑着起身:“洗漱更衣。”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便如往常那般去东院给母亲请安。

      明老爷一早就出了门,答答还未从祖母那里回来,因此只有明夫人独自一人在用早膳,明邃进来后便坐下与她一同吃了起来。

      明邃一点胃口都没有,可又怕母亲看出端倪,只勉强喝了几口粥。

      明夫人只当他精神不济,倒也未做他想,边吃饭边随口问道:“娘睡得浅,昨夜隐约听见你院子里有动静,隔得远听不真切,倒是觉得有些像是阿盏的声音……”

      明邃一口粥险些呛出来。阿盏在一旁面红耳赤地不敢作声。

      明邃只得硬着头皮胡乱诌了个理由:“他半夜睡不着,想要发泄发泄罢了,不想竟惊扰了母亲。”

      说着,他向自己的小厮投以十分温柔的目光。阿盏委屈得要死,却只能认命地向明夫人告罪:“让夫人受惊了。”

      明夫人半信半疑。但她另有事情要说,便也未这上面多做纠结。

      “娘邀了郑夫人下月初一过府小聚,到时候你别往外跑,记得留在家中作陪。”

      明邃闻言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他虽然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打他妹妹主意的郑子晶,但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明夫人见他脸色越发难看,担忧地问:“邃儿今日怎么没什么精神?”

      明邃大言不惭道:“还不是昨晚被阿盏吵得没能睡好。”

      阿盏:“……”

      过了一会儿明夫人又问:“怎么改用左手吃饭了?”

      “没睡好有些落枕,右边肩膀抬不起来。”

      “……”阿盏悲愤地想流泪。

      明邃深感这样下去迟早露马脚,便找了个托辞想要离家数日:“阿娘,外面春光正盛,乐知约我去侯府郊外的庄子上小住,孩儿同他出去几日可好?”

      “庄子里能有什么好玩儿的?”明夫人斜睨了他一眼:“你俩凑到一起就会瞎胡闹。”

      明邃却故作向往道:“踏青钓鱼赏花游湖,好玩儿的多着呢。”

      明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表面看着文雅知礼,骨子里却是个自由不羁的性子,因此平日里从不拘着他。她同大多数的母亲不一样,从不指望后辈立身扬名光耀门楣,唯一所求就是他们能够平安顺遂,开心快乐。

      这一点她贯彻得极好,明邃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母亲说服了。

      用完早膳,阿盏在回程的路上跟在后面一路抱怨,明邃听得头疼,却也没有精力去训斥。他身上冷一阵热一阵,伤口也一直隐隐作痛,勉强支撑着走了几步,终是体力不支停下来扶了一把墙。

      阿盏正说得起劲,见少爷此举立刻意识到不对,赶忙噤声,神色慌张地上前查看。

      他探了探明邃的额头,竟是摸出一把的冷汗。

      明邃的病情明显在加重。

      阿盏吓得六神无主,说什么都要折回去禀告夫人。明邃被他气得半死,拉住他喝到:“慌什么?别添乱!”

      阿盏瘪瘪嘴,终于绷不住了,压低声音质问道:“这几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您若有什么难处,何不说出来,同老爷夫人一起商量着解决呢?”

      明邃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父亲母亲也不容易,我自己这点事情就不拿出来给他们平添烦恼了。”

      阿盏不解,心道老爷也就罢了,夫人每日品茶种花看书,悠闲得很,哪里不容易了呢?

      明邃按了按阿盏的手,有气无力道:“阿盏,你听话,成不成?”

      阿盏心疼得不行,终是不忍心违拗主子,只得顺着他道:“成成成,都听您的。”

      说着,便趁周围没人将他搀了进里院。

      明邃把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又回房躺了一会,方觉好些。

      阿盏将帕子敷在明邃额头上,愁眉苦脸地问:“少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明邃道:“不是说了么,去乐知那里。”

      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浮,阿盏难以置信地嚷嚷起来:“您都这样了还想着玩儿呢!”

      “谁说是去玩的?”阿盏脑子不灵光,明邃只得同他解释:“那是让小侯爷替我打掩护,我借故去他那里养些日子罢了!”

      阿盏这才恍然大悟。

      魏言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凭二人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嘴上一定会抱怨,行动上也一定会帮他隐瞒的。

      明邃打算稍作休息,精神好些了就出发。

      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子,隐约听到有人敲门。不一会儿,阿盏回到床前,轻轻推了推他:“少爷,有个事得和您说。”

      明邃睁开了眼睛。

      “黎大爷来看您了,眼下在微月厅用茶呢。”

      他怎么来了?还光明正大地去前厅喝茶?

      “知道了。”明邃撑起身子:“我去看看。”

      “您就别去了。”阿盏扶着他了躺回去:“还是小的去把他请过来吧。”

      明邃实在没什么精力,便由他去了。

      阿盏很快将黎深带了过来。黎深一看明邃这副模样,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便搭上了明邃的脉,明邃躺在床上虚弱地唤了一声“未渊兄”。

      黎深摸了摸他的头,勉强笑笑:“又在逞强。”

      明邃没说什么,黎深道:“我瞧你这个样子也瞒不住家里人。”

      “还是要瞒的。”明邃说道:“我打算先去朋友府上修养些时日再回来。”

      黎深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沉默了半晌,还是建议道:“不如去我那里吧。”

      明邃摆摆手:“不用了,不好一直麻烦你。”

      黎深将他的胳膊放回锦被中:“不麻烦。”

      “……”

      这人怎么不懂得就坡下驴呢?明邃正欲张口分辨,黎深抬手阻止了他:“不必多说,我来照顾你是最合适的。”

      ‘一点都不合适!我和你不是很熟啊。’明邃心里咆哮着。

      奈何黎深已然帮他做了决定。阿盏这棵墙头草,大概是看黎深比自己主子可靠,立刻狗腿地依附过去,又是收拾东西又是给黎深端茶倒水,十分殷勤。

      明邃干脆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一颗混着草药香气的东西塞入了他的口中。

      明邃脑子一炸,倏地睁开眼睛,含着那颗药丸吐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黎深一看便知这是埋下阴影了,只得柔声劝说:“放心吃吧,保证没问题。”

      明邃半信半疑地将药咽了下去。

      那边阿盏收拾了些明邃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遣人通知夫人,便陪同他离开明宅,坐上马车再度回到了黎府。

      明邃心里暗暗叫苦——早知要回来,昨晚何必瞎折腾?

      几次接触下来,明邃深感黎府上上下下的行事做派皆是大家风范,并不似外界传闻那般六亲不认,凶残无道。尤其是黎深,待他更是温和宽厚,礼遇有佳,完全没有半分仗势欺人的架势。

      于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黎府住了下来。

      在黎深的悉心照料下,第二日他的烧便退了,外伤也很快恢复了七七八八。期间还有钟灵姐弟前来探望,倒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身上一好,明邃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很想出去放放风。

      “少爷,您大病初愈,还是多静养些日子的好。”阿盏衣不解带地伺候明邃几日,眼下见他无碍,又开始啰嗦了起来:“您看那天多吓人啊,要不是黎大爷在,小的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

      明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怕什么?不过是发个烧罢了,谁发烧不是那个样子呢?”

      阿盏不服气道:“别人小的不知道,但小的跟在少爷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您生病,这才吓得没了主意。”

      “没见过世面。”明邃嘴上说,心里还是挺感动的:“你少爷身子骨好着呢。”

      “依小的看,是黎大爷的药好才是。”

      这话倒是所言非虚,黎深为他配的药效果的确很好,用过之后恢复得堪称神速。

      这日夜里,明邃像往常一样歇下,却是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心想一定是白天睡太多的缘故。他平日里从没有午睡的习惯,奈何这几日阿盏总是打着静养的旗号强迫他休息,躺着躺着难免就睡着了。

      黑暗里,明邃默默翻了个身,就在刚刚酝酿出睡意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低鸣。

      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动物发出来的。

      明邃之前从未听过这种声音。他凝神静听,不一会儿,相同的声音再次若有若无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明邃五感灵敏,他认定自己不会听错,便起身下床,静静推开了房门。

      外面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声音是从后面花园里传出来的,距离他的房间尚有一段路程。

      明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虽然明白这里是黎府,作为外人是不该随意窥视,尤其还是在大晚上,但他的身体却在此刻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迈动步子朝着花园的方向走了过去。

      花园与后院之间是半开放的,并没有内墙相隔,只架着些半人高的篱笆以作隔断。

      明邃推开一处栅栏门,寻着一条小路往深处走去,却在不知不觉间被眼前景色深深吸引住了。

      他所到之处,十步一景,暗香浮动。虽然天色太暗看不真切,但他仍依稀可辨园中许多奇花异树,颇有些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架势。

      明邃叹为观止,这花园可比前院那一言难尽的建筑风格顺眼多了。明宅也有个后花园,虽雅致有余,却远远不及这里的灵动之气。

      京城里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宅子,黎深果真财大气粗。

      花园很大,植物也不少,种得最多的还要数桂树,大片大片的,每一棵都枝叶繁茂,待到秋日开花之时,想必一定会满园飘香。

      明邃又沿小径走了一阵,毫无防备地,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一片开阔之地。

      他忙止住脚步,却见对面草地上有一个人!

      那人席地而坐,一腿屈膝,一手轻抚着身旁一个高大的黑影。那黑影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是在……撒娇?

      明邃心下疑惑。不多时浮云散去,月光倾泻而下,那黑影便在皎皎清辉下露出了真容。

      明邃定睛望去,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只似狼似狮的不明生物,通体呈现出雪白的色泽,唯有额头和颈部那一圈毛色略深,黑暗之中分辨不出颜色。略长的耳朵半耸着,头部轮廓突出,身形健壮,线条流畅,尾部奇长,看上去十分威风。

      此刻它只伏在地上就已经接近成年男子的高度,站起身来想必会更加高大。

      明邃觉得自己大概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便打算悄悄离开。

      他尽量稳住呼吸,一只脚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却在一瞬间就被一双犀利的眼睛牢牢锁住。

      同时,趴在地上的不明生物也站了起身,个头果然又拔高不少。它四足矫健,充满力量。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充满戒备地盯住明邃,低吼着渐渐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它身边的男子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看来秘密被你撞破了。”

      明邃身体一僵,不知该如何是好:“抱、抱歉,我……”

      黎深不语,抬手安抚着那头炸了毛的异兽,被这么一呼噜,它立刻乖乖收起了獠牙,只是身体仍成攻击姿态,看样子并未放松警惕。

      明邃暗道不妙。

      双方僵持片刻,明邃甚至开始考虑自己够不够这庞然大物吃上一顿时,黎深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既如此,便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保守秘密?仅此而已?灭口什么的……不用吗?明邃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黎深微微挑眉:“不乐意?”

      “乐意乐意乐意!”明邃赶忙点头如捣蒜:“这样……就行了么?”

      黎深莫名其妙:“你想怎样?”

      明邃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以为自己就要变成它的晚餐了。”

      黎深闻言轻笑起来:“昭澜,我既给了你玉牌,让你自由出入黎府,就没打算刻意隐瞒什么。若真防着你,便不可能让你踏足这后花园。”

      明邃点点头,那块玉牌他倒是一直带在身上。只是思考良久,却是想不通黎深为何对他这般好,不存丝毫戒心。

      对面黎深又唤了他一声,明邃抬起头,见对方正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明邃有点挪不开腿。可在黎深无声的注视下,他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这异兽近看更大了。

      明邃感到自己后脊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别怕。”黎深拉过他的左手,让他抚摸这个不明生物的脑袋。

      明邃吓得魂不附体。他不喜欢动物,尤其还是这么大个儿的,于是只草草摸了一下,便迅速地收回了手,干笑一声问道:“这是?”

      “我的宠物,叫流火。是不是很可爱?”

      “……”

      明邃一点都不觉得,于是礼貌地沉默了。

      黎深却不依不饶地问:“不可爱吗?”

      “名、名字很可爱……”

      黎深挠了挠“流火”的下巴,后者很享受地哼哼着,复又趴了下来。

      明邃忍不住又躲远了些,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动物?”

      “幽狐。”黎深道:“它可是很稀罕的,即便在西南也是不多见的品种。”

      明邃这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原来这家伙竟跟狐狸是亲戚,他不禁疑惑:“为何千里迢迢把它带到这里来?”

      黎深理所当然道:“它还小,总粘着我。就顺便让他跟着一起来了。”

      “……”

      明邃不知道这是今晚的第几次无语。还小?顺便?他开始怀疑黎深是不是对中原的用词存在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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