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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从府衙角门出来,明邃正欲回家,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住。

      他远远就看见了来人,此刻倒是早有防备,并不惊慌,只淡淡道:“小侯爷注意分寸,大庭广众之下莫要拉拉扯扯。”

      魏言被识破,无趣地放开了他。

      适才内堂里问话时,明邃就觉得知府通融得有些过分,原还有些奇怪,如今见魏言出现在这里,便明白是他在从中周旋,十分感激地说:“多谢你了。”

      魏言挥挥手表示不在意,脸却拉得老长:“你怎么回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敢单刀赴会,出了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明邃苦笑一声:“放心,没人要难为我。你也看到了,问话都在内堂,并不是什么公开会审。”

      魏言才不相信这番鬼扯,他对明邃的性子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此刻便不满道:“你明大少爷主意多得很,遇事总想着自己应付,必是觉得我多此一举了吧?”

      “不不不,来得好呢。”明邃连忙否认,温声安抚道:“别气了啊,这次是真的没来得及通风报信,下次保证第一时间就给魏府送信。”

      “真的?”魏言斜睨了他一眼。

      明邃对这般过度关心实感无奈,不禁揶揄:“依我说,不如小侯爷往后搬到我家里住得了,本少爷的吃喝拉撒全让你一个人操心。”

      魏言听出了明邃的挤兑,自己想想也乐了:“干脆我把你妹妹娶了,入赘给你家做女婿,日日盯着你这个麻烦精。”

      明邃也笑了:“答答才不嫁给你。”

      魏言虽然对答答没有那份心思,闻言仍是有些受伤,撇着嘴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你傻呗。”

      明邃勾了勾魏言肩膀,二人说笑着上了魏家马车。魏言先把明邃送回家,好生嘱咐了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邃回房洗了手又换了身衣裳,在阿盏凶神恶煞的眼神下扒了几口饭,这才腾出时间来写拜帖。

      明夫人和答答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母女两个看上去心情都不错,尤其是答答,就差把我今天玩得很尽兴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明夫人张罗着还郑骁母亲的席,打算过几日下贴请郑夫人过府小聚,让明邃也一同作陪。

      明邃一百个不愿意,却不想扫了答答的兴。他偷偷跟母亲打听了来龙去脉,没想到答答竟然同那姓郑的小子十分谈得来。

      明邃躺在摇椅上长吁短叹:“女大不中留啊……”

      明老爷和明夫人都笑了起来。答答也来了兴致,让侍女取了她的琵琶,给大家弹了几首时下盛行的小曲儿。她弹得开心一家人听得也开心,一日的疲惫也都在这琴声中被抚平了。

      翌日,明邃来到城南黎氏居所,呈上拜帖,自有家仆领他入内。

      虽说是暂住的地方,这黎府的宅邸却建得非常高调气派。明邃瞧了一路雕梁画栋,与自家清淡雅致的风格大相径庭,暗暗感慨了一番此宅家主一言难尽的品味。

      家宅很大,约么走了快半盏茶的功夫,明邃才被引着进了花厅,坐定后随即有侍女给他看了茶,让他在这里稍等,说是已有人去禀告宗主了。

      明邃点头谢过,礼貌地冲她笑笑,小丫头飞红了脸,忙抱着托盘退下去了。

      然而安安静静地等了快半个时辰,却仍未见人过来招呼。他心下正犯着嘀咕,却忽见一男一女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子。

      二人皆不似中原人的打扮,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尤其是那女子,一身黑衣紧紧包裹着她玲珑曼妙的身段,走路摇曳生姿,性感妖娆,眼波流转,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是平添了几分媚色。

      而那男子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进来时还骂骂咧咧,一副十分不痛快的样子,看到侧坐上喝茶的明邃后立马闭了嘴。

      他警觉地问:“你是何人?”

      那名女子紧随其后进来,看到明邃时也是微微讶异。

      明邃起身道:“在下明邃,字昭澜,家住元什巷。今日是有事前来拜访黎、呃……黎宗主。”

      “宗主就宗主,什么梨宗主杏宗主的。”

      明邃好奇:“宗主不姓黎吗?”

      那男子冷哼一声:“历代宗主都姓黎,你加个姓强调一遍有什么意思?”

      明邃汗颜,心知这位小爷不太好惹。

      “他脾气臭,你不要理他。”一旁的女子掩嘴轻笑,鲜红的指甲衬得肤色更加白皙,她朱唇轻启,说话却透着一般女子少有的爽朗:“小兄弟,给你介绍一下,我叫钟灵,这是我弟弟钟毓。”

      明邃虽说也不是那循规蹈矩之人,一时间仍被这自来熟的做派搞得略有些不知所措。

      他定了定神,方问起正事:“钟姑娘,钟公子,在下想见见宗主,不知二位能否代为通传一下?”

      “我说小兄弟……”钟毓一屁股坐在明邃的旁边,翘起二郎腿,抬头问道:“看你年纪也不大,干嘛总这么一般正经的?”

      明邃很是无奈,他们又不熟,正经些难道不是应该的?

      钟毓没得到回答,自顾自地把这归结于既麻烦又虚伪的中原人做派。

      钟灵凑过来打听:“你找宗主有何贵干?”

      明邃脸微微有些红,轻咳着掩饰了一下,回答道:“有些要紧事想请教一二,不知宗主是否在府上?若是今日不便相见,在下改日再来叨扰便是。”

      等了许久见不到正主,这黎宗主的面怕是没那么好见,如今又来了这两姐弟,他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胡乱开口,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你等等,”钟灵叫住他,想了想道:“我去找宗主,你略坐一坐。”

      明邃闻言,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拱手道:“有劳。”

      钟灵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钟毓恹恹地坐在那里,嘟囔着:“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连个上茶的都没有……”

      明邃也坐了下来,依然没接钟毓的话。

      钟毓却大爷似的道:“把你的茶拿来我喝一口。”

      明邃哪里见过这般豪放的,当即瞠目结舌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钟毓好奇。

      “这茶……我喝过了的。”

      “喝过就喝过呗,我都不嫌弃你,难不成你还要嫌弃我?”

      “不是……”明邃头疼,只得找了个台阶道:“那个,茶都凉了。”

      “你这人废话可真多。”钟毓懒得理他,却是端起他的茶碗一口喝光,看来是真的渴。

      钟灵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恭敬地跟在一人身后。

      与钟灵姐弟不同,这来人却是一身中原人宽袍广袖的打扮。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比一般人深邃些,鼻梁挺阔,眼神犀利,相貌堂堂,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俊美男子。

      男子发髻略松地挽在脑后,显得慵懒却不失风流,加上他身形高大挺拔,气度不凡,往屋里一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他的陪衬。此等丰神俊朗又气宇轩昂之人,哪怕在人才济济的京城,明邃也是从未见过的。

      来人看到明邃,似乎神情一紧,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恢复了原本放松的姿态。他微挑起眉梢问:“是你找我?”

      声音虽好听,却透着说不出的懒散。明邃起身回道:“是。冒昧打扰,还请宗主莫怪。”

      那人没在意这些虚礼,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感情人家压根没看他的拜帖。明邃只好又自报了一遍家门。

      “你来找我,可是认得我?”

      明邃摇摇头。

      那人轻笑一声,在榻上歪坐下来,示意明邃也坐。

      “我叫黎深,字未渊。西南蒹州人士。”

      黎未渊……倒是个风雅的好名字。明邃刚要开口,黎深却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他搓了把脸,问道:“明公子可用过早膳了?”

      明邃忙道用过了,不由得往屋外看了看,以为自己来时弄错了时辰。只见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只怕都快午时了。

      黎深也不在意,下人备好了早膳,他就这样当着明邃的面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黎深又想起了钟灵姐弟也在,便问:“你二人一大早过来又是做什么?”

      “属下‘一大早’过来,是有族中事务禀报。”钟毓故意强调了一大早几个字,借以抱怨对宗主作息时间的不满,他转而一想,还是道:“既然宗主今日有客,我们还是改日再禀吧。”

      言外之意是族中事务,不方便当着明邃这个外人的面说。

      黎深点点头,接着吃饭。二人便默默退下了。

      明邃只好在一旁等着。黎深吃完,见他仍愣愣地坐着,也不知神游到哪里了。

      黎深轻咳一声道:“明公子找我何事?”

      明邃这才回神。等了这半日,总算能办正事了。

      方才在黎府上遇到的这几人,皆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明邃于是大着胆子直白地问:“宗主可认识一位名叫范鹏展的人?”

      “不认识。他是谁?”

      正欲开口,却又有人进来收拾碗筷。明邃等下人将一切收拾妥当,又奉上新茶退下后,才又解释道:“此人几日前莫名死于家中,衙门验尸后竟查不出死因。现在此案悬而未决,唯一的线索便是案发后,死者母亲在死者身上发现的一条怪异蠕虫。此虫不足一寸长,通体赤红,头部尾部各有两根短刺,中原地区实属罕见。在下得知宗主出身岭南,见多识广,若您听说过此等罕物,还望不吝赐教。”

      “你是衙门的人?”

      “我……”明邃一时语塞,片刻后讪讪道:“不是的。”

      “那为何替他们查案?”

      “不瞒宗主,在下也实属无奈。”明邃老实交代:“此案本不与我想干,怪只怪范鹏展去世前一日,我与他……呃,打了一架,将他打伤。而他死因不明,此案若是不早日找到真凶,在下也难逃清静。”

      明邃正一本正经地讲案情经过,黎深那边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就凭明公子这副身板,还能将人打伤了?”

      “……”

      他又自顾自乐了一阵,继续毒舌道:“哦对我忘记问了,那范鹏展年纪几何?若是个稚童倒还说得过去。”

      这下明邃的脸全黑了。他虽谈不上孔武有力,但身体也算结实,怎么在这位黎宗主眼里就弱不禁风了呢?

      黎深看他表情,暗自笑了一下,接着道:“你是怕这案子不结,衙门总要有个说法,最后把你拉去做替罪羊?”

      明邃不太高兴,没好气道:“我又没杀人,我们中原人办案也是有章法的,衙门左右不会冤枉了好人。还有,范鹏展今年二十三了,不是稚童。”

      黎深心下好笑,便问:“你多大了?”

      “我?”明邃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弄得有些回不过神,愣愣道:“十七。”

      还是个孩子呢,黎深心道。不过年纪虽小倒也有些胆识,于是便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在这之前得说明白,你是如何找到我这里的?”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明邃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在下从知府大人那里听说了些宗主的传闻,知道了您的厉害,就想着过来问问看。”

      听了这话,黎深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遂即从榻上起身,走到明邃跟前,微微俯下身子与他对视:“怕不是来打听虫子的吧?怎么,怀疑是我杀了人?”

      明邃心里咯噔一下,这黎深当真犀利,竟几句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面上依然平静如常,浅笑着同黎深打起了太极:“宗主说笑了,在下只是来打听蠕虫之事,怎敢有此怀疑?”

      黎深注意到了他颜色不寻常的瞳孔,沉默地看了片刻。半晌,他挪开视线直起身子,转而问道:“有关我的传闻,你听到过些什么?”

      明邃尽量捡了些好听的说:“听闻宗主精通草虫毒性,还听说您是蛊王。”

      黎深闻言禁不住乐了:“我是蛊王?”

      明邃有些傻眼。

      黎深不屑地哼了哼,直感叹江湖传言之离谱。明邃却是十分意外,没想到江箔的情报也有出错的时候。

      “要说能算得上蛊王的,倒是有一个。”黎深对明邃道:“就是你刚刚见过的钟毓。”

      这……他还真没看出来,不由问道:“钟毓公子姓黎?”

      黎深不明所以:“钟毓自然是姓钟啊。”

      明邃汗颜,方知江湖传言又错了,此刻也只能尴尬地说:“看来世间对您的族人误会颇多呢。”

      黎深道:“这也难怪。毕竟我们隐居西南数百年,鲜少与外界沟通。”

      明邃借此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那宗主可听说过,有什么可致命又不易察觉的毒虫吗?”

      “致命容易,至于你说事后确定不了死因的……”黎深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

      明邃眼神一亮:“宗主可有什么线索?”

      “我宗族之中养蛊之人众多,每人都有他们独特的蛊虫,我也不能全部知晓。你说的那种想来也不算稀罕。”黎深道:“只是这样一来,这案子我便也脱不了干系了。”

      黎深的意思不言自明。

      话说到这里,明邃便知确谈不妥了——比起帮他一个外人,身为一族之长的黎深自然要优先护自己族人周全。

      他的身子动了动,黎深以为他要走,没料到一双如影似水的深灰色眸子直直地望向自己,似是要把他的全部看穿。

      二人只僵持了一瞬,周围的空气却仿佛都凝结了起来。

      只听黎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明邃大惊,忙后退了一步,却被黎深一把拉住了胳膊。

      黎深一收方才慵懒之姿,认真打量着明邃:“有意思。倒是我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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