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面盒》里世界和全糖咖啡

2、垃圾

　　每天早、晚挤公车是一件让人痛苦不堪的事情，没有人愿意自己成为沙丁鱼罐头，但是生活却逼迫着人们成为沙丁鱼罐头里的鱼。脚尖踩在车里，大半身体露在车门外面，连推带搡才能把门关严实，从外面往里看，还真像加大加长版的沙丁鱼罐头。

　　因为最近有些课程必须到其它学校听，所以叶耀曙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必须乘六十路公车前往，单程一个半小时。通常是终点站坐到终点站，大部分有座位可坐，所以这种拥挤之苦他吃得比较少。此刻正直早七点，上班高峰时间段，车辆终点站上排着几条长龙，有的人看报纸、有人吃早点，还有卖报纸的小贩在人群里来回穿梭，一派好不热闹的景象。叶耀曙坐在六十路公车最后面的位置上吃鸡蛋饼，喝豆奶，看车子慢慢被人们填满。公车最后排的位置属于全车位置最高的地点，相对通风和宽敞度都比下面的位置好，但是最后排的位置有一个缺点，这也是很多人不喜欢最后排位置的原因。原来最后排的位置靠近发动机，如果夏天坐在那里，简直跟火炉烤没什么区别，而且位置后面是它大发动机，所以噪音也是一大困扰。不过因为现在正值冬春交替之时，早晨还有丝丝凉意，坐在这个位置会觉得温暖很多，而噪音也可以被MP3里的音乐盖过，所以最后排的位置几乎成为叶耀曙每次上车的首选。。

　　车子动了一下，七点零五分准时离开车站，这一天的生活算开始了。叶耀曙在第三站到达以前就已经把鸡蛋饼吃了个尽光，又喝干了豆奶，他摸着肚子，把豆奶袋子装进蛋饼塑料袋里，捏在手里，准备待会下车丢垃圾筒。

　　吃饱喝足以后自然是睡回笼觉，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过，老觉得马建国会回来拿文件。叶耀曙伸拦腰，打哈欠准备闭眼睛，此刻，他看见前下方一打扮入时的女孩正迅速拉开车玻璃窗，接着将手里的一袋早餐垃圾嗖得丢出窗外，最后关窗，打开一份报纸非常悠闲地看起来。叶耀曙皱眉，心想，下车到处有垃圾筒，这样乱丢，市容怎么可能好。

　　车子又开了将近三个站台，叶耀曙把脑袋搁到椅背上准备继续睡，这时他看见前面看报纸的女孩子再次打开窗，将一堆早餐垃圾丢出窗外。叶耀曙正纳闷，看上去不胖，还挺能吃。

　　接下来的事情，叶耀曙就看不明白了。前下方的女孩子，平均每一站都会往窗外丢垃圾，从包装看，每一次的垃圾还都差不多，属于早餐外包装。看着女孩子丢了七八站，叶耀曙发现问题不对，这个女孩子就算再能吃，也不至于吃那么多，既然如此，难不成是……想到这里，叶耀曙的脸快抽筋了，睡意也完全醒了。

　　接下来的三站，女孩子仍然不断往窗外丢垃圾，叶耀曙发现，她的垃圾有些是从衣服口袋里淘出来的，有些是从包里翻出来，反正只要是有口袋的地方，她都可以从里面翻出垃圾。这样丢了垃圾又出现垃圾的情况一直持续至车驶入终点站，而女孩还未停止在丢弃垃圾。

　　叶耀曙心里非常害怕，可又不能不下车，他只得放慢速度跟在其它乘客后面，一边蹭着往前慢慢地走，一边观察。女孩走得比较前面，一边走，一边不间断地把从包里、衣服口袋里摸出的垃圾往地上随手丢，几乎丢了一路。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不过从她丢垃圾不耐烦的手势和略微颤抖的肩膀看，她显然也相当害怕，同时她怪异的举止和不断丢垃圾的行为，也引起人们不满地纷纷侧目。

　　跟着所有人下车，叶耀曙望着前方女孩又将一只垃圾袋丢在人行道上，原来挺干净的马路突然被这只白色袋子搞得异常刺目，而女孩右手一步的距离就有一直垃圾筒。女孩的行为最终引起清洁工人的不满，有个上了年纪，穿蓝色清洁服的中年女人立刻上前与她理论，结果引起了一场无休止得争吵以及大规模地围观。

　　身后是女孩尖着嗓子的怪叫，以及人群嗡嗡不断地指责，叶耀曙无心关注，一边拨手机，一边快步往学校赶，他快迟到了。当那头传来尊添因懒散的声音，叶耀曙几乎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说：“公……公车上有鬼！”

　　“你鬼故事听多了，大白天一车的人，阳气那么足，鬼出来做什么？晒太阳？”从电话里听，尊添因显然没睡醒。

　　“真的有鬼。”当下叶耀曙把所见所闻从头说了一遍，并且非常肯定，公车上有鬼。

　　“哦。”尊添因轻描淡写地说：“那不是鬼，她可能碰到制度裁判了。”

　　“制度裁判？是什么意思？”

　　“制度裁判自然是制度的维护者，通常制度会产生一个域，有一定范围和波及面，并且配备一名裁判。但是这种域很容易受空气、地理环境、人文或者制度自身变化而变稀薄或者消失，这个时候制度裁判会因为没有域范围而到处游走，等待下一个域出现或者去其它域。如果碰巧碰上一个违反原有域规则的人、动、植物等等，他就会按照原来制度规则实行惩罚。今天坐在你前面的女孩子，可能不巧碰上了制度裁判。”

　　“照你如此说来，岂不是到处有制度裁判，这日子还怎么过？”

　　“虽然世界上有无数制度，但通常只有六个制度裁判，他们在各自掌管的域之间游走，称之为穿域。他们也有自己的工作日，年假和休息日，哪有那么容易碰到，今天只能算是巧合。”尊添因打哈欠：“你还没到学校吗？”

　　“快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碰上有没有办法解？”

　　“有，按照制度规定做，立刻就可以解脱。”尊添因淡淡回答。

　　“今天的女孩子要如何解呢？”

　　尊添因有气无力地说：“你的小学老师没教育过你吗？垃圾要丢到垃圾筒里。”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垃圾要丢到垃圾筒里。”叶耀曙拿着电话重复了一遍，如此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懂，做的时候怎么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