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重回巅峰》落孤

13、第13章

　　梁御赶到医院时，正巧碰到护士从手术室出来。

　　他冲上去一把摁住对方的肩膀：“你好，我是他朋友，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晚上萧辰一直没去上班，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也没回，梁御心里就有点忐忑。结果刚到他家，就听邻居说萧辰被救护车拉来医院了。

　　护士满头大汗：“病人服用了过量的精神药物，院长正在全力抢救。”

　　头顶的“手术中”发出刺目的红色。

　　梁御把目光投向角落。

　　沈哲就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走廊光线明亮，打在他身上，发出刺目虚无的白。

　　“……要继续打球，就别待他身边了行吗。”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多年朋友，加上萧辰这段时间一系列举动，梁御多少能猜到点，他死死握紧拳头，“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他娘的只要他好好活下去！万一这次……”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天旋地转。等梁御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沈哲抡到了墙上。

　　“你他妈的……”

　　“不会有万一。”

　　就要挥出去的拳头骤然一顿。

　　在梁御的印象里，面前这人一直都是张面无表情的臭屁扑克脸，好像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可这一刻，他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许多和他印象里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些东西汇集在一起，化成暴风雨来临前，让人窒息的，仿佛要催倒整个世界的压抑。

　　“……不会再有万一。”

　　正这时，两人头顶的红灯突然熄灭了。

　　院长从手术室走出来，看到走廊上的情景微微一愣：“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需要进ICU观察。”

　　“……这是病危通知书。”旁边的实习医生莫名觉得有点喘不上气，“麻烦家属签一下。”

　　“操。”梁御快炸了，本能地要拂开沈哲，却发现揪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比刚才还要用力。

　　手背青筋暴露，狰狞无比。

　　梁御：“你TM松开，老子要签……”

　　话没说完，手就松了。沈哲上前，一把拿过医生手里的病危通知单，直接把字签了。

　　梁·自认为是萧辰目前唯一亲属·御：“？？？”

　　——

　　萧辰以前听说，跳楼人在坠地的那一瞬间不会当场死亡，就算全身上下都在快速衰竭，但脑子还在活动，能隐隐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

　　他不知道服药自杀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明明身体其它地方都失去了知觉，但情绪感知却始终没有闭上。

　　又或者说，那部分感知是被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痛苦给强行撕扯开的。

　　能是谁呢……他爷爷，他爸他妈都走了，还有谁能对他释放那么强烈的情感呢。

　　这整的……比他还像个死人。

　　随便了，不管了……反正他也要死了……

　　……可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他本来还想着死了就能解放了呢，可这波扯的他，好像比活着不能打球更难受……

　　“沈先生。”医生在旁边低声提醒沈哲，“时间到了。”

　　沈哲第一次觉得十五分钟过得那么快。他注视着病床上插满仪器的人，身体好像被定住一样。

　　医生见他不动，有点为难。ICU病房原本是不允许外人探视的，也不知道这小青年是什么来历，居然让他们院长避人耳目破了例。但再怎么破例，时限还是要遵守的。

　　“……沈先生。”

　　沈哲起身，目光又在萧辰身上停了片刻，才走出病房。

　　“沈总。”见沈哲脱去探视服，等在外面的章柯连忙递上手机。

　　沈哲朝周围望了望。

　　章柯心领神会：“梁先生还没回来。”

　　沈哲走到病房前的长凳上坐下：“沈建还没消停？”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喝水，沈哲的嗓子涩哑得可怕。

　　章柯早就习惯沈哲对他亲爹直呼其名：“还在董事会内部周旋，不过您这趟回去过后，他们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早在几个月前，沈哲就已经在这场父子商战中大获全胜。沈建就算再怎么挣扎，认命也是迟早的事。

　　沈哲：“如果我不在了，沈氏还是会回到他手里。”

　　毕竟那原本就是属于沈建的东西，是他硬抢来的。

　　章柯微微一愣：“您怎么会……”

　　他记得沈哲以前说过，直到他死的那一天，沈氏都会在他手里。他相信沈哲不会食言，也有这个能力。既然如此，又怎么会突然不在，沈哲这么年轻，身体也一直很好……

　　一刹那，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袭上章柯心头。

　　他顺着沈哲的目光看向前方的ICU病房。

　　“……沈总。”章柯声音颤抖，“您开玩笑吧。”

　　沈哲：“去找律师来。”

　　章柯浑身一震。他刚来时看到沈哲一个人躬身坐在黑暗里，周身气压低沉，还一度担心他会发疯，可现在……

　　面对那双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眼，章柯深深觉得还不如让沈哲歇斯底里地发场疯。

　　向死而生。

　　章柯被自己脑门里蹦出的词吓个半死：“沈总，萧先生不会有事……”

　　沈哲不再有任何反应，他的四周仿佛生出了一道真空屏障，来来往往的脚步和低语都无法进入其中，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道紧闭的ICU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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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找的Jason医生？”一个陌生的声音划破屏障。

　　沈哲微微侧首，章柯走了，梁御还没来回来，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人。

　　那是一个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沈哲过去从来没跟他打过交道，但那张脸，只要是个打篮球的就一定认识。

　　CBA前冠军队伍教练，现任职业球探，陈南。

　　“我认识这的院长，听说萧辰住院了。”明明两人之前完全不认识，陈南说话的口气却十分自然，“你知道他吃的什么药吗？”

　　沈哲沉默。他依稀记得刚来医院时院长跟他说过，但当时他完全顾不上听那些专业名词，直到现在，他对着ICU病房，思绪和灵魂都还是飘的。

　　陈南把带来的白色绣球放到旁边：“马泰氟伏沙明。”

　　沈哲暗暗握紧双拳。

　　他知道那个药。

　　治疗抑郁症和思维强迫的。

　　沈哲：“……因为两年前那件事？”

　　“那次他确实犯规了。”陈南盯着病房门，“事情闹得不小，被他撞倒的选手膝盖永久性损伤，直接告别了职业生涯。”

　　“和他没关系。”沈哲漠然道，“身上致命旧伤那么多，没那一撞也撑不过全场，早晚都打不了。”

　　“……你调查得倒挺清楚。”陈南回忆，“我当时也这么跟他说。后来官方也公布了真实情况，在那之前两边的粉丝和路人情绪都很激动，知道真相后，虽然异声还是很多，但也有不少人冷静了下来。联盟对他做了处罚，他也道了歉，虽然网上还是不太平，但哪个成名选手没点负|面|评价。”

　　沈哲沉默片刻：“他没那么脆弱。”

　　“原来没有。”陈南轻叹，“你知道他父母的事吗。”

　　沈哲：“……知道点。”

　　陈南：“准决赛之前，他家里破产，欠了一大笔债，讨债那帮人不是什么好鸟，萧辰当时为了保护他父母，身上落了伤。”

　　指骨绷紧，咯咯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南看了沈哲一眼：“受了伤他也没说，继续比赛，他是很厉害，那几场也都赢了，但谁都能看出他状态不好，那会儿有不少NBA强队想挖他，后来都犹豫了。粉丝也很不安。我当时还问过他……”

　　想起萧辰那会儿笑嘻嘻的样子，陈南骂了句脏话：“我当时还真信了他是熬夜玩游戏身体状态不好的鬼话，根本不知道他家的事，甚至决赛前他爸出车祸，我们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然根本不会让他上场……”

　　虽然没亲眼所见，但沈哲几乎能想到萧辰那段时间是什么样子。

　　一边承受着家庭和比赛的压力，在黑夜里痛苦辗转，转身又对每个人笑脸相待。

　　“……他很会藏。”沈哲盯着虎口上被自己抠破的伤口，面无表情道，“除了我，他可以瞒过任何他想瞒的人。”

　　陈南：“……”
　　这怎么说着说着还秀上了呢。

　　“是很会藏。”陈南叹气，“但那是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的藏法。藏出了一堆心理毛病。”

　　沈哲看向陈南。

　　为着这个毛病，他特意在回M国时找了当年萧辰的心理顾问Mr.Jason，但对方职业操守很强，无论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说。

　　陈南被沈哲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缓缓道：“他的思维陷入了怪圈。”

　　“就算跟他说一千一万遍，那个选手的职业生涯并不是断送在他手里，他犯的错已经受到了惩罚，他还是走不出来。时刻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觉得那些惩罚远远不够，认定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法从那种强迫式的自我忏悔中走出来，到后来连球都没法拿，一拿就生理性头疼。”

　　想起自己之前几次三番让萧辰拿球，沈哲深深觉得现在躺在病房里的人应该是他。

　　陈南：“这行有的是比他问题严重的选手，丑闻堆起来能绕地球一圈，他们都能欢天喜地继续打，偏偏他……”

　　沈哲：“完美主义强迫症。”

　　陈南：“你懂心理学？”

　　“一点点。”

　　“……市大赛那天，我看见他去看你的比赛了。”陈南神情微敛，“两年了，他不接我电话，拒绝所有和篮球有关的东西。可他却去看了你的比赛。”

　　沈哲眼睑微垂，睫毛在晦暗的光线下不住发颤。

　　“沈哲。”沉重无力的声音在长廊里久久回荡，“现在，只有你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