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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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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径庭到底不是铁石心肠。
他虽说比赵娇儿大好几岁,心中颇有些城府,但他行止端正,并不像他那表弟那般胡闹,故而绝少与女子结交,平常所见,不过是家中的几个姊妹。
如今这样一个娇娇的小姑娘向着他哭……他又怎么能全然置之不理。
只是如今……他该怎么办才好?
人是他惹哭的,可他当真不知该怎么哄小姑娘。
若是说两句谎话,或者可以暂时圆回来。只是这小姑娘为人伶俐狡黠,若被她抓住话里的把柄,还不知以后又要惹出什么来。
尤其如今他顶了她师父的名儿,多少总还要端一点架子,不好放下身段。否则就凭她的聪明,日后他的麻烦事就更多了。
徐径庭没别的法子,只得伸手从怀里取了帕子递过去,也不敢看她泪眼,只说:
“你别哭了,能帮你的地方……我自是要帮的。”
赵娇儿也知道自己哭得没用,正哭得有些难受,老实不客气地接过他的帕子,抹了眼泪,擤了鼻涕。
赵娇儿的鼻子通了气,忽然觉出徐径庭的帕子上传来丝丝缕缕的芳香。
她毕竟年纪还小,嗅到香气,注意力一下子就转了,抬起头来问:
“你这帕子上,熏了什么香?”
徐径庭被她突然这么问,不免一怔:
“是家人安排的,我倒不曾留意过。”
他这答案有些怪。
道士的帕子熏香,本来并不算怎么奇怪。赵娇儿知道,出家的道士之中,也有许多会自己制香的。
只是眼前这徐径庭明明是孤身一个出家人,却说手帕子上的香气是家人安排……这里面好像有些不对劲。
赵娇儿虽说觉出一点不自然的地方,却也并未深想。
她还沉浸在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事里,哪里分得出多余的心去想这个呢。
无论他是哪里来的,只盼他当真能帮她就好了。
年轻女孩子,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赵娇儿抹干了眼泪,刚要随手把手帕往他手里塞,忽而顿住,道了一句:
“我叫小莲洗了再给你。”
徐径庭点点头,也不说话,赵娇儿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昨日初见的时候,他把她逮个正着;今日又见着她大哭大闹。
说也奇怪,她怎么尽在他面前丢脸?
若是以后再不得见也罢了,偏偏她刚认了这师父。日后熟悉了,只怕他要把这事提起来取笑,那她可就太难受了。
徐径庭见她不哭了,总算松了一口气,仍是未敢多看她,扬着头道:
“今日你也累了,且回去歇着吧,旁的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赵娇儿只是怕人取笑,他这样冷淡,反倒合她的意。
她抬了头,对徐径庭道:
“师父住在东边的客室里,明天早上,我再去向师父请安。”
徐径庭微微颔首:
“好。”
这边这新认的师徒两个道了别,那厢赵知府已经将陶氏拉回到内室,细细地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陶氏听。
陶氏听完,吃惊不小:
“这么说,娇儿的那位师父,竟不是道士,是位公子爷不成?”
赵知府点了点头:
“不仅是位公子爷,还是位出身顶顶高贵的公子爷,他父亲镇国公,他叔父辅国公,都是先帝亲封的,如今京中除了几家亲王,也就是他家了。”
陶氏听得咬指:
“那岂不是比娇儿要嫁去的永宁侯府还要厉害?”
赵知府笑道:
“若跟他家比,永宁侯府又算得了什么!永宁侯本是他家的下属,若不是因为凑巧攀上亲戚,本来也不配与他家来往。”
陶氏是本地出身,还不曾进过京,更不曾见过这样的人家,不免十分艳羡,却又觉得奇怪:
“这样人家的公子,为何打扮成这副模样?”
赵知府沉吟片刻:
“想必有些什么缘由,我也未敢问,只怕是在附近听说了什么风声,特意乔装了到咱们家来看的——我还怕娇儿的婚事要出意外,好在他说不碍的——也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娇儿的事,大概是能敷衍过去。”
陶氏听了这些,免不了浮想联翩:
“也不知这位公子爷定了亲没有,倘若娇儿能嫁到那样的人家,老爷你以后可就官运亨通了。”
赵知府伸出一根指头,往陶氏额间一点:
“你可别做梦了,就咱们家这情况,能和永宁侯府结亲就已经算是高攀,又哪能够得上辅国公这样的人家。”
陶氏一撇嘴:
“还不许我想想?”
赵知府笑道:
“想也不要想,他倒是真没定亲,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家,如果要结亲,当然要往京城之中,累世的公卿大族之中去寻。就算咱们娇儿真能入他的眼,也过不了他家里那关。”
陶氏听得此事确实没有指望,不免长叹一声:
“老爷你该明白,我这也不是为了自己。”
赵知府点点头:
“你的心事,我是知道的……家里娇儿和钧儿两个,也只有靠你操心。”
陶氏听他这样说,不免低头抿嘴一笑:
“老爷知道我的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娇儿不久就要出嫁,老爷也算是了却了一段心事;近来钧儿读书读得好,正可相伴他姐姐进京,住在他姐夫府里,再到国子监挂个名,日后也好博个前程。”
陶氏满心里想的尽是她的儿子,赵知府听了,不免笑道:
“钧儿年纪还小呢,你就想到这些。这么早让他跟了娇儿去,你当真舍得?怎么也要再过四五年才好。”
陶氏幽幽地叹了口气:
“老爷不知道,当娘的就是这个样——只要我的孩儿日后有个好前途,我自己怎样都行。”
这么说着,她忽地又抬起头来,似乎有了些指望:
“若是老爷的官能再升一升,升到京里去——”
赵知府笑着摇头:
“越说越离谱了,哪有那么容易的。”
这夫妻二人在这里絮絮地说话,赵娇儿已经回到了她平常住的跨院。
这日拜师的典礼,小莲不曾跟去,只是留在院里等。看见赵娇儿回来,面上犹自带着些未擦尽的泪痕,赶忙过来递上巾子为她擦拭,一边口中说道:
“啊呀呀,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是去认个师父,如今怎么又哭起来?”
赵娇儿待要说,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着气摇摇头。
小莲有些紧张:
“小姐装扮狐妖的事情暴露了?”
赵娇儿摇了摇头。
小莲最怕的就是这个,倘若此事暴露,她是一定会被责罚的。既然小姐没有暴露,她也就放下心来。
此外,能让小姐不开心的,不用问,当然就只是她的婚事了。
对这桩婚事,小莲其实没什么话可说。
她只是个小丫鬟,这样的事轮不到她来插嘴,不过小莲心里也有数,作为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丫鬟,无论小姐嫁去哪里,她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昨日那道士来得蹊跷,他说要帮小姐,也不知道究竟会怎样。
总之无论如何,她只跟着小姐就完了。
小莲有自己的心思,正低头琢磨着,赵娇儿递过来一张手帕:
“替我把这帕子洗了。”
这不是赵娇儿的手帕,小莲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
赵娇儿一努嘴:
“我的帕子早晨出去时忘带了,这是我那便宜师父的,你替我洗了,明天我给他拿回去。”
小莲接过帕子,转转眼珠,口里说道:
“小姐那师父,长得可挺俊俏呢。”
赵娇儿哪能不明白小莲的意思,伸手往小莲的前额一点:
“就你话多。”
小莲嘿嘿一笑:
“小姐不想嫁到永宁侯府,总得想点别的法子。”
赵娇儿看她一眼:
“不消你说,我自会打算。”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问赵娇儿有什么打算……一时半会,她还真说不出来。
难道这件事,真的只能指望她那不靠谱的便宜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