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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   那轻风拂过他的肩膀,又吹向了挂在墙壁上的三清天尊们的神像。上渊会心一笑,原来是西姮化成的风。

      空中响起西姮的声音:“你说你读了三遍《无相无空经》,若是一直读不懂,该当如何?”

      上渊的视线努力追随风的方向,只觉这风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此时此刻,上渊愈发相信会津口中所说,西姮可能真的是创世女神。变化之术乃是高阶术法,习得三四般变化已经非常困难,而风为四相之一,变身为风极为困难。像西姮这般如此得心应手地化风而行,非得道的大罗金仙不可为之。

      他高声答道:“若一直不懂,便一日复一日地读下去,总有一日能懂。”

      他的声音在楼中有回响,好似有人反复说了几遍方才停下。西姮又问:“若读了百遍、千遍、甚至万遍,依然不懂,又该当如何?”

      一句“继续读”原本就在嘴边,上渊琢磨了一下,又把它咽了回去,他眼珠子一转,答道:“我只怕读不到百遍,便会捧着书,把师傅吵醒、让你教我了。”

      话音刚落,那风捧着一本经书堪堪在他面前停下,正是西姮化成人形立身于他面前。

      她眯着眼打量他,半晌,将书摊在他面前,问:“哪里不懂?”

      上渊笑嘻嘻,翻到某处指给她看:“从这里开始,往后便一知半解、不太看得懂了。”

      西姮顺着他指的地方逐字逐句讲解给他听,上渊聪慧,随便指点几句便可融会贯通,这书他原本就读过三遍,只有几个点不太明白,西姮这样细细地一说,他便立刻全部都懂了。

      西姮其实是很好的老师,讲课深入浅出,上渊听她讲了这一本,意犹未尽,迫不及待地又翻出之前只粗粗浏览过一次的《法相经》,西姮从头掰碎了讲给他听。她从未给他上过课,索性席地而坐,一口气讲了三本经书,上渊听得醍醐灌顶,如痴如醉。

      时间如弹指一瞬,上渊往门口一看,天都黑了。他颇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角落的沙漏,西姮竟已经给他连续讲了三个时辰的课,连口茶水都没喝。

      他大叫不好,连忙去给西姮奉茶。

      西姮满意地点了点头,边喝茶边说:“还算有点良心。”

      上渊刚刚经受过知识的洗礼,此刻乖得如同一只刚被顺毛的巨犬,大尾巴扫来扫去。他笑道:“这么多年了,师傅第一次给我讲课,弟子开心。”

      西姮闻言,沉默许久,叹道:“是我这个做师傅的不称职。”

      上渊想了想:“我本来应该反驳你、给你留点面子,可是师傅你真的有点不称职。”

      西姮惨笑道:“我既然做得出,有什么不敢承认?因为曾经教出过两个不听话又叛离的徒弟,我竟开始心灰意冷,枉我活了这把年纪,还如此看不开。”

      上渊的眼睛轱辘轱辘转个不停,西姮最近提起他两个师哥的次数似乎太多了点……

      她还说:“我原本想,我不教你修行、也不让你走南闯北,就把你留在轩辕山里,就算碌碌无为一生,也比你两个师哥强,至少不会伤我的心。可是你如此聪慧,天赋异禀,我再留有私心,便是枉为人师了。方才我问你的问题,我也问过你两个师哥,你猜猜他们如何回答?”

      “怎么回答?”

      西姮长长地叹了口气:“穷极碧落黄泉,呕心沥血当求索。”说罢,连连摇头叹气。

      上渊问:“这样,一心追求悟和道,不好吗?”

      西姮反问:“如此执着如此执念,若所求所问所行之道有误,如何能解?”

      上渊立刻点头:“随时向师傅询问!随时接受师傅的教导!能偷懒绝不自己悟!明白!”

      西姮:“……”。

      唔,好像是不太会有执念的样子。

      西姮当即制定了课表,似乎要把错失的三百年都补回来。除了武功和心法,还专门加了好几课德行,她说:“你根基浅薄,若是不好好修习德行,只怕武功再好,也只是误入歧途罢了。”

      从随心所欲,一下子要改变习惯、按部就班,上渊原本是没什么意见的,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西姮:“说说看。”

      上渊举手:“让炆灿也一同修行。”

      西姮连连点头:“可。”

      至此之后,那只娇气又懒惰的凤凰正式开始了苦行僧的生活。

      上渊根基虽薄弱,然而悟性极高,又因是天狗,天生体格健壮,认真进学之后进步神速。

      “哎呀呜呜呜……”

      不远处的池子里忽然有只凤凰落水了,浑身的五彩羽毛都湿透,狼狈之极。不过一个简单的腾云驾雾之法,炆灿学了小半个月,还是学不好。这次掉池子里还算好的,之前有次正落在台阶上,足足滚了八百多阶才停下。

      西姮额头青筋蹦蹦跳,掌心里有小火苗在燃烧——这种废物要不一把火强制涅槃吧,重开一个号练也比这种渣号要强很多吧。

      因炆灿落后太多,西姮便花更多的时间在她身上,上渊一个人练习的时间便多了起来。某日清晨他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练瞬移,这是非常难的术法,由于轩辕山有结界,只有荷花池一带可以练习。西姮说,他若是能从凉亭下瞬移到池子外,这一项便是大有所成了。

      他练习了七八日,不过是在凉亭里打转罢了。他把秘籍拿出来又读了几遍,边念叨边试着调整气息,他觉得可以再试一次,便原地打了个转。只是他一早练到现在,腹中空空头晕眼花,一个没注意将咒语念错了两个字,他暗叫不好,想撤回咒语却发现四肢被缚住根本挣扎不得——

      他误闯入了一个虚空的结界中,嘴巴被封住,他尝试着踢了踢腿,却是一脚踏空,踉跄着踩到了泥土里。

      他摔了个狗啃屎,边掸身上的泥土边站起来,他小心地环视了一圈——像是个山洞。

      他暗叫不好,如果他不小心误入什么幻境,比如谁谁谁的梦境,亦或者什么脱离于三界之外的幻虚之境,这就麻烦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走在地上步步皆脚踏实地,没有任何阴阳交错之感,不像是幻虚之境。

      只要还在三界里,那只要走出山洞回家去就行。他在掌心点燃了一束火苗,足够照到十步之内的路。这山洞深不可测,像是传闻中的无底洞,洞里有风,掌心的火苗有细微的晃动,他便顺着晃动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外挪。

      走了大约三十来步,右侧隐隐约约似有亮光。他原地顿了一下,右侧不知什么东西,明显温度低了不少。

      他想了想,捡起脚边一根树枝点燃,然后向右侧缓缓伸去,大概只伸了一尺左右,原本还算平稳的火焰蓦地被一股自下而上的气流吹向上方——

      右侧有个深渊!

      上渊心有余悸,他刚才距离这深渊也就一尺而已。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只见那深渊底部似有隐隐光华在流动,灵气逼人,尤其是气场,并不骇人,反而隐隐透着暖意。

      是这样,神兽们虽有灵性,但到底是野兽,对危险的警觉是刻在骨髓里的,他并不害怕深渊底下的东西,甚至还想飞下去瞧一瞧——

      “上渊!上渊在里面吗~”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声,正是西姮来寻他了。他心下欢喜,没再多看一眼深渊便顺着声音跑了出去。

      待他出了洞,他才发现他还在轩辕山,距离洞口也只有数十丈了。西姮负手站在门口等他,神色如常。

      他回头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山洞:“师傅,我在轩辕山三百年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里?”

      西姮一掌拍向他的脑袋:“轩辕山有三十六岛、七十二洞、一百零八涧,你哪里都去过了?”

      上渊定定地看着她:“我都去过啊。”

      西姮有些惊了:“你都去过?”

      上渊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答:“是啊,平日里找不着你的时候我就四处晃悠,这轩辕山我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他灵光一闪,终于发觉出一丝奇怪来。他双手抱胸揶揄道:“师傅,我平时在山上四处晃悠,也不见你操心。可刚才我在这山洞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便匆匆来寻。你这么紧张,莫非这山洞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西姮脸上讪讪的,要不要猜这么准……

      反正这张老脸也不需要,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啊,我老相好被我埋里面了。”

      上渊:“……”

      他惊呼:“师傅你、你有……?”

      “我有。”西姮非常郑重地点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用花言巧语欺骗我、还送我定情信物,结果他对每个女子都滥情,我一怒之下把他五马分尸。因为怕他复活,所以我把他的尸块藏在不同的地方,这里正好放着他的头。本来不会有人找来,不知你小子触碰了哪里,居然让你摸了过来。好奇吗?想看吗?来来来我把他头捞上来给你看——”

      说着便上手要把他拽回洞里,边拖边说什么“我把他放你枕边晚上讲故事给你听啊”,上渊听得毛骨悚然,见西姮竟然真的要拽他回埋人头的山洞,他百般推辞不得,一时心急,念了个诀儿化成真身,飞快地消失在了山涧间。

      西姮见他跑得飞快,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才察觉到他误闯了这里的结界,真是惊了她一身冷汗。

      多年不来这里,她都快忘了这里放着的东西了。承平日久,她竟然连无名洞的防备都松懈了下来。

      她回头,刷刷又加了好几个结界在无名洞外,确认无论如何不会再被发现后才离开。

      她刚走,有风卷着沙尘刮了过来,迷得人睁不开眼,待风沙停后,原本黑黢黢的洞口便消失了,只剩下一堵峭壁。

      第二天上渊找准时机抓住会津,假装闲话:“会津,我看你在轩辕山很多年了,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轩辕山有个结界,里面的无底洞里藏了个人头吗?”

      会津:“……”

      每个字会津都听得懂,但是:“什么结界什么无底洞什么人头?”

      上渊也不知道怎么说,双手打结比划了半天:“索性和你直说了师傅是不是有个老相好的?”

      会津连连摇头,蓦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面露疑惑,喃喃自语:“那个算吗……”。上渊瞪眼:“哪个啊?又怎么算怎么不算啊?”

      会津:“我也不知道,姑姑以前和她的师哥,是有婚约的……”

      上渊惊掉了下巴:“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是师兄妹啊,在天地初开之期亲兄妹成婚都是常有的事。不过祖师伯死得早,他们没结成。”

      看过无数话本的上渊充分发挥想象,他托腮沉思,低声在会津耳边问:“会不会就是他背叛了师傅、被师傅五马分尸了?”

      会津:“……”

      他抬手便是一个暴栗砸在上渊脑门上:“不要用你浅薄的思想去揣摩创世神们。第一,祖师伯不会干脚踏两条船这种龌龊的事;第二,即便是做不成夫妻,姑姑也不可能杀了她的师哥啊,他们从天地混沌之初便是亲人了,祖师伯神寂的时候姑姑可伤心了。”

      说罢,他挠了挠下巴:“我记得有画记载过他们当年的事迹,我找给你看看。”

      然后他便去了藏书楼,在顶楼最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出了一封卷轴。那卷轴不知多久没有人打开了,上面盖了老厚的灰。

      卷轴有法力附着,一直保存完好。会津施了个法,那卷轴便腾空而起,飞到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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