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与玲玲的冒险之路》酒三迭

5、章五

　　所谓冬至祭，是为了纪念【太阳】的死亡与复活而设立的节日。在迎来这个节日之前，我们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是断食十二天。

　　十二天内，除了饮水，我们绝不可以碰其他食物。

　　修女说：熬过困苦的冬日后，太阳会再次温暖地照耀我们。越觉得痛苦，对太阳的感受就会越深。

　　我不置可否。

　　痛苦没有意义，痛苦除了摧毁我们的精神，没有任何意义。人们称赞痛苦，仅仅是因为要在那折磨中为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但这是岛上人人要遵守的规定，我不能破坏。

　　我心下嫌弃，也只能撇撇嘴，乖乖听从。

　　“等我以后厉害了，我也要设立一个节日，就叫夏至祭。每到了这个节日，每户人家都要做一顿丰盛的大餐，然后拿出来放在一个空地上互相分享。在那一天所有人都可以胡吃海塞。”
　　我坐在玲玲的肩膀上，悄声说着话。

　　我们现在正在去往村子的中心准备吃萨姆拉。

　　由于要长时间的断食，为了获得营养，村子有一个传统，即在仪式前吃一种名叫萨姆拉的点心。

　　一个跟玲玲玩得很好的女孩子对我们热情介绍这种点心。

　　“那是很甜，很好吃的点心哦！加了杏仁膏，面包里面的是甜甜的奶油，外面则洒满慢慢的砂糖粉……”

　　我听得牙齿发痛，这么甜的食物，一口气吃很多，感觉都要蛀牙了。玲玲倒是止不住地流口水，她对甜食依旧毫无抵抗力。可能等到了成为老奶奶的年纪，头发落光，牙齿掉光，她也要坚持每天都吃甜点吧。

　　噗……真是难以想象。

　　村子的中心放着一张大桌子，巨人们正三三两两聚集起来，我扭头看见教我读书的可可莉萝老师，于是示意玲玲放我下去。

　　“可可莉萝老师——”

　　我蹦跶着从巨人们的脚下穿梭过去，与她打招呼。

　　“呀，小特蕾。”她看见我，弯下身子示意我爬上去。当我顺利地爬到她的肩膀上后，忽然听见她传来了一阵惊叹。“咦，那是……你的妹妹吧？”

　　“你说玲玲吗？她怎么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玲玲在我离开的片刻功夫内，马上引起了骚动。

　　“好吃。好吃。好甜！”

　　“等一下玲玲，你要把它们全吃完了啊！”

　　似乎是接下去要断食和看见新点心的影响，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疯狂地把桌子上的萨姆拉往嘴里放。旁边的巨人们拼命地阻止她，然而效益甚微。短短的十几秒内，大半个桌子都空了。

　　我心虚地转移了视线，同时有些忧心，玲玲熬得过这十二天吗？

　　断食开始后，为了避免无谓的体力消耗，我整天呆在屋子里，也不看书——毕竟脑力劳动也是一种消耗——只躺在床上，要做的只有两样：睡觉和发呆。

　　我感觉自己像一头正在冬眠的熊。

　　断食的前三天，尚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玲玲则从第一天晚上就开始对我和修女叫唤了。

　　“好饿啊……好饿啊……”

　　“等到十二天过后就好啦，再忍忍吧，大家都一样的。”

　　我看着她叫苦连天的样子，暗暗想着，偷偷弄点东西吃不过分吧。不过遗憾的是，似乎是为了防止偷吃，我们所有的小零食都被收了起来，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厨房更是空荡荡的，干净的像从没有人生火过。

　　偷吃的计划以失败告终，我只能以言语的力量安慰玲玲，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多久。话又说回来，大人们十二天不吃也就算了，小孩子至少要每天保持一定的营养摄入吧。

　　所以说仪式这种东西啊……

　　停止进食的第五天，玲玲整个人跟傻了一样，站在我们面前，呆呆地说道：“我变瘦了。”

　　我们一群人盯着她根本没有变化的身躯，一时无言。再不给她吃的，怕是真的要饿傻了。

　　第六天，玲玲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我默默守在她身边，直觉这样下去不行。不仅玲玲饿得动不了，我也快到极限了。不管怎样，明天一定得找到吃的才可以。

　　然而第七天一大早，我却遍寻不见玲玲的身影。直到远处的巨人村落传来阵阵崩毁声，那个与玲玲玩得好的小女孩莫德匆忙跑过来找我们时，我才知晓她去了哪里。

　　玲玲去毁掉了巨人村。

　　还未接近，尚有一段距离时，我和修女早已听到了玲玲的怒吼声。与平时开朗的语气不同，玲玲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理智残留。

　　巨人村早已惨不忍睹，原先一幢幢并排列在一起的房子此刻被尽数摧毁，火光冲天。巨人们一个个凄惨地倒在地上，身上有着或轻或重的伤势，而闯祸者——夏洛特·玲玲则在火中喊叫着前行，烈火甚至无法灼烧她。

　　而她所喊的内容只有一句话：萨姆拉。

　　她的异常在此刻彻彻底底显现了出来。

　　“玲玲……”

　　“玲玲！”与我一同叫出她名字的，是有着巨人族英雄之称的尤鲁鲁爷爷，他一向和蔼可亲，但在这严重的事态前终究也是变了脸，他拿着刀，仿佛是在审判一样降下宣告，“你到底是动手了啊……你没有向太阳感恩的资格，就算你是小孩子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我脸色发白，忽然想起玲玲第一次把艾利的骨头打断的事，还有之后闹出的各种问题。我明白，这是要新仇旧恨放在一起处置了。

　　可是——

　　我试图劝阻他，喉咙里带着自己也无法控制住的哭腔：“等等、等一下啊——玲玲她也不想破坏的，你看她还是清醒的样子吗！她只是太饿了，她只是想吃——”

　　“闭嘴，特蕾西娅，我不想听你讲话。你错把怪物当妹妹了。”

　　“——！”怪物……我克制不住双眼的酸意，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她才……不是。”

　　我已经没法讲话了。原来人是没办法一边哭泣一边讲话的。

　　“请您住手，尤鲁鲁大人。”

　　加尔默罗修女代替我继续请求，然而结果同样的——所谓英雄，就是以斩除怪物为己任的伟大人物吧。

　　可玲玲是我的妹妹啊。

　　刀刃的尖光从我的视线里一闪而过，像迅猛的闪电，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鼓不起勇气去接受之后的情况。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离开这里，我想离开这座岛屿，就算之后继续被拐卖也好，我想要，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尤鲁鲁大人——！”

　　可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倒下的那个人并非玲玲，而是尤鲁鲁。

　　那柄剑——那柄曾被巨人族英雄带着征战大海，砍到无数敌人，斩断无数险境的剑，断裂成了两半，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恍若生锈的铁片。

　　而玲玲毫发无损，怒喊着“萨姆拉”，把尤鲁鲁击倒在地。

　　“……”灼热的火焰前，我感觉我的身体在颤抖。那究竟是出于何种情绪——我已不想探究，我只了解一件事，必须立刻，马上让玲玲清醒下来。

　　“萨姆拉还有吗？快把萨姆拉拿过来啊——”我对还能行动的几个人喊道。

　　“村子里的仓库还有，是为冬至祭准备的。”

　　“快拿过来让她吃——！”我一边命令他们该做什么，一边试图安抚玲玲，“玲玲、玲玲，你能认出我是谁吗？我是特蕾西娅啊，你的姊姊啊——”

　　“玲玲——”

　　“夏洛特·玲玲——”

　　可惜，那是无用功。她依旧暴走着。

　　这场大火……我偏过了头，不愿去看这场灾难。然后，加尔默罗修女站了出来，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走到大火前。

　　“修女……？”

　　“修女！！！”

　　我惊疑不定，身后的孩子们发出担忧的话语。

　　“GEBUR——TSTAG——”那是奇迹一般的景象，修女高举着的双手中诞生了神迹，“我赋予你声音，你遵从我的意志。”

　　火焰凝聚成一团，形成了一张凶恶的人脸，大张着嘴巴，似乎要吞吃掉这里的一切。然而修女毫无畏惧，继续厉声说道：“赐予你——潘多拉之名。”

　　“平息吧——”

　　伴随着这句话，一切尘埃落定。原本绵延数公里的大火，瞬时温和起来。凝聚着凝聚着，在她那凛然不可亵渎的身影前，在她那施展着奇迹着的双手中，“太阳”出现了。

　　而萨姆拉也顺利地进入了玲玲的胃中。她大快朵颐后，满脸幸福地倒了下去，不再暴动。我冲到玲玲的身旁，发觉她竟然只是熟睡，身上一丝伤痕都无。

　　“必须得……制裁她。”

　　尤鲁鲁挣扎着说出这句话，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仿佛一个将死之人。我下意识靠近了玲玲一点，想要护住她。

　　这个时候，我忽然非常明确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老人要死了，他的伤势太重，已经无法救回来。

　　可是玲玲呢，玲玲又要怎么办？

　　我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加尔默罗修女，在这个生活着巨人们的岛屿中，只有她可以帮助我们了。

　　“山胡子大人，请您慈悲为怀宽恕她吧。”

　　代替倒地的尤鲁鲁拿起剑的，是另一个巨人族的英雄——也是与他共同作战多年的好伙伴，崖鲁鲁。

　　“加尔默罗，你知道吧……尤鲁鲁是与老夫并肩作战了三百年的战友。到了我们这种年纪，这伤势是救不回来了。我等不求长寿，只求死时荣光，吾等是战士！这孩子——绝不可饶恕。”

　　我咬紧着下唇，有许多想要反驳的话，但我也明白，我绝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插话。作为普通孩子，既没有力量，也没有任何能力的我，贸然出言只能让这个巨人族的英雄更加愤怒。

　　我只能祈求，祈求加尔默罗修女帮助我们。

　　“我都明白。但就算如此，对我而言，玲玲和其他被抛弃在羔羊之家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我不能对她见死不救。所以——我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里。”

　　“加尔默罗修女——”

　　那是劝阻她的声音，是不希望她为了一个“怪物”做出如此牺牲的声音。但她没有一丝动摇。我背靠着玲玲，深深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后，修女和崖鲁鲁基本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玲玲守在我的床边：“啊！特蕾西娅，你终于醒了。修女说你太久没进食，饿昏了过去。”她歪着脑袋，困惑道，“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巨人村忽然被火烧没了呢，而且瀑胡子大人也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原来修女依旧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缘由，正如她过去惹出的每一个麻烦一样。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天真的、单纯的妹妹，现在的你，或许你有要知道的一天，但不会是现在。

　　“嗯嗯。对了，我专门给你留了点心哦！因为我想着你醒来肯定会很饿。但是没有萨姆拉了，修女说已经被吃完了。”

　　“……”我凝视着她紧紧护在怀中的点心，她小心地递过来送给我，“玲玲……”

　　“唔？”

　　“谢谢。”

　　送我们离开的船很快造好了，原本修女只想带着玲玲离开，但我自然不可能同意，其他的孩子也舍不得修女。因此虽然玲玲那天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恐怖的印象，可最后羔羊之家的孩子还是决定一起走。

　　我们走的当天，只有少数的几个巨人族来送我们。有几个是要和我们一起上船的，当我们到了新居住地时，得拜托他们为我们建造房子。

　　至于剩下的那个，是教导我读书的可可莉萝老师。

　　“老师？”

　　她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我：“小特蕾，你要知道，你是可以留下来的。我可以收养你。”

　　我有点惊讶：“老师……”

　　“我们巨人族，喜欢看书的其实不多，我总是一个人呆在书堆里。你能来找我教你学习，我其实是非常开心的。大家讨厌的是玲玲，不是你……”

　　可是，我要怎么回答呢？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对我确实毫无恶意。然而，然而……

　　“谢谢老师。真的非常感谢你，教导我认字、读书。老师，我也十分的喜欢你。但是……姊妹总是要在一起的。”

　　“如果，如果玲玲又像之前那样呢？”

　　“……老师，我知道的。”

　　我知道她很危险，是不受控的野兽，是思食症发作时可能会把我也杀死的恶魔，我害怕，我恐惧，但即便如此……她是那样危险的人，可她也是在我被冲上海岸时，给了我一个甜甜圈吃的小女孩。也是我们互相约定，做我妹妹的那个小女孩。

　　“约定就是约定，我答应了做她姐姐，就绝不可以丢下她离开。”我对可可莉萝鞠了一躬，“再见了，老师。”

　　我奔向船上，奔向玲玲的身边。

　　船开了，我站在船尾，看着可可莉萝的身影越来越小，成为一个再也看不清的小黑点。但我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不想离开。玲玲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你在看什么呢，特蕾西娅？”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一段会留在记忆里的过去罢了。

　　“玲玲，”我终于转身，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给了我一个甜甜圈吗？”

　　“嗯嗯，怎么了吗？”

　　“我想说，那个甜甜圈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