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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猎狐只是个幌子。”
      徐杉趁夜同我说了大理这百年来的规矩。
      “在这林子里突然死了是不需要说法的,根本没有说法。狐狸随便抓来一只就可以,但人一旦死了便再也活不过来。”
      我点头,“那倒是,所有的人都会把矛头指向赢了的人,那往后反而输得更惨。”
      “郡主说不能赢,但文公子的想法正好想反罢?”
      “俗话说得好,快刀斩乱麻,这事一拖就是十几年,是时候结了。”我转眼看着徐杉,他站在帐外的树下,没什么波动的脸倒也趁了这眼下的风景。他跟墨玉不一样,更有法子也更沉得住气,也完全不像墨玉那般的透明让人一看就知道。
      这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留个注意,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或者说他跟在涔令非的身边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因为谁都不知道他哪天突然出了乱子,如果是那样,就晚了。
      这个问题我提醒过涔令非,但得到的回答是那人也有一个理由。
      涔令非说他留着徐杉在身边是有原因的,更恰当一点是有用处。我曾怀疑是不是两人一路过来,徐杉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也或者这之间的联系从同甘共苦成了同病相怜。
      想让他死,但是下不了手。
      “文公子在想什么?”
      徐杉开口说话,声音仿佛隔了一个山壁,他在另外一边难以揣摩。
      我笑着回答,“想这仗该怎么打。”
      “不好办。”徐杉叹气,“这只能赢不能输的仗想当初应该不打的。”
      “哈哈,如今旗鼓相当,占山为王没有退路了。”我往崖边走了两步,这里是一个豁口在山壁上,易守难攻,涔令非的军帐在这里最好,至于退路么,我告诉涔令非不管有再多的把握,退路不能不留。所以现在该有一对人马在帐后置办地道,这儿虽然峭壁但好在山石松软,挖条路问题不太大。
      但徐杉似乎不同意我的说法,摇头走了过来说,“有退路。”
      “请指教。”我拱手。
      “死。”
      徐杉说这个字的时候非常轻松,他看了看我,随即轻笑。
      这边山高,树林都在脚下,白日在破阵舞中放生的一只白狐已经跑进了其中,那里不见天地,地势峻峭,有湖泊和溪流还有顽石在其中。危机四伏。
      我见徐杉的眼睛有了点光,是他沉寂多时后的一点点光亮。他的眼睛告诉我,在那片林子中他见着了曙光,又称希望。他把双手藏在身后,等这一天这一刻他似乎等了很久,非常久。

      猎狐的日子是三天,从第一日的辰时开始到第三日的未时击鼓结束,所有的人必须鸣金收兵,不得再动刀戈,无论有没有猎到白狐都要带齐人马回到乐台,那儿便有人验收。
      据以往的经验,总有一些人是进了林子就出不来了,大多的连尸身都找不到。
      涔令非只同我说过抓狐狸,但猎人这事却是这几天才知道,我想他为了把我连哄带骗地拉过来,不知道暗中下了多少功夫,而我也没有察觉地找了他的道,这局也算和了。
      我现在清楚郡主叮咛涔令非不能赢的原因,第一次参与猎狐,前没经验后也没基础,所以最好是坐在军帐里面等下面的人抢完,最后才露个脸。
      “这个地方叫几渡泊。”涔令非杯里的暖酒下肚,他从狐皮的袖口里面伸出一只手指敲了敲图上一个插了卒子的位置。
      “怪名字。”我摇扇问,“什么意思?”
      “你说。”涔令非把问题推给徐杉。
      “凭风乱阵马不安,虎口悬壶人不乱,林间几岁虚空散,谁问几渡胜泊滩。”徐杉念了首诗,完后解释,“在那个林子里呆过的人写的。”
      我想了想,这里面没别的意思,前面是引子,后面便说那林子空如虚梦和一滩是泊却又是渡的水,但究竟是谁胜了谁却也没明说。摆明了让后面的人摸索。
      涔令非明显没那个兴趣,他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皱了眉头。
      “这猎狐第一日的鼓已经响了。”我用扇子敲了桌面。
      “你怎么看?”
      “不知道。”我耸肩,“行军打仗我不懂。”
      “哈哈,嘴皮子上的仗我看你就得心应手。”涔令非笑着躺在身后的靠背上。
      “这是两回事。”
      我看着桌上布的局,这是一个林围泊,山围林的地形,除了东南方有一个古老的水坝以外就没有出路了。当初进来的时候便是通过水坝的高堤,然后沿着山路和隧道才分布了各个山崖,至于之前的乐台则是在山的另外一边。
      徐杉说那个水坝决定了大理的万世基业,据说大理的开国君主便是出身于这个林子和水坝中,也有传说大理的风水人脉也在那水坝的地下,之所以修坝,那便是因为水能镇了这一切。但我也听了另外一种说法:那君王原是中原人,因为玄武门之变那一类的手足相残才被追杀至此地,那人自小便熟知山中林间的求生之道,于是深入其中四处设陷不仅捡回一条命还成就万世基业。
      从此以后,这里变成了一个圣地,因为地形特殊也是一个天然的猎场,历代君王的后继者都要经过这层考验,那题目便是,——“手足相残”。
      涔令非在图上点出了自己的位置,很巧妙的地方,地势陡峭所以难攻,而周围高深的林木就成了天然的屏障,不过这个地方却不是兵家的首选。因为没有退路。所有的公子在选址的时候都注意退路这一条,毕竟如果能退出去就到了乐台,那儿的规矩是不动刀戈也没人能威胁性命。
      胜败乃兵家常事,就连七十二计里都有跑路这一说。虽败但命还在,不至于呈一时英雄反而丢了性命,所以这个背水一战的位置是没人愿意选的,除了看起来骄横跋扈又经验全无的涔令非。那么山崖之外就有更多的人等着看他闹大笑话。
      墨玉突然进帐禀告。
      “公子,有人已经进到林中了。”
      “可知道是何人?”
      “紫旗,黄旗,蓝旗。”
      “紫旗?”涔令非闻声坐起来,把脸放在手掌中嘟囔几句又抬头皱眉,“可是七王兄。”
      “公子有什么问题?”
      “鼓声刚一作响就领兵出帐,这三队人马虽不能全说是按捺不住,但黄旗和蓝旗的两位公子都是焦虑急躁,求胜心切之辈。可七公子。”我摇扇,这下问题是明显了。我叹口气回答墨玉,“七公子理应不草率的。”
      “如今按兵不动便是上策。”徐杉补充。
      “你跟他交过手。”涔令非问我,“现在可有什么对策?”
      我想了之前的事,若试着按他潜入蜀都的思路想,这次的事情肯定会有那种可能。我点了一下图上七公子军帐的位置说,“这个人如洞里的阴损小物,向来是敌不动我不动,大家都不动的时候出来反咬一口。如今贸然出兵恐怕事情有诈。如果是我,我会想这人只是披着紫旗的替身。”
      “这么说?”徐杉回头看着我,神情诧异。这也难怪,大理每一个公子都有一个代表的颜色,比如涔黯是红,七公子是紫,而涔令非就是白,这么一来各位公子的军旗颜色都有一个限制。但谁都知道,只要进了狩猎的林中便是众矢之的,这一替身可不是演演戏便完了,那要搭上的是命。而七公子如今的做法,摆明了便是让替身冲进林中,活活送死。
      我点头,如果是七公子就有可能。
      “也是。”涔令非也同意这点,点头说,“一个法子如果用一次就成功,那他得心应手,肯定会来第二次。当初他不正是用了替身押运贡品进入蜀中,半途被劫杀的人早冤死几年了。”
      听罢,徐杉张了张嘴。
      账外又有人通报。
      “贺献之求见。”
      “他来做什么?涔令非皱眉。
      “求勾搭。”我低头笑了一声。
      “哦。”涔令非回头撇嘴,大咧咧地敞开腿往后仰躺着说,“进来。”
      我看着从缓步进来的人,身着暗红色的儒衫,走路不徐不疾却是有种暗着的气在翻涌,我是觉得他身上有些地方总是怪异得很,但说不上来。贺献之往那一坐就很难找到破绽,加上他说话有条有理都像是套了鞘的刀,防备得上好。
      我不免对那人产生了些兴趣。
      “多日不见。”
      贺献之拱手问候,声音十分低沉。
      “哈哈,我几日前去王兄那儿也没见着你,想必已经前来这儿做着准备了罢?”
      涔令非说的这句话有两个目的,一是在套近乎,二是在试探。
      “下臣几日前确实已经到了这里。小公子也知道,布帐和打桩都要些时间。”这时,贺献之看了一圈帐内,我同徐杉坐在他对面,而墨玉已经退了出去,办涔令非其他的交代去了。
      贺献之的眼睛停留在我身上,“这位文公子?”
      “有礼。”我本想说久仰,但虚伪得过了,于是说有礼,简单也问候得大气。果然,贺献之愣了半晌后就笑,他的眼睛嘴角跟七公子一样都有细纹,年龄肯定也不小,但表面看不大出来。
      我对他的年龄很有兴趣,若知道确切的那至少能推断出他经历过大理宫一些什么事,交谈的时候也有个底。
      “主子让我问候一声。”贺献之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打量我,他嘴角的笑有点玩味的意思。他这句话里虽然说了主子,但我想涔黯肯定没有让他带问候的话。那日同七公子在乐台演了如此一出好戏,看得人多,记在心里面的人也多。
      “那替我谢过大公子。”我中规中距地回复。
      “客套的话先免了罢。倒是贺军师,现在战鼓已响你却来我这里,就不怕人说闲话?”涔令非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时而眨眨眼睛,时而吃点果子,演得对这个狩猎是丝毫不在心上,只求混满时间走人。
      贺献之回,“要说闲话,现在五公子正在主子帐中串门了。”
      “哈哈哈哈哈。”
      涔令非捧腹大笑了起来。
      “这样一说就怪了,贺军师倒不像串门的。”我偏头看着贺献之。
      他便笑着拱手,“文公子是怪在下没备礼品?”
      “也无妨。”我回笑,“贺军师定不是串门那么简单,如你所见,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哦。”贺献之睁眼,“这文公子口气可真大。’
      “那不止口气大,平日里叽歪得也能烦死人。”涔令非一边说一边掏耳朵。
      “小公子口气切莫太大,小心这前路处处机关有去无回。”我把扇子敲在椅子上,皱眉说。
      “你!”涔令非伸手指着账外,“滚!”
      “滚不来。”
      我也瞪眼堵句话过去。
      “哈哈。”贺献之拍了拍手,开口打圆场,“都是伶俐人,都是。不过小公子,下臣来是有正事向告,无论如何也是奉了主子的命。”
      “哼。晚上再跟你算账。”涔令非低身恶狠狠地对我咬牙加暗示,其中某些房内的事情也说清楚了,他这是特意的,为的就是让贺献之知道,可表面上又没有直接说开。他转头看着在座的人,嘴挡在手肘后面说,“王兄让你说什么。”
      “合作。”贺献之启唇,轻说两字。
      “合作?”徐杉突然开口。我从没听过他如此慌张地说话,他看着贺献之眼神闪躲,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而那人也不回以神色就当没听见,转开眼神自顾自盯着涔令非。而事实上也只能涔令非点头了,像我和徐杉虽然出谋划策可总归来说涔令非才是事情重心。
      “好啊。”
      涔令非沉默片刻后,爽快答应。
      “公子。”徐杉接口,“三思啊。”
      “你少废话。”涔令非挥手挡掉他下面的话,转而对贺献之却和颜悦色,“那要怎么说?”
      “下臣和小公子私下再说。”
      “那说罢。”
      “下臣说是私下。”贺献之向涔令非拱手,“意思就是只有下臣同公子两人。”
      “他们可不是外人。”涔令非皱眉撅嘴,明显不悦。
      “这是主子的吩咐,下臣也只是依命行事。”
      贺献之这次是福了身,半个身子下去,那看得涔令非好不欢快。他抬手对这我摇了摇,然后闭眼说,“你们先出去,同外面的人说,账外三尺内不许有人在。”
      “...是。”
      徐杉应身后退。
      “这样可好?”我问。
      “....。”涔令非没有回话,他看着贺献之低身的模样努努嘴。
      我知道他这个表情,这是下意识的,每次他没有把握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但此刻他如果不按贺献之的要求,那就不知道涔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刚才涔令非那个表情的意思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帐外管事的是你们,要做什么手脚都可以,只要贺献之不察觉出来。
      而且,贺献之是个文官,走路虽然沉稳,但不是练过武的稳当。这一点我肯定笃定,我看楚良看多了,这步伐上有骨子里的稳和气沉,怎么装也掩盖不住这种自身带有的东西。再加上刚才徐杉的反常更让他有些慌乱,虽然仅仅一丝一毫,但他没有藏住。
      所以贺献之也不是有万全的准备才来,他遣走我同徐杉也是防着有人给涔令非出主意,毕竟在他眼里的涔令非只是个脑子不怎么好使的人。
      我同徐杉出了帐后非常有默契地看了两眼。
      “你刚才为何慌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问他。
      “你在怀疑我?”徐杉却是真的紧张了,后退两步问。
      “没有。”我摇头,“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何况要是你真有问题,刚才也不会慌张,我倒是觉得你在贺献之身上发现了什么。”
      “....没有。”徐杉愣了后才摇头,那一定有鬼。
      “你骗我。”我小声说。
      “...文公子,有些事情时机没到不好说,但是我骗..不,..我到底是小公子.....。”
      徐杉低头有点语无伦次。
      “罢了。”我笑着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这下贺献之有古怪就是确定了的。
      我仔细想了一下那人进帐的动作也确实有几分怪异,可是说不出也始终想不到是哪里奇怪。我看了看徐杉,分寸之间也不愁这片刻,若是非到危及到涔令非的时候他想瞒也瞒不住,...不过法子么,也只有到时候再想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边想边抓着守在账外的禁卫,这些是涔令非贴身的人。
      “公子,有什么吩咐?”
      “里面有什么动静全听清楚,一个字也不许漏。”
      说罢,我往他手上塞了涔令非挂在身上的玉牌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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