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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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蜃楼而言，杀死阿忒菈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在所有致使他们周旋、迂回的原因之中，阿忒菈本身的实力只占一小部分。真正的决定性因素，是蜃楼之前从未想过杀死他。
要是从仁慈的角度出发，因为诸多顾虑，行动反而会变得迟钝。
但在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杀人灭口，动作反而会变得更加果断、利落。
事实也是如此，蜃楼轻而易举地将阿忒菈送到了死神面前——就像数天之前，希恩在他面前倏然受死的时候一样。
只有踏出第一步，才会知道，夺去某人的生命原来是一件这样简单的小事。
……
然后，连第二步、第三步也会变得更加轻松。
但事到如今，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他已经回不去了，那个世界也没有人在等他。倒不如让希娅活下去……起码她的未来还充满希望。
当蜃楼从汹涌的思潮中脱身时，阿忒菈已被冰晶所铸的长剑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他这一次没有手下留情。数十把冰剑并未避开要害，心脏、肺叶、肝脏都被穿透，渗出的鲜血先是被冰晶冻结，又因他尚存的体温缓慢融化，从伤口处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若说蜃楼唯一的仁慈，大概是冰霜凝结的剑锋能够麻痹阿忒菈的神经，至少让他死前不必被刻骨的疼痛所困扰。
R.I.P
蜃楼在心中默念，与此同时，抬起眼睛观察阿忒菈的表情。
正如系统所说，阿忒菈身为某人放出的诱饵，并未对现下的情况露出任何意料之外的表情。
他早知道蜃楼会对他出手了。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他的死，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吗？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蜃楼忽而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恨他。
他甚至为此感到悲伤和抱歉。
这或许说明，他的灵魂中尚且存在没有彻底融入“蜃楼”的一部分。尽管自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便断绝了自己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又因“游戏”将随着阿忒菈之死不复存在，接下来，哪怕希娅登上皇位，真正的“蜃楼”也不会回来。
……除非，他对自己的名字尚存一丝执念。
不过没关系，蜃楼并没有在他身上存放太多的希望。他偏过头去，将多余的情感压下心底，飞快地在脑海中构建出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得把这里隔离与外界起来。
其次，他得告诫希娅暂缓夺嫡的进程。至少在他弄明白女皇的手段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坐上那个位置……
“……你……。”
在一片滴滴答答的水声中，阿忒菈忽而开口，声如蚊蚋。
该说他是命硬，身下的血液几乎汇成小溪，现在还能清醒地张口说话。
“你……就不问我什么吗……”
蜃楼回过神来，抬眼看他。
阿忒菈的面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死亡倒计时正透过他的肤色十分直观地显示出来。
好吧，他的确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作为一个谋杀者，若要这样利用受害者死前的一息，是需要十分强大的心灵和理性的，现在的蜃楼还做不到这一点。
他是第一次杀人。
他的良心、他的底线，无时无刻不在胸腔中无声唾骂他的无耻与伪善。
“你……”蜃楼斟酌片刻，最终轻叹口气，询问道，“有什么遗言吗？我会托人捎给你在老家的婶婶。”
阿忒菈咳出两口血，闭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蜃楼以为他死了，正想起身给人收尸，忽听他低声说道：“地下……”
“什么？”
“她的尸体……在地下。”阿忒菈断断续续地说，“已经来不及了……除了我，还有别人……”
话音刚落，就像是要印证阿忒菈的说法似的，他们二人所处的地下深处，倏然传来一声低沉而漫长的啸叫。
仿佛轮船鸣笛、号角吹响，震耳欲聋的低音让大地也战栗不已。蜃楼吃了一惊，退开一步，在这震天的声响中，依稀分辨出其下埋藏的几声及其细微的、嫩芽破土的声音。
仅在数息之间，庄园的宁静被彻底破坏。
他没有打开魔力视野，却能看见空气中爆发的、粘稠到几乎凝为实质的红色魔力。
火药和硫磺的气味冲进鼻腔，此时的蜃楼，终于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风暴之夜那一晚，焰比以往都要更加疲惫的原因。
本该暴病而亡的先任女皇，原来被焰封印在这座别馆的地下。
以这样……大量且磅礴的魔力。
……根本与他在歌登镇矿洞里所见的旗鼓相当……。
他这样想着，挥手将阿忒菈的尸体从墙面上释放。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阿忒菈便断气了。算上希恩，这已经是第二个这样潦草地死在蜃楼眼前的人。
但他没时间为此默哀。
蜃楼不清楚现在的发展是不是系统口中“天平失衡”的结果，只知道他需要做些什么，尽快地。
如果他的猜想属实，那么封印破除之后，女皇的灵魂将会得到解放……
届时发生的事情，只会比风暴之夜更加糟糕。
至于到底会发生什么——
蜃楼垂下眼睛，一边用魔力将阿忒菈的尸体从主馆内搬运出来，一边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估算这座庄园的面积。
从现在开始，他的所有行动只建立于一个前提：
那就是弗洛瓦帝国成立至今，其实并未真正意义上地更换过掌权者。
从初代女皇希娅到上一代先女皇，他们所有人或有不同的外貌、性别、身材，但灵魂始终如一。
她们——都是初代女皇，花奴希娅。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不合格皇女》在希娅称帝后，回溯依然没有停止。获得加冕的希娅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意识消亡，与其他死亡结局在本质上没什么两样……
所谓的happyend，根本就不存在。
在这些结局里，她只有身死或魂消的区别！
蜃楼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在推出这一切的前提下保持冷静。
他打开魔力视野，回忆焰在风暴之夜教给他的咒语，将它飞快地吟诵出来。
时间不多了。
他能看见那些与盘踞在王庭上空一模一样的力量，正从庄园的地底喷涌而出；而焰逸散的封印魔力夹杂其间，早已不复刚开始时的声势，仿佛焦炭中零星的几点火苗一样可怜。
难怪几百年来都没有人揭穿这个秘密，甚至连大魔法师都对此讳莫如深……
花奴希娅从法芙娜处得到的力量，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吗？
咒语吟诵完毕，隔绝魔力的结界逐渐在庄园上空成形。果然，这个咒语既能隔绝百合宫不受侵害，也能阻止庄园内的魔力喷涌到外界去。
做完这一切，蜃楼从高处跃下。
草草安置阿忒菈的尸体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去疏散庄园内的仆从和卫兵。
虽然大概率会被当成闯入者收获更多的麻烦，但蜃楼更做不到放任不管。只是……
他拧起眉头，想起风暴之夜百合宫中，玫理纱在见到他的一瞬，面上一闪而过的扭曲表情。
玫理纱早就已经被“希娅”的灵魂影响了吗？
现在看来，无论是王庭上空漂浮的、还是庄园地下埋藏的，大概都是那个“希娅”的灵魂碎片。焰将它们中的大半部分封存在这里，但王庭上空的那一片，还不知道会不会随着本体的解封而活跃起来……
如果她占据了玫理纱的身体，一定会叫走最亲近的希娅。
希娅本来就对玫理纱格外心软，倘若她再装出先女皇的仪态……她能做到不被蛊惑么？他应该警告她，还是相信她呢？
蜃楼想到这里，心情不禁变得沉重起来。
他拿出通讯石，却对要发送的内容犹豫不已。不过片刻，庄园内又响起数道慌乱的脚步声；蜃楼听到动静，回过神来，迅速将通讯石放回口袋里。
时间不能拖在这种地方。
蜃楼最终作出决定：先去安置庄园内的其他人，再思考应该给希娅发送怎样的讯息。
只是在那之前，庄园内发生了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以至于蜃楼分身乏术，终于将通讯石上的消息发送出去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早晨了。
清晨的弗洛瓦王庭一派祥和宁静，希娅起了早，正准备坐上出城的马车，却从季诺处得到弗洛瓦皇帝即将立储的消息……
而清晨的西郊庄园，则成为了一片野蛮生长的花野。
蜃楼的最后一点意识停留在一座倒塌的神像前。
他争分夺秒，几乎是与死神赛跑，在混乱中安置手无寸铁的侍从们之后，又在庄园内部分割出无数结界，用以阻拦那片在轰鸣声之后忽然开始生长的花丛。
他曾见过它们，在弗洛瓦皇室的陵园里，在“女神之血”的希娅身边……
现在，它们又出现在了这座庄园里，并且比他之前所见的还要强大、还要野蛮。
即便是蜃楼的力量，也不能阻拦它们太长时间。因为它们不光吸收死物，还会榨干活体、甚至抢夺蜃楼留存在结界中的魔力。
蜃楼为了保护幸存者不被影响，必须往结界中注入海量的魔力，但这也仅是拖延时间的办法。
在经过一整夜的持续输出之后，他忽然感到无比的困倦。
天色大亮。在鸟类与啮齿动物的哀鸣声中，蜃楼靠着神像跪坐下来，望向眼前已然一望无垠的花野。
感叹之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所以，这就是“蜃楼”躲躲藏藏、不找回名字也要从这里逃跑的原因吗……？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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