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杀穿黑夜的曙光》禺玄冥

1、第一章 寻找

　　黄沙漫天的边疆在冬至后盖了一层厚被褥，远远望去，连偶尔突兀出来的枯树枝条都不见轮廓，就连城墙上站岗的士兵，不消半日就盖了一层结实的白雪铠甲。城墙上，有两个士兵正在窃窃私语：
　　“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有假？从这往北走几十里地，有个地方叫风师谷，那里面四季如春，美女纷纭……最重要的是，里面似乎有个长得比女子还美的医师，姓百里，据说家里以前是……”
　　一个身披红丝绒斗的将军带着几个手下经过，强大的天乾气息让那两个中庸都有些害怕，小将军听到那两个士兵的私语有些不满：“站的不够累吗？还在说闲话。”“回将军！站的累！”那两个士兵立刻跪下行礼，将军冷哼一声，离开后冷冷丢下一句话：“去城内跑一圈，大街小巷都要跑，小队长监督。”那两个士兵哀嚎一声，又引来将军的十分不满：“两圈。”
　　那一行人进了主帅帐，小将军走到席位上坐下，身旁站着个黑衣面具少年，下面几个小队长也根据次位依次坐下。“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匈奴肯定会南下抢掠，得让哨兵加强巡视。”坐在那小将军右手边的军师开了口：“还有半个月就要回京了，在这个节骨眼出差错，不免会延迟回去的时间。”主席位上的将军思考着，看起来沉着冷静但脸上又有点孩子气。
　　其实这将军不过才十八岁，虽然年纪小了些，但已经有久经沙场的老将风范，只见对方英气的眉头拧成结，眼眸里略带严肃，对着几个小队长吩咐：“这几天加强巡视，任何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加强进出城的人员盘问，一有问题立刻汇报，如果匈奴真的南下，那我们这，可能会是他们盯上的第一个目标。”
　　正说着，帐篷的小窗外飞进一只鸽子，通体雪白，眉心有一点黑，翅膀上还有朝廷特有的盖章，这是远在京城的皇室信鸽。小鸽子落到冷旭桌上，咕咕两声，对着冷旭歪了歪头，脚腕上绑着一卷小纸条，像是密信。
　　冷旭有些惊讶：“这个时候怎么还会传信过来？”取下密信来后又摸了摸信鸽，将其放进一旁的鸟笼。密信展开后，是神机阁的密语，冷旭将其解读出来后眉头一皱：“出事了……。”小将军眉目间多了几分担忧：“悯秋中毒了。”下面一阵小声窃语，位次在军师身边的一个大汉安慰道：“冷将军不必担心，京城医师颇多，总会有治好悯统领的医师。”冷旭看着密信，越看脸色越差：“悯秋为了保护皇上中了毒箭，太医院的那群庸医没一个能治好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条：“一群庸医！”一下就把面前的小桌砸了洞出来，惊的下面几人一抖，只有身边的军师在思考着什么。
　　少时的冷旭和悯秋是很好的玩伴，只是因为神机阁的训练制度，导致悯秋和冷旭差点自相残杀，但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疏远，甚至定下约定，将来被提拔的悯秋保护皇上，稳定京都安宁，成为将军的冷旭去往边疆镇守，抵御外患。两人身在异处，但却抱着同样的信念保卫着国家。
　　只是现在，远在京都的悯秋性命堪忧，只能靠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也许下一秒就会死去。身在边疆的冷旭恐怕连悯秋的最后一面都没办法见到。
　　生死之交的挚友即将死去，自己却连最后一面都没办法见到……一想到这，冷旭便心痛无比：“京都难道就没有可以救活悯秋的医师吗？！”下面的武将鸦雀无声，身边的军师副统领思考了一会，安抚着冷旭：“将军莫急，也许京都没有，但若说天下有没有人能救的话……也许有一人可以。”冷旭红着眼眶，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军师：“何人？”副统领戚瑜将地图展开，指现在驻守的地方：“从驻守的地方，往北走几十余里，有一处峡谷，被称作风师谷，传闻中，风师谷谷主是个神医，早年有个富豪不远万里从西域赶来求医，见到风师谷谷主后只剩出气的劲，硬是被谷主从阎王殿拉回来，被奉为扁鹊转世。但我也听说那个谷主有着一双蓝眼睛，和一头白发，长得和中原人极为不一样，因此也被外界不明真理的人说成是活阎王。”冷旭看着地图沉默了一会：“可那不是个传闻吗？”军师只是看着冷旭：“或许是真的呢？”冷旭看着军师，咬咬牙站了起来：“我要去找那个医师。”下面的小队长纷纷劝阻：
　　“将军，使不得，若将军离开，军内群龙无首，会被匈奴趁机入侵的！”
　　“是啊将军，而且这是个传闻，都没人亲眼见过，要是找不到的话，那将军会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的！”
　　“够了！”冷旭瞪了一眼下面的几人：“我不去，难道还指望你们去吗？！”又是鸦雀无声，几个七尺男儿个个低着头没话说，冷旭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不少：“我会尽快回来的，在我离开的时间里，由戚瑜全权负责军中大小事。”随后站起来，从自己身上取下兵符，递给了身边的副统领：“戚瑜，麻烦你了。”戚瑜站了起来，双手接过兵符：“希望将军早去早归，莫要遇到意外。”冷旭无奈一笑：“若是我在回去前还没回来，还得麻烦你带着他们回去。”戚瑜点点头：“属下明白。”冷旭转头看着手下几个小队长：“在我回来之前，好好听戚瑜的话，别我回来了听到他给我打小报告说你们之中有谁不听他的话，要是被我知道了……”小将军眯起眸子，下面几个小队长不寒而栗：“你们知道后果的。”
　　整装过后，冷旭带着简单的行李去马厩迁出了踏雪，那是匹纯黑的马，但四只蹄子却是雪白的，跑起来就像一团黑云踏着雪。身后跟着那面具少年，冷旭摆摆手示意对方别跟着，面具少年也是点头，随后转瞬离开了马厩。“踏雪……”冷旭爱怜地抚摸着马脸，踏雪亲昵地蹭着冷旭，打了个响鼻，“又要麻烦你了……”冷旭摸了摸马的下颚，然后走到侧面翻身上了马背：“我们走，去找风师谷的医师。”
　　踏雪回应似的撒开蹄子，顺着被清除了雪的路跑出了城，往北跑去。

　　风师谷内，几个女子围堵在一间房的门口，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只是因为屏风，只能看到个影子在床边忙碌着，很快，那床上从山崖跌落谷底的将死之人被对方稳定了伤情，男人舒了口气，随后收拾起东西，轻喊了个人名：“牡丹。”被男人喊到名字的女人如沐春风，满脸写着高兴，挤进最里面进了病房：“我在。”“按照二号药方和五号药方配个药，去掉枸杞，把二钱的白芷改成一钱，然后煎成汤药给他服下，一日两次，身上的药两天换一次即可。”
　　男人从屏风后走出，一头白发慵懒地被用一根玉簪子别了个丸子在头上，脑后还有些青丝垂了一排，那身蓝底白衣没有沾染到一丝血迹，面容精致得像是被女娲粉雕玉琢后才送到人间的仙女，不管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脸红心跳加速。牡丹也不例外，看得红了脸，结结巴巴地答应了，然后转身去药方准备。百里噬见门口堵着这么多人，略有些无奈地笑笑：“去忙吧，莫要耽误其他伤员了。”外面的女人们回过神似的，立刻招呼着去忙碌了起来。
　　而这个男人就是百里噬，风师谷的谷主，从上位以来，已经接诊了很多附近的村民，当然，在三年前因为自己身体不好，除了那些村民外，他只接有风师令牌的人，一年只放十枚，只有持有风师令牌的人才能进入风师谷，接受属于百里噬的特别治疗。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风师谷的百里噬堪称与阎王拉人的医圣，不管什么病，到他这都可以被治好。但风师谷规矩极多，不仅进谷前得丢掉所有兵器，就连进谷后也得被封掉运气的几个大穴，否则一律不予治疗。并且医药费极高，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单单是个药方，价格可能就要超外面几十倍，一次正常接诊下来，可能需要上百上千两的真金白银。还有就是，这医师脾气很臭，对着风师谷的人百般关照，不许外人欺负，就算自己理亏，也丝毫不让步。除此之外，百里噬从不接出诊，只周边村民一有些发热病症或者其他小病，他总是会亲自去为其看病，并且无偿赠与药方药材，还给一些穷苦百姓发粥诊病。。
　　别看这医师这么瘦弱，但喝起酒来丝毫不逊色北方的匈奴，自个酿的药酒堪比不掺水的高浓度白酒，一般人没肚量的话还真没办法喝个几杯。除了喝酒，小医师还喜欢赌博，早些年接诊时与人赌博，把对方的家底都给赢了个精光，最后那人出去时只穿了条底裤，这还是百里噬看他可怜还给他的。
　　所以在江湖上对其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活的独特，有人说他像个疯子。在这些骂声和赞誉里，出现最多的还是对百里噬人格上的贬低。可外面人的只知道百里噬是个医师，但对对方的脾气一无了解，因此有些人会故意败坏百里噬的名声，说他是个怪胎。毕竟在他们看来，这种医师就应该像金丝雀一样被囚禁在笼子里，有需要的时候让他唱唱歌就行。
　　风师谷内的一切都照常进行，觊觎着谷内丰富资源的黑衣人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地盯着谷口，那谷口全是机关，稍有不慎便会死的不明不白。奔波了一天的冷旭迟迟赶来，天已经黑了，只能依稀看见前方似乎有个峡谷，谷口还有个大石头，上面插满了兵器，用血一样的颜色写着三个大字：风师谷。
　　踏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本来还要再走近些，但踏雪却突然发出了嘶吼，两只前蹄扬起，踏到了一边，冷旭尽力安抚着，但踏雪却死都不敢再继续前进。冷旭察觉到了不对，只能拉住了缰绳，然后从身上摸出一枚飞镖扔了过去，只是瞬间便被一支飞针戳中了圆环钉在了大石头上。在阴暗处，黑衣人们从冷旭刚刚丢出的暗器中察觉到了冷旭的身份不一般，心中暗自想着对方是个难缠的家伙。
　　“有机关……”冷旭思考片刻，四处看时，发现了远处似乎有个小村子，便拉了缰绳转头：“踏雪，我们去那边看看，没准能打听到进入风师谷的办法。”踏雪也是很乖地照着冷旭的指挥进了村子。而那些埋伏在暗处的黑衣人，也跟着冷旭进了村。
　　村子里面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本来就少的村民全都往一个方向跑，嘴里说着什么医师来了。冷旭有些好奇，难不成在北疆，医师都是新奇的玩意吗？还是说医师是非常稀少的？怀着好奇，踏雪载着冷旭慢慢往人群簇拥的方向走去。
　　在人群簇拥的中间，冷旭凭借在马上的宽阔视野，一眼就看到了中间正在施粥的几个侍女，个个都在忙着：
　　“大爷您慢点，别烫着了。”
　　“来，这是你的粥，小心烫。”
　　“来来来，没领到粥的来这边！”
　　在她们身后的檐廊下，坐着个头戴自制的银丝宽绒白纱帽少年，白纱遮了脸，身着白色的狐裘大衣，手里握着暖手炉，但在帮着村民整治疾病时却放了下来，轻声询问着：“咳嗽多久了？胸疼吗？”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从那少年温柔亲切的嗓音在嘈杂的人群里显得极为特殊，如同春日清泉流进冷旭心里。若对方是个女子，也许就动心了吧？
　　冷旭这般想着，身后突然窜出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器，冲进人群厮杀，将无辜的村民砍死在刀下。瞬间，人群乱作一团，一个缺口也随之出现，缺口对应的目标正是檐廊下的百里噬。“小心！”冷旭惊呼抽剑，一蹬马踏，直接飞过来落在百里噬身前，拔剑挡住了黑衣人的进攻，剑刃与大刀碰撞产生火花：“你们想干什么？”
　　“与你无关。”黑衣人的声音里满是冷意，小将军轻啧一声，眼里闪过杀意，用力一推，挥剑斩首了对方，鲜血喷了一地：“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手下无情。”百姓们惊恐地叫起来，恐惧蔓延在人群之中。百里噬坐在原处，并没有动手，旁边的侍女全都围了上来，手里拿着长剑保护百里噬。
　　剩下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点点头，转身撤退。“别跑！”冷旭刚想追上，就被身后起来的百里噬轻轻抓住衣角：“不用追了。”白纱帽下的白纱缓缓掀起挂在帽檐，白纱下的少年长着一张绝美的脸，特别是那双蓝色的眸子和不属于中原人的高鼻梁，像是勾引冷旭虔诚地吻上他。
　　“感谢将军出手相救。”百里噬缓缓行了个礼：“不知将军贵姓。”冷旭有那么一瞬间看呆，直到被人问姓才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免贵姓冷，台烽的驻守将军。”
　　“台烽么……将军是特地来此处吗？可这荒无人烟，穷困潦倒，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或者好玩的玩意。”小医师慵懒地半眯起蓝眼睛，似乎在盘问，冷旭微微挑起眉头，并未选择正面回应，倒是开始反问起小医师：“既然这荒无人烟，穷困潦倒，为何还要来这为村民看病施粥？”百里噬笑了笑，温暖的笑意让冷旭看的一愣，身子更热，好像这并不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而是吹着和煦春风的三月。
　　“自然是希望有更多人不再饱受病痛和饥饿的困扰。”百里噬轻声说着，把身边村民脚上的冻疮用药膏敷好：“如果没有战争，边疆的百姓也不会这版困难……”百里噬抬起头，冷旭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了这一村的人，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男人参军，死了很多，女人不愿意嫁进来，即使有嫁进来的女人，也并不是什么正常的，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脑袋不好使的。”百里噬收拾着药品：“有能力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他们留在这片生活里几乎一辈子的土地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冷旭看着面前的少年，突然觉得对方和军师描述的风师谷谷主很像：“确实，听起来很忧伤……请问一下，你是风师谷的谷主，百里噬吗？”百里噬吧嗒一下关上了药箱：“是的。”他抬起头，那双眼睛被冷漠充斥：“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