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居》山柰

7、赤羽宫

　　与此同时，影风匆匆的走进一家客栈，寻到角落那桌的姬无伤。
　　“在南巷外的湖边，只有白扶渊一人。”影风刚从南巷回来，他将打探到的消息徐徐道来。
　　归隐山庄在扬州的探子很少，而姬无伤极少行走江湖，若不是因为姬无心，他无意于打探各门派势力，可能还是会继续归隐。
　　“只有他自己？”
　　“七都山是赤羽宫水坎堂暗桩，白扶渊此来姑苏带的人极少，应当有意隐瞒行踪。”
　　“走，会会他。”姬无伤丢了些碎银子在桌上，率先走出了客栈。
　　到南巷附近，影风并未露面，而是巡视四周的情况去了。
　　姬无伤一远就瞧见了那个坐在湖边凉亭上赏风景的少年，与他年纪相仿。三年前，凤凰山一事，他找到姬无心的时候，她昏迷在一家客栈里，身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后来再追查那家客栈，一无所获。
　　他唯一掌握的线索便是，那日姬无心脉络内一缕纯阳内息。
　　九州内，各门派武学数不胜数，能修炼纯阳功法的也是不胜枚举，只是修炼精进程度不同罢了。但如果范围锁定在赤羽宫，那便只有白扶渊了。
　　三年前，白扶渊刚继任赤羽宫宫主之位，赤羽宫的规矩，历任宫主候选人，可以是血亲后代，也可以是宫中弟子，活下来的继任宫主，其他人死，而白扶渊从四位公子厮杀中脱颖而出，依规矩要下山历练两年。
　　而他确实是天之骄子，一年时间就荣登九州冠绝榜榜首。
　　白扶渊觉察到周围有人盯着他，回过头来，就瞧见了走过来的男子，与姬无心有些相似的面容，一样的冷漠。
　　他坐在凉亭里，打量着他。
　　他站在凉亭下，打量着他。
　　白扶渊并不了解姬无伤，三年前夜里只远远瞧见过一次，却对姬无心很熟悉。
　　“隐庄主，久仰大名。”白扶渊率先开口，勾起唇角，不由微眯了下眼睛，他的眼眸本就细长，眯起来更有一种深邃的犀利。
　　他觉得很有趣，姬无伤这次下山又是因为什么，这个极少出现在江湖的人，也没有位列九州榜任何一个榜单，他的底子至今仍是个谜。
　　“赤羽宫主，好雅性。”姬无伤步入凉亭，坐在他对面。
　　他瞧着只身一人的白扶渊，不清楚自己心里还保留着一丝什么样的希冀。
　　“隐庄主久居北方，自是不知这江南的春天有多风雅。”白扶渊执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一碗茶，边接着说道：“若再配上一壶好茶，那...”
　　“心儿呢？”
　　姬无伤并没有听他说什么，白扶渊倾身倒茶的时候，他瞧见了佩在他腰间的鬼箭羽，之前被宽松的衣袖遮挡着，未曾注意到。
　　白扶渊放下酒壶，随着他的目光瞧了一眼鬼箭羽，笑着说道：“令妹在哪，隐庄主何必来问我。”
　　浅风吹拂着湖面，荡起层层涟漪，岸边虬龙般苍劲的树干上，枝枝蔓蔓，缠绵不绝。凉亭里两人倒影在水里，相互对视着，微风扶起青丝，伴着浅风袭来的是势如破竹的一剑。
　　剑气如虹。
　　白扶渊并非争强斗狠之人，此刻感受到对方剑气下的威压，从心里生出一股热血沸腾的欣喜来，一种强者之间势均力敌的心情。
　　他迅速跃出凉亭，姬无伤步步紧逼，白扶渊抛出腕上的白绫，灌以内力，缠上剑身，足尖轻点飞身跃起，借着力道后翻出去，与他拉开距离。姬无伤自是感觉到了缠绕在千影剑上的力道，他运起内力收回千影剑，震碎白绫。
　　辗转腾挪间，秦淮和一名侍卫迅速来到湖边，他一时没有看清白扶渊在与谁交手。
　　“宫主。”秦淮心怀鬼胎，他隐约猜到白扶渊为何会突然来姑苏，站在一旁观察局势。
　　白扶渊用余光瞥见秦淮，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佐离竟还没有到，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姬无伤倒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这一分神间，被姬无伤寻得机会占了上风，白扶渊偏头躲过，剑尖在据他两鬓的发丝一指宽时，迅速停下。
　　秦淮一直瞧着局势，两人虽招式凌厉，但都是点到为止，而此时，白扶渊明显落了下风。他在想，是假装救下白扶渊重新获取信任，还是趁机挟持于他。
　　“宫主，我来助你。”秦淮大喝一声，拔出佩剑，加入了战斗。
　　因着秦淮的加入，风势逆转，姬无伤毫无疑问的落得下风，被逼的步步后退，勉强应付。
　　秦淮跃前一步，对准姬无伤刺出一剑，姬无伤边后退边挥剑抵挡。
　　白扶渊瞧着机会故意慢下来，突然，他迅速抛出手中的白绫，这次却不是对着姬无伤，而是秦淮。
　　秦淮因着腰间的白绫乱了步伐，还未来得及斩断白绫，白扶渊迅速在他后背击出一掌，电光火石间，秦淮的身子撞上千影剑，正中胸口，鲜血溅到姬无伤衣襟上。
　　姬无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他松开千影剑，后退两步，远离了两人。
　　“宫主...”秦淮艰难的回头，开口唤到，他没想到白扶渊会如此当机立断。
　　“赤羽宫铁律，不涉朝政，所以你必须死。”白扶渊面无表情的说道，收回了白绫。
　　秦淮身子慢慢瘫软在地，临死前他还在想，倒是自己大意了。
　　侍卫一看形势不对，早已跑出老远，可他又怎会有白扶渊速度快，白扶渊运起轻功，眨眼间便来到他面前，侍卫都来不及拔剑，就被扭断了脖子。
　　白扶渊拖着他的尸体，与秦淮的尸体放一起，顷刻间，两条人命就此消散。
　　江湖传言姬无伤狠辣独断，今日见到白扶渊，他才觉得比起狠辣，他还是差一些，白扶渊对自己手下也能如此痛下杀手。
　　思怵间，白扶渊已经拔出千影剑，他抹了一把剑身上的血，抬头，突然邪笑道：“人，是你杀的。”
　　他将千影剑猛地掷到地上，改用掌法。
　　姬无伤没了佩剑，只躲不攻，而他此时瞧出来了，白扶渊刚刚的比试却有留手，现在倒是认真起来了。
　　躲闪不过，姬无伤正面还击，两人都是内力深厚之人，四掌相对之下，他被这掌劲逼得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左臂要断掉一般，动弹不得。
　　白扶渊后退两步稳住脚步，疑惑的瞟了一眼自己左手，刚与姬无伤対掌，他感受到对方左手软绵绵的，并没有多少内力。
　　他看着姬无伤，难道...
　　糟了...
　　姬无伤来不及细想，便听到周围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白扶渊也听到了，他拔出地上的千影剑，迅速朝着自己左臂刺出一剑，顿时鲜血染红一片，他将千影剑丢到姬无伤脚边，佯装虚弱的后退着。
　　姬无伤顿时有些无语，白扶渊的每一步动作都在自己意料之外，他收起千影剑，转身准备离开，懒得再与他纠缠下去。
　　然而...
　　“宫主。”随着一声呼喊，几个人迅速来到白扶渊身边。
　　为首男子生得一双极美的狐狸眼，正是晨曦时，在姬无伤回到厢房后不告而别的男子，也是赤羽宫公子佐离。
　　“阿离哥哥。”白扶渊虚弱的倒在佐离怀里，握着他的手腕，撒娇般唤到。
　　阿离哥哥，这声音不大不小，被姬无伤听得清清楚楚，他止住脚步慢慢回头。
　　佐离瞧见白扶渊受伤了，而背对着他的男子准备离开，自是认为是他伤了宫主，便对手下下令道：“拿下。”
　　在姬无伤停住脚步的瞬间，几人听从佐离的命令，迅速围住他，他扫了一眼周围几人，并未放在心上，回过头看见了佐离。
　　是他。
　　四目相对。
　　佐离顿时脑子空白一片，木头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怎么会是姬无伤。
　　白扶渊自然是察觉到佐离细微的变化，搭着他手腕，暗中查探他的脉象，内息不稳，竟是受了严重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