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遗物》恭长姑姑

44、第四十四章

　　“那么晚安了，吴妈妈！”
　　刚出房门的杨书润，抱着一摞信封，就看到一脸颓然的王在野，正两眼无神的蹲坐在墙角。
　　王在野的出现，杨书润不意外，毕竟刚刚在房间里面就听到这货在门外的鬼哭狼嚎了。
　　她意外的是，出来后，看到的是王在野要死不活的模样。

　　“他这是怎么了？”不明白情况的杨书润，戳着王在野的脑袋，看看他的魂回来了没。
　　“没啥，被死去的记忆给攻击了。”于惠意简言赅地解释着。
　　“哦，这货终于明白，他不仅做了我婚礼上的伴郎，还做了我高中毕业那会的红娘？”听了这话的杨书润，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蹲下身子笑着调侃。
　　也恰恰是这一点，于惠察觉到眼前人有些不一样。

　　“现在的你，终于是我认识的杨书润了。”
　　于惠放下心来，轻靠在门框上，多少天她可算看到那小妮子脸上有点阳光了。
　　视线下移时，就看到她怀中那一摞信封，于惠瞥了一眼，上面的收信人：程锦云。
　　“程锦云？”一看就知道是老程笔迹，至于那个程锦云是他什么人，程明物为什么要写信给她，于惠还真不清楚。

　　“惠惠。”刚要思考问题的于惠，一听被人喊到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来。
　　“能让我一个人和他呆会吗？”
　　“他？”于惠一时没明白，阿润是想王在野那个灵魂出窍的搁一块呢，还是要跟肖毅这个半生不熟的来交交心。
　　杨书润未说半句，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信。
　　于惠明白杨书润口中那个‘他’是谁，于是二话不说，一手拖着王在野向前走，一手推着肖毅走说着现在是小孩睡觉的时间，带人火速离场。
　　留下杨书润走下楼梯，坐在楼梯拐角处，月光从身后将她的身影拉长，同身边的小银一起看着那封写给她的信。
　　一看到‘物’的‘牛’‘勿’组合，杨书润轻轻一笑，原来这封信是真的打算给自己看的。

　　回想起来刚刚给自己这些信的吴妈妈，手颤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
　　“小银啊，明物那孩子是不是回不来了？”吴妈妈问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预知到了什么。
　　“不是……”
　　“你是个好孩子，明物也是，他放不下这里，所以才会隔三差五地跑来看我，给院里的孩子带些好吃的，也资助不少孩子能够继续上学。”吴妈妈苦笑着深吸一口气，“他呀，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不是他不愿意将自己的情感表露出来，而是他更愿意将那些情感写在信里。”
　　为了证明给杨书润看，吴妈妈拿出第一封信，给杨书润看，那是一张连纸都算不上的小纸条，扭扭曲曲的字，夹杂着拼音，大小不一地排列在那片小小方纸，上面写三个字，‘对不qi ’。

　　“明物第一次到这儿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整天就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抬头看着天，像是等人将他接回去。”吴妈妈解释着，“一个月后，院里还是没有人要来接他的消息，在弄碎了一个玻璃杯后，向命运妥协了。”
　　接着吴妈妈又给了她第二封信，相较于第一封信的简陋，第二封信就郑重地多。
　　“这是明物的第二封信，写得算是比较正规整的。”
　　杨书润接过信封，果然跟第一封信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
　　有邮票，有寄件人，还有邮政编码……就是缺了邮收件人及其地址，难怪这封信寄不出去。

　　“这信是明物第一次学会写信，花了一个星期写出来的，就是想和那位亲人说说话，然而将信写完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对那位亲人一无所知。”吴妈妈手摸着信封上寄信人的空档，想着要摸出点什么，然而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您是说，程明物他是有亲人的，可是他不是孤儿，他的双亲……”话说一半，对于程明物的疑惑，杨书润不敢说出口。
　　她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失去父母，已经足够绝望了。可明明还有亲人，却让他成了孤儿。

　　如同她手上的信，写出来而又寄不出去，只得孤零零地呆在这儿。
　　“也许就是这封信，明物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信是寄不出去的。”吴妈妈说道，“自己的信永远不会有人读，于是他就开始放肆写，从一开始的对人的思念，渐渐变成吐槽身边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生活。”
　　“他这是把信当日记写了啊！”听着吴妈妈说着，杨书润暗暗在心里叹道。

　　“或许因为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所以明物那孩子也常常不跟别人说起自己，就连我对他都是一知半解的。”吴妈妈继续说道。“以至于那孩子把自己变成了鸵鸟，以为把头缩在洞里，就不必关心其他的。”
　　吴妈妈的形容生动形象，跟程明物生活了七年的杨书润，深刻地认同这句话。
　　毕竟她和程明物的相处方式，就是她问他答。不知道绝对不会把他俩当成夫妻，而是参加什么知识竞答。
　　就凭程明物回答自己问题的那股一板一眼的劲，杨书润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但……
　　杨书润盯着手上这封未曾寄出的信，气又涌上心头。
　　‘哗哒’杨书润惩罚性地拍了一下信封，又觉得一下不够解气，又打了一下。
　　还是不够解气，杨书润干脆神出两只手，当即就给那信又来了两下。
　　她像是将那封信当成了程明物的化身，打着又不敢使太大的力气，就在嘴上用点力，“凭什么，你凭啥躲起来！”
　　凭什么啊，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就算了，我是你老婆，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为什么也要瞒着啊。
　　杨书润越想越气，气着气着又很无奈，人不在了，没有谁会在跟她玩知识竞答了。
　　程明物已经
　　不在了，他的不为人知，也随着他永远永远一起埋在洞里。
　　永远永远……
　　“绝不让他得逞！”
　　“我要找到程明物。”杨书润叉腰站起身来，认真地说道，“不是，谁会放这家伙带着一身秘密，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给我走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
　　“一定要！”

　　杨书润越说越没了底气，说是在找到程明物所隐藏起来的自己，可她到底要去哪里找呢？
　　天涯海角？还是名川大山？
　　她毫无头绪，也成了手上的那封寄不出的信。
　　“楼梯拐角很安静。”吴妈妈提醒着，“小银，那里有风有灯，是个很不错的看信的地方。”
　　“吴妈妈？”

　　“明物离开我们很久了，该把他带回来了，去找他，把他带回来吧！”
　　乌云散去，月色清朗，杨书润看着吴妈妈一头白发，在月光下熠熠闪光，像是无数条银线。
　　她明白，月光如水，溺住了所有思念他的人。

　　杨书润照吴妈妈说的那样，坐在台阶上，刚坐下来就看到自己幻想中的‘程明物’，就靠在墙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他没在看自己，杨书润明白，但又不甘心。
　　试图招招手，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然而她失败了，失败在‘程明物’的目不转睛。

　　多次实验无果后，杨书润觉得累了，干脆就不管他了，看着怀中的信，要拆信的手停住。
　　毕竟不是自己的信，即便是程明物的，杨书润还是觉得未经允许拆开不太好。
　　可里面又装着真正的程明物，如果不拆，杨书润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手掌攥成了拳头，杨书润合掌对着幻想的‘程明物’，“对不起，程明物，我得做这个坏人，你要怨就怨，要恨就恨。大不了，咱们之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她说话特别快，生怕‘程明物’反应过来，随机撕开其中一封寄信人为程锦云的信。
　　信纸展开一看，不同于之前两封歪七扭八的笔迹，这封信上的笔画，一撇一捺都写得很坚韧，无意间给人一种脚踩实地的踏实。

　　“亲爱的母亲：
　　你好！
　　我最近很好，不用担心我，抱歉写了这封信打扰到您了。
　　我只是想了解您那边的生活还好吗？
　　勿回！
　　祝
　　平安喜乐
　　程明物
　　2011年 9月12日

　　短短几句话，便是信的全部内容，明明是问候，而杨书润看出了程明物的畏惧，他畏惧的不是那位他敬爱的母亲，而是畏惧得不到母亲的爱。
　　而且程锦云，程明物是随他母亲的姓，又是为什么？
　　仅仅只是这一封信，杨书润就看到程明物的另一面，如同小孩一样祈求母亲温暖，却又害怕自己的要求是否太过，而小心翼翼地在迟疑、在试探。

　　程明物是个胆小鬼啊！
　　“程明物，那个孩子是个恶魔，他是帮凶！”那人对程明物嘶声力竭的怒斥回响在楼梯口，像是在反驳着她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又好像将事情的真相都要告诉她，并带她去见另一个程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