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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剑组】悲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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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炮火声传来。
它像是催命的符咒,沉沉地压在众人心头。
可臧鑫听着,却是出奇的平静。
臧鑫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他看着下方近千的唐门精英,道:"就按我刚才说的做。唐门的强者早已迎战,你们便是唐门的希望。唐门,可没他们想象的那么脆弱。"
"是!副殿主!"
可随后却是一片沉默。
"……"
气氛压抑极了。
臧鑫顿了顿,听着外面"敢来一战"的叫喊,动了动手指,便要出去迎战。
却是忽闻刘景云的声音。
臧鑫听见刘景云哽咽道:"……老师,那您呢?"
"……",臧鑫没有说话。他面色微僵,抿了抿唇,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表情,望着眼前满堂的唐门子弟,最后转过了身。
武魂释放,九个魂环在他身上浮动,耀眼的光芒恍了刘景云的眼。
臧鑫轻轻抚摸过手中的多情剑。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于是,刘景云听见臧鑫道:"这是我的职责。总部地下无数人累积的心血和唐门这万年传承,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如同雷击。刘景云刹刻间泪如泉涌。
臧鑫尽力忽视身后低低的哽咽声,他轻叹道:"……景云,这些年我一直在培养你,你也是时候担起这份责任了。"
"……老师……!"
臧鑫抬步向外走去,他最后道:"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我也会将多情剑留下来……若是,他回来了……你便将剑交给他吧。"
这也算是,他最后一点私念了。
刘景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最后只能后退一步,看着臧鑫的背影,单膝跪下,微微哽咽道:
"……唐门弟子刘景云……在此……恭送副殿主……!"
他的身后,是近千的唐门精英。
"唐门众弟子,在此,恭送副殿主——"
臧鑫身形一顿,他浅浅呼出一口气,踏出了唐门。
臧鑫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还是太勉强了些。
他果然无法一个人对抗鬼帝。
可……
臧鑫突然想起那个人,心下不免几多悲哀。
如果……如果他在……就好了。
臧鑫轻轻叹气,抬头看着黑云蔽日,似是末日之景,微微痛苦地想道,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鬼帝看着已是落入下风的臧鑫,狞笑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唐门副殿主,多情斗罗冕下,也会有这般狼狈的一天啊。"
臧鑫冷笑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能这样大胆,竟然敢公然对史莱克城出手,你们就不怕遭到报复么?"
鬼帝却是哈哈大笑:"怎么,我们圣灵教行事,什么时候怕过报复?况且,报复?真是个笑话。今日过后,唐门与史莱克学院都将不复存在,谁来报复?何来报复?至于联邦……哈哈哈那便更可笑了!"
臧鑫听了这话却没有多少惊异,他只是闭了闭眼,有些悲哀道:"我便知道。这样数量的魂导炮弹,你们能如此轻易运进史莱克城,怎么少得了那些滓渣相助。"
"哈哈哈哈知道便好,也不算死的不明不白。",鬼帝大笑道。
抬头看了看黑沉的天,伴着四处燃起的火焰,鬼帝看向臧鑫,开口道:"多情斗罗,我还没告诉你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对毁灭史莱克城这么有信心吗?"
"……"
赤红的火焰照在鬼帝苍白的脸上,使鬼帝狰狞的笑容显得更加阴森。
"因为……我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臧鑫沉默着。
他知道是什么了。
他也知道,今日,他怕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鬼帝疯狂地笑着,揭开臧鑫心里的答案。
"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
"……"
臧鑫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疯子,疯子。你们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
鬼帝哈哈大笑:"我们本就是疯子。也不妨告诉你,这一次,我们一共得到了两枚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一枚给史莱克学院,一枚,则是留给唐门的!今日过后,史莱克学院和唐门都将不复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本来我们只想在史莱克学院投上一枚,若要摧毁唐门总部,根本就用不上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尊敬的多情斗罗冕下,不知道你有没有猜到这一枚将要落在唐门的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是为谁而投的呢?
"……"
答案呼之欲出。
"哈哈哈没错,就是为了你!多情斗罗!只有杀了你,这唐门才算真正意义上将要灭亡!",鬼帝神色突然一转,道:"多情斗罗,你知道我们有多忌惮你吗?"
"……"
"你们忌惮的,大概不是我吧。",臧鑫叹了口气,道:"我想,我还没有资格让你们忌惮到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杀的程度。你们真正忌惮的,大概只是……我和他的武魂融合技吧。"
鬼帝一愣,随即笑着拍手:"不愧是多情斗罗,能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支撑唐门昌盛,的确不是一般人。没错,我们之所以不惜用一枚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也要杀掉你,就是忌惮你和无情斗罗的武魂融合技啊。"
鬼帝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告诉臧鑫他们的计划,好像丝毫不担心臧鑫会因此而逃。
事实上,臧鑫也根本不可能逃。
就像云冥不可能弃史莱克学院不顾,臧鑫也绝不可能撇下唐门去保全自己。
这本就是圣灵教给他们布下的阳谋。
臧鑫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鬼帝神色忽地微变,一点兴奋之情不受控制的从他眼里流露,下一刻,他笑着对臧鑫道:"那么……多情斗罗冕下,祝你好运了……"
转眼消失。
臧鑫沉默着看着鬼帝消失,又望了眼不远处的唐门。
不断有导弹流星似的划过天空,落到地面,炸起一朵又一朵绚烂的星云,而这些星云背后,却是一个又一个生命的终结。
臧鑫最后看向史莱克学院所在。
那里早已是一片混乱,紫色与黑色交错弥漫,突然,一道金光破云而出,斩断浓雾。
臧鑫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云冥。
现今公认的第一强者,擎天斗罗。
道道金线在那里交织,紫色,黑色,金色混合在一起,他们不断碰撞,又不断破碎。
臧鑫不知道云冥能否阻挡住,但他想,多半也是无能为力的。
云冥所要面对的不只是那十二级定装魂导炮弹,还有来自圣灵教众人的围攻。
如果想要保全史莱克学院的种子,那,云冥再强,大概也是必死无疑了。
可如果云冥都无法活下来,那他呢?
臧鑫不惧死亡,只是……他还有放不下的事。
但现在,臧鑫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了。
他将要面对与云冥几乎同样的压力。
——一道绿光破开天空,直击唐门。
强大的能量铺天盖地的袭来,臧鑫深吸一口气,领域释放,华丽的四字斗铠在他身上燃烧,魂力喷涌而出,臧鑫一跃而起。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死亡的气息,臧鑫并没有畏惧,他停顿一瞬,却是迅速拨出一个号码。
魂导通讯响了两声后被猛地挂断。
"……"
臧鑫眼里闪过些悲怆,拨通了第二次。
没有人接。
短短几秒,却仿佛过去了漫长的几个世纪。
臧鑫没有时间犹豫,忍着剧痛,在被撕裂天空的巨大能量吞噬之前,他拨通了第三次。
接通了。
臧鑫轻笑一声,开口道——
……
曹德智看着放在桌面上的魂导通讯,有些迟疑。
——魂导通讯的界面上,显示的是臧鑫的名字。
事实上,这个名字已经快六十多年没有出现在他的魂导通讯上了。
他方才正在迎击一波深渊生物,通讯响了两次,第一次他没有看,直接挂断了,第二次,他瞥了一眼,却发现是臧鑫,略做犹豫,他选择了暂且搁置,可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深渊生物后,却陷入了两难。
……该不该,回一个呢?
既然打了两次通讯,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但他们一直都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已经很久没有通过魂导通讯说过话了,他们也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尤其是曹德智,因为愧疚,他几乎有些害怕与臧鑫说话。
可……
不安从心底爬上心头。
他想起刚才战斗时无情剑没由来的剧颤。
那好像是悲鸣。
悲伤的情绪几乎瞬间席卷了曹德智的心神,若不是他反应迅速,以最快的速度用无情之心压下,那一场战斗他可就栽了。
但……无情剑怎么会无端出现这样的情况?
曹德智抚上心口,感受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压下心里不安,曹德智最终下定决心拨通了魂导通讯。
但是他没有成功。
——臧鑫的魂导通迅失联了。
可这前后也不过十来分钟,怎么会这样?
来不及疑惑,短促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
张幻云推门而入。
曹德智起身,疑道:"老张?出什么事了,要你亲自来找我?"
张幻云的面色微微古怪,他带着点探究看着曹德智。
曹德智很少看见张幻云这样的眼神,他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张幻云顿了一下,道:"大概十分钟前,多情斗罗给我打了一个通讯。"
曹德智诧异:"臧鑫?"
"是。但……他好像有一些奇怪。"
"……"
不安再次涌上心头,这一次,它们疯狂地撕咬着曹德智的血肉。
"我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找我。他那里很吵闹。非常吵,好像还有炮火声。"
"但是最让我疑惑的,还是他笑着跟我说的话。"
"……他……说什么?"
"多情斗罗说——"
……
"明镜斗罗冕下,我是臧鑫。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请替我给老曹带一句话,就说……"
——我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
我好像,有一些想你了。
尤其,是现在。
……
曹德智想了很久也没有明白臧鑫是什么意思,事实上,他觉得这些不像臧鑫会说出来的话,或者说,他觉得这些话后面应该是还有别的话的。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张幻云,几乎要以为张幻云是在骗他了。
可当他再怎么拨打臧鑫的通讯,却始终无法连接,哪怕他用他们特殊的联系方式,也一直无济于事。
不安愈演愈烈。
但这份不安没能够持续很久。
当晚,张幻云带着复杂的神情再次找到了他。
曹德智垂眸站在淅淅沥沥的冷雨里,站在曾经繁华的一片废墟上。
雨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冷意深入血液里,流过他的四肢百骸,沉淀了他身上所剩不多的温度。
有一些雨渗进他的嘴里。
是苦的。
曹德智却一动不动,也没有用魂力去驱散寒冷和雨——尽管这对他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他像一座雕像在雨中长长地沉默着。
天色阴沉,灰色遮天蔽日,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雨越下越大,世界上仿佛都只剩下雨水击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长时间浸在刺骨的寒冷里几乎使曹德智的感官麻木,一些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发尖悄然流下,蜿蜒地爬进他的眼里,风一吹,它们又带着一点微不可计的温度从眼眶里涌出来,和新落下的雨水交汇在一起,沿着他脸颊的弧度淌下去,有些进了衣领,有些又无声融在滴水的衣衫里。
冰冷的水在眼中流转带来的痛意使曹德智微微清醒。
许久,直到眼前模糊一片,曹德智才终于抬手抹了抹脸。
忽的有惊雷响起,刺目的闪电叫嚣着落下。
它照亮了曹德智藏在阴影里的半边脸庞,露出曹德智晦暗不明的神情和眼眸里闪烁着的寒光。
魂力呼啸着席卷而上,淋湿的衣衫刹那间干燥,无形的屏障包裹住曹德智,使雨不了他半分,久违的暖意渐渐爬上他麻木的躯体,只留下依旧寒冷的心。
心距离太远了,魂力到不了那里。
沉默半晌,曹德智终于抬脚踏进雨幕里。
曹德智孤独地坐在熟悉的房间里,沉默着看着手中幽蓝的长剑。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碎了这份的平静。
“……”
曹德智抬眼,道:“……进来。”
张幻云推门而入。
曹德智顿了顿,将手中的长剑搁在腿上,道:“你怎么还在这?深渊那边不需要你看着吗?”
张幻云呼了口气,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唐门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才回去坐镇了多久啊?两个月都不到就回来了,唐门那么多的事都不需要你这个殿主处理吗?”
曹德智默了一下,只道:“……血神军团这边我同样离不开。”
张幻云眯了眯眼,道:“老曹,血神军团这边确实很重要,你我都知道。但这里还有我在,唐门那边却只有你这个殿主了,以前有多情斗罗在你常年不回唐门不会有事,但现在这个时候,唐门遭受重创,万年传承危在旦夕,联邦不说,传灵塔和幕后黑手都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你这个时候却不在唐门,会有什么后果我都知道,你怎么会不明白?”
曹德智听了,忽然疲惫从喉咙里扯出几声笑音。
“我知道。”
“……你知道还……”
“我留下了联系方式,况且,我会定期回唐门的。你放心,我还算清楚我的身份。”
“……”
张幻云便沉默了。
曹德智忽然向后靠了靠,将重心压在身下的靠椅上,疲惫地叹了一声。
“老张,你知道吗?这些年,他一直在培养继承人。”
张幻云一下明白了"他"是谁,微微一惊:“你的?”
曹德智苦笑一声,道:“我倒希望是我的。”
他好像是悲伤,又像是痛苦,仿佛有什么沉沉压在他的胸膛,又仿佛是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
最后曹德智只能似哭似笑地从喉咙深处吐出几个字:“是他自己的。”
“……”
“……刘景云——啊,就是……臧鑫的那个弟子,也是他这几年培养的继承人,他说,臧鑫一直想做一件事,想了六十多年,一直放不下。你猜猜,是什么?”
“……什么?”
曹德智像是想笑两声,可他又实在笑不出来,那几句话涌上喉咙争先恐后的想要出来,却又被互相堵在喉咙口,最后,它们相争着撕扯着血肉,滚着淌下的血,被慢慢说出口。
“……他说,他想尽早培养出唐门的继承人,这样,他便可以……”
曹德智似是痛苦挣扎一番,最后也只能沉沉闭眼。
“……他便可以,去血神军团找我了。”
“……”
太痛了。
痛得像被千刀万剐,痛得像被烈火焚烧殆尽。
痛得,是被名为思念的利刃生生撕裂。
像是感觉到了曹德智的疼痛,张幻云沉默着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此时此刻。
曹德智又重新拿起放在腿上的长剑。
张幻云看见那柄熟悉又陌生的多情剑,心里叹气。
曹德智抚着剑,道:“老张。”
“你说,如果当时我在唐门,至少,臧鑫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是在问张幻云,又是在问他自己。
张幻云没有回话,他清楚曹德智现在不需要他的回应。
可曹德智所期待回应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沉默悄然蔓延。
曹德智放下手中长剑,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痛苦地闭上眼。
“……他在那个时候,还给我打了两次通讯。”
张幻云看着曹德智将脸埋进双手里。
“……可我一次也没有接。”
张幻云看着只身坐在阴影里的曹德智,他从未见过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永远所向披靡,淡定从容的无情斗罗这个样子。
这么狼狈,又这么脆弱的样子。
“……这六十多年,我欠了他太多……我对不住他……”
张幻云长长的沉默着。
他看着曹德智再次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幽蓝的长剑,一瞬间,从他身上,张幻云好像看见了臧鑫的影子。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刺骨的寒冷,曹德智终于喃喃道:
“……我后悔了。”
悔。
悔,悔。悔什么?悔,当时没有接那通通讯吗?
何止。
曹德智更多的,怕是。
悔当初年少气盛轻别离,再回首,惊觉已物是人非,无力挽回。
曹德智垂眸看着手里的多情剑。
冰冷的剑光照着他眼底的深邃的黑暗。
剑身上清晰地映出曹德智的双眸。
一切都静如画。
可平静之下总是隐藏着波涛汹涌,张幻云想。
张幻云听见曹德智最后一字一句,漠然道:
“不管是谁,我都一定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一定会。”
——那被深邃掩藏的平静之下,是刀刀镌刻在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