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成空》夜三

3、【情剑组】人生得意须尽欢

　　【08.】

　　臧鑫微微出神地看着下方繁华的唐门，喃喃道："……你还不是走了。"

　　曹德智哑然。

　　无情斗罗从不会去找借口，所以他道："抱歉。"

　　臧鑫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两个字了 。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

　　可曹德智却又添道："以后不会了 。"

　　臧鑫微愣："……什么？"

　　曹德智直视着臧鑫，慢慢道："以后不会了。无论以后还有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联邦，圣灵教，传灵塔 。有我在，你都不用顾忌。"

　　"臧鑫，你信我。"

　　对于向来冷静的无情斗罗来说，这些话不免是有些冲动了的。

　　可从他回来见到臧鑫，感觉到臧鑫声音之中疲惫的那一刻，他便有了久违的恨意。

　　臧鑫微垂眼睑，许久都没有回话。

　　曹德智看不清臧鑫的神色 ，可臧鑫沉默的太久了，久到曹德智觉得自己这次恐怕再无希望的时候，臧鑫却低声喃喃道："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生气么？"

　　曹德智一愣，臧鑫也不指望得到回答，他继续道："因为你总是一个人做决定。"

　　"……如果，当初我没有提前回来，恐怕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臧鑫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可愤怒也好，不甘也好，怨恨也好，最后他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道："……你总是把危险的留给自己 。"

　　臧鑫抬起头与曹德智对视。

　　"我清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也都清楚，阻挡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或许你的决定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最好的，"，臧鑫微微叹道："但我不想要。"

　　"上天与我们开了一个玩笑，但我不在意。我所求的，不过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和你一起面对 。"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就算现在都说出来了，又能如何？他们错过的那六十余年，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臧鑫也好，曹德智也好。

　　有些话，他们年少时都是说不出口的。

　　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华，错过了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可他们当时不明白，他们选择了逃避，他们选择了错过。

　　当他们已经走过了半生。

　　当这些话终于从心底冲破层层的束缚，重见天日的时候。

　　已经晚了。

　　曹德智微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臧鑫……"

　　臧鑫摇了摇头，只是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只再相信你这一回。"

　　曹德智沉默着，他轻轻闭眼，浅浅呼气，忽而笑道："好，我记住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你不要生气了。"

　　臧鑫摆摆手，道："早就不生气了。"

　　失去的无法挽回，时间的长河不会因为后悔而倒流，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而不是深陷当初。

　　这一次，他们都明白。

　　两人对视，浅浅一笑。

　　【09.】

　　极北之地出现深渊大军。

　　当臧鑫从张幻云口中听到这句话，无声地叹了口气。

　　臧鑫有些悲哀，他本以为这一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但他无话可说。

　　保护大陆，他们都责无旁贷。

　　只是……

　　臧鑫看着曹德智，缓缓道："你答应我，不要不把命当一回事。"

　　曹德智很少见到臧鑫这样认真的时候，无情斗罗从不轻易许下承诺，但他这次沉默了一瞬，最终道："……好。"

　　就当是为了……还能与你相守。

　　【10.】

　　当臧鑫看到深渊圣君出现，唐舞麟被重创，就知道他们已经无法保留了。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但在大陆安危面前，他终与曹德智对视一眼。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里复杂的情绪。

　　曹德智主动握住臧鑫的手，臧鑫手指微动，内心却平静无比。

　　两人长叹一声，冲天而起。

　　武魂同时释放，两把巨大的剑浮现在二人身后。

　　情绪低落的众人同时看向出现在战场上的他们。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曹德智叹息道。

　　臧鑫怅然，微微苦涩道："虽然只是饮鸠止渴，但是，也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曹德智长吟道："道是无情却有情。"

　　臧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强大的魂力波动以他们为中心散开，席卷全场，多情剑和无情剑巨大的虚影重叠，化作一道灿烂的银光猛然升空。

　　强烈的情绪瞬间感染所有的人，同时也影响了他们自己。

　　漫天银色星光似的倾洒而下，在众人惊诧地目光中，它们化作光幕，阻挡了一切嘶吼着的深渊生物，也包括括那位不甘怒吼着的深渊圣君。

　　……绝对成立，神之禁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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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结束了么？我们终于可以再无顾忌了么？"

　　曹德智看向身边的臧鑫，表情微微苦涩："对不起。"

　　臧鑫摇摇头，叹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只是你，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不敢面对，可是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当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彼此之间的联系，似乎也注定必然会以悲剧结尾。"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相遇，命中注定分离，也，命中注定悲剧。

　　"当初，我们第一次使用情感动天之后，我们其实就明白了这一切，所以你才主动要求去血神军团做第一血神，我虽不甘心，却没有阻止你，因为我们都不愿意那样的情况出现。"

　　曹德智苦涩地笑了一下，长叹道："其实我们都没有错，只不过是我们被上天开了个玩笑。我们终究没办法真正的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多情剑和无情剑，除了在那一瞬间的融合之外，每时每刻都在互相排斥着。"

　　臧鑫也苦笑道："是啊。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捉弄，也是让我们拥有情感动天这等禁咒的代价。我们根本无法喜欢上他人，本身却在心灵相合的情况下互相排斥，所以，我才说，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注定必然是一场悲剧。"

　　"……"

　　曹德智叹道：“终于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极限斗罗的武魂融合技都必须要献祭自己的生命。似乎只有我们才是如此。我们的保留终于还是有了作用。可惜，却只能争取三天的时间。”

　　臧鑫道：“舞麟是神王唐三之子，一定会有奇迹出现的。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战神殿有越天斗罗一步跨入神级。我们唐门也有情感动天的绝对成立神之禁咒。我们没有给唐门丢人，我们终究是唐门的荣耀。”

　　曹德智听完了臧鑫的话，哈哈一笑："不重要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转头看向臧鑫，目光里是罕有的深沉："你我这一生，都错的太多，有的做错了，有的错过了。但这一生，我并不后悔，认识你，我也不后悔。"

　　臧鑫沉默了一下，却是恶狠狠地道："……下辈子，最好别让我再遇见你。"

　　曹德智清楚臧鑫的嘴硬心软，他毫不在意，轻轻浅笑，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今生做兄弟，来世做夫妻。"

　　"……"

　　夫妻……么？

　　臧鑫阖上了眼。

　　似乎……也不赖。

　　如果……如果有来生，他愿意……小小的，期待一下。

　　【11.】

　　臧鑫缓缓睁开双眼，在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他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是……

　　下一瞬，他猛地扭头向自己身边看去，正好对上曹德智满含惊讶的目光。

　　四目相对，两人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

　　同时低下头，他们看到的是彼此相握的手掌。

　　"……"

　　顿时，两人触电似的松开了手，并迅速后退两步。

　　"什么情况？我们不是死了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臧鑫看着身边的景色，惊讶极了。

　　曹德智眨了眨眼睛，看向周围，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众人皆围拢在唐舞麟身边，而唐舞麟握着古月娜的手，向众人微笑道："诸位，斗罗大陆的新时代，将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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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唐门。

　　"你这是在干什么？"，臧鑫看着正在自己房间中忙忙碌碌的曹德智，疑惑的问道。

　　"我干嘛要告诉你？"，曹德智瞥了他一眼。

　　臧鑫"嘿"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没事闲的你是不是？想打架？"

　　曹德智微笑道："你是我的对手么？"

　　臧鑫怒道："我怎么就不是你的对手了？不服来战！"

　　"打就打，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曹德智毫不示弱。

　　半小时后。

　　曹德智带着一身的伤实战区走出来，眼神之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他悲愤道："为什么？什么时候这家伙变得这么厉害了？"，臧鑫跟在他的身后，笑眯眯的走了出来，脸上尽是满足之色："小曹啊，服不服？"

　　曹德智一顿，恼怒道："不服！今天是我状态不对，你等着。"

　　臧鑫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却忽然变得很温和，他低声轻笑，道："不用等着啦，以后我都不会跟你打了，因为，你再也不可能打过我了。"

　　曹德智报以怒视，他道："……为什么？我怎么就打不过你了？"

　　可他话虽如此，心里却倒底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臧鑫耸耸肩膀，轻轻道："很简单，你的无情之心已破，怎么可能还打得过我？不再无情的无情斗罗，还怎么是我的对手？道是无情却有情。"

　　"你……"

　　臧鑫并不理会曹德智复杂的神情，他上前一步，一把揽住曹德智的肩膀，笑道："走啦，吃饭去。"

　　曹德智默了一下，任由臧鑫揽着向前走去，无奈道："……行，走吧。"

　　两人并肩前行，渐渐走远。

　　微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温和的日光透过巨大的玻璃，悄悄落在二人身上。

　　臧鑫的声音远远传来："老曹，刚才可是你输了，不能耍赖啊！"

　　曹德智好似沉默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忽而轻笑道："是，是我输了。"

　　"只是输给你了。"

　　臧鑫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却笑得更高兴。

　　曹德智眉眼温和，他看着身边的臧鑫，心里慢慢补上一句方才未曾出口的话。

　　如果是输给你，那么我想，我愿意。

　　【12.】

　　后来，人类与魂兽战斗爆发。

　　再然后，龙皇斗罗唐舞麟与魂兽之主古月娜双双身死，战斗结束，人类与魂兽也终于得到了勉强的平衡。

　　真正的新时代，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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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曹，我问你个事呗。”

　　曹德智转头看见一手撑着桌面，笑眯眯的臧鑫，眉眼间尽是温柔。

　　“什么？你问。”

　　臧鑫便笑问道：“你那天，有几成把握挡住银龙王那一枪？”

　　曹德智略作思索，才道：“不足一成。”

　　臧鑫微愣，笑意渐浅：“那你也敢挡在我前面？”，曹德智轻轻摇头道：“我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说的没有犹豫，令臧鑫心里一动，又道：“你不怕么？”，话才出口，臧鑫又觉得可笑，他已经准备好听见“不怕”二字，但曹德智却淡淡的道：“怕。”

　　“嗯嗯，我就知道你不……你说什么？”，臧鑫反应过来，愣道：“你说……怕？”，曹德智见臧鑫满脸的震惊，迟疑道：“很奇怪么？”，臧鑫微噎，道：“当然奇怪，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你怕过什么。”

　　曹德智微微一笑：“那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

　　臧鑫一怔，反应过来曹德智说了什么后拍案而起，怒道：“什么？！我不了解你？我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

　　曹德智没有反驳，而是道：“那你猜猜，我怕什么？”

　　“……”

　　臧鑫无言。

　　他与曹德智年少相识，哪怕分开了许多年，却也自认对曹德智极有了解，曹德智这人性子冷淡也沉稳至极，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千军万马压境亦能从容面对，他实在……没有见曹德智怕过什么。

　　曹德智轻轻叹息，道：“你看，我说你不够了解我吧。”

　　臧鑫独独忍不了这话，他怒道：“那你说，你怕什么？！”

　　曹德智面不改色，淡定异常，他平静道：“我怕死。”

　　臧鑫声音都高了几分：“不可能！”

　　曹德智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又淡然地补上后话，他说的轻松，却在臧鑫胸膛里掀起骇浪。

　　“我怕死，是因为我死了，就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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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军万马不能使我动容，死亡亦是。

　　这一生，从前也好，现在也好，未来也好。

　　能左右我情绪的，惟你一人。

　　“……”

　　臧鑫一僵，他看着曹德智的眼眸，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那你还挡在我前面？”

　　曹德智抬眼，低低叹息一声。

　　我与你，已错过六十余年。

　　若此余生也无法再与你相守，独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但曹德智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认真道：

　　“因为我更怕的，是活着失去你。”

　　“……”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人说，多情斗罗有一双含着桃花的眸子，笑起来风情万种，动人心弦。

　　可臧鑫在这一刻，在与曹德智对视的这一刻。

　　他突然发现。

　　当无情斗罗认真的时候，当无情斗罗注视着他的时候，当时间停在这一刻的时候。

　　当，无情斗罗柔下了冷峻的眉眼，轻轻笑着的时候，那一双素来冷硬，充斥着杀伐之气的眸子里，好似忽地有了烟波浅浅流转，又仿若煴火突然炽热。

　　如清酒沉醉，亦如秋水无边。

　　臧鑫整个人都浸在这样的温柔里。

　　“……”

　　臧鑫喉咙里忽然溢出些低笑，他长叹一声。

　　“老曹啊。”

　　“嗯，我在。”

　　【13.】

　　他们这一生，都从未对对方说过一字爱。

　　可他们的每一言，每一行，却无一不是深沉的爱。

　　他们年少初识，年少成名，亦年少别离。

　　再相逢，半生已故。

　　六十载，终成朝暮。

　　或许正如曹德智曾经所言，他们这一生，错的太多。

　　有的做错了，有的错过了。

　　但所幸，他们还有余生，余生不会再错了。

　　来日方长。

　　多情自古空余恨，道是无情却有情。

　　这一生，也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