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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甘露节 ...

  •   女主角登场了?
      沈清正肯定是至少要再待一年才能出去进修的,修为倒是小事,作为将来的传人,他怎么可能在还没学好绥安剑法时就出去。
      那八个玉扣不过是沈清鱼自知自己赶不上他的天资,想着“也许呢”撒出去的滑珠,没想到真的能绊住他前进的脚步。
      找他要玉扣的姑娘是位重量级的角色,风轻灵,正宗老牌大仙门寒空宗宗主的女儿。这会儿不知为何从头发丝儿到脚板底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仙子还有戴帷帽的?”这是方士泠。
      “可能脸上受伤了。”这是钱五兴。
      “很对,妙手仙宗宗主在爛城的事人尽皆知,可能是来求药的。”这是令狐熙。
      “掀了她的帷帽不就知道了。”这是孙月半。
      “胖胖,敢想还是你敢想。快掀!”这是吴须羡。
      “这不好吧?谁会引风诀!”这是周浮白。
      “狸奴会呀,她不是在整那什么空调吗?”这是周流。
      “金丹的,先看看有没有守卫!”这是韩为。
      周浮白:“有。”
      吴须羡:“没有。”
      孙月半:“有。”
      “傻呀!”吴须羡跳起来,“狸奴你信我,没有!快掀!”
      周浮白反应过来了:“对,没有守卫,狸奴你放心大胆地掀吧。”
      孙月半很不齿:“有又怎么了,小爷照掀不误。”
      众人异口同声:“那你来!”
      孙月半掐了诀就要指过去,被沈清鱼一把摁向地面,好一阵衣袍翻飞,吹得人晕头转向。
      沈清鱼抚额,“别坏我二哥姻缘。”
      “这么认真?”吴须羡吃惊了,“风轻灵只是在戏耍他吧?”
      “也许呢。我觉得我二哥没准是龙傲天,你们破坏他和女主角的感情是要被天谴的。”
      “你二哥是龙?”周流上上下下扫视,“和画卷里的不太像啊。”
      方士泠:“大白鹅,赶紧劝你爹娘再生一个吧。”
      周浮白给了弟弟一棒槌:“你这样的,放在凡间是要被拐跑的。”
      “走吧傻蛋们,我们去找个玩得起的。”
      周流恢复得很快:“谁呀?”
      韩为和沈清鱼对视一眼:“你是说赵言?”
      三个新晋金丹都亮起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走走走!”
      “不好吧?谁知道赵言在哪!”
      “在你们身后。”
      众人一静。
      吴须羡:“咳咳,出师未捷身先死……”
      钱五兴:“长使英雄泪满襟。”
      周流:“真不错,下一句呢?”
      孙月半:“有下一句吗?”
      令狐熙:“没有了。”
      韩为:“快跑吧!”
      方士泠:“等等我!”
      周浮白:“哪个拽我裤子!”
      众人跃窗四散而逃。
      “小狸怎么躲在这边?”
      “看戏呢。”沈清鱼指了指外头的花前柳下。
      赵言就看到了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双手捏着一个玉扣,两人说了几句话,没了玉扣的沈清正低头沉默,大概是看到了她手上的玉扣想起自己脑袋上空着了,无比自然地掏出一个新的换上。
      “二公子竟这样风流……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清鱼眉开眼笑,“我给他备了八个呢,都能给出去就好了。”
      “我只有一个,小狸要吗?”赵言说话间微微弯腰低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玉扣。这样的姿势让他的玉扣完完整整展露在沈清鱼眼前,触手可及。
      老虎低头任搓真是好诱人。
      “师兄哦,胖胖他们总想打你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就直起身,自然而然地坐下,“让他们来。”
      沈清鱼也过去坐下,接了赵言倒的茶水喝一口,发呆。
      “听闻你马上就要出发去妙手仙宗了,还得去凌天宗。”赵言的拇指按在茶盏的边缘,“小鱼游着游着,要长大作鲲鹏了。”
      沈清鱼憋了又憋,“师兄,我想问很久了,你行事说话的风格,到底是向谁学的?绥安派上下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样会哄人的了。”
      赵言无奈:“我哄过谁?”
      沈清鱼才不信他。她被哥哥抱着在绥安派瞎跑的时候,赵言已经是十岁出头的少年郎了。天生一副话术十级的模样,他在前面走,后面全是溢出来的“温柔大哥哥”的荷尔蒙,家里的弟子相处久了知道这是头笑面虎。可外头不知道呀,这样的哪个姑娘能扛得住?
      “我可听说了,师兄在城里好受姑娘欢迎,每年甘露节都哄得一大群姑娘围着你团团转。城里的少年郎提起你都咬牙切齿,胖胖他们也被你抢过几回柳枝。”
      从前甘露节都是互赠柳枝的,赵言不出门便罢了,出门了能被姑娘们插成一棵柳树。
      赵言扬起一抹核善的笑,“你亲眼见过?”
      “那倒没有……”
      “那你现在用眼睛看看,我身边有谁?”
      这还能有谁,不就一个我吗——沈清鱼一滞,觉得气氛逐渐不对劲起来。
      “只有你。我只哄过你。”
      沈清鱼的呼吸乱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多聪明的人,但足够让她明白人的本事是不能用年龄来衡量的。何况她上辈子都没活到成年,这世又重新做一次小孩,两世加起来虚长赵言几岁,处事却比他差了一大截——她哄人开心的本事还是跟赵言学的呢。
      就像她再重活多少辈子也不会有哥哥那样纯净的灵魂,她知道自己没有赵言厉害。可好歹这一世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不能轻易让几句甜言蜜语哄住了。
      沈清鱼心里的小人疯狂尖叫:快跑!快跑!不要信他!
      打不过还不能跑么,逃跑可耻但有用呀。
      但赵言怎么可能让她跑呢。
      “玉扣,要吗?”
      赵言直直盯住她,她真有种被老虎锁定的感觉。他的手又点上玉扣,等着,只要她说一句“要”,他就会解下来给她。
      沈清鱼有点怕。
      空间那么大,人就两个,为什么会感觉无处可逃?他分明坐着的呀,是怎么撑满这个空间的?
      “不、不要。”
      赵言的手就放下来,沈清鱼感觉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两个人安静地喝茶。
      沈清鱼很怂,她想跑。但赵言核善地坐在那,她觉得她会被提溜着领子抓回来。她心下烦躁,不愿意自己也瑟瑟缩缩,躲躲藏藏的。
      她爷爷可是沈靖平!
      咱老沈家的人怎么能被人堵墙角里呢!
      “师兄……喜欢我?”
      赵言的笑僵住了。
      “是。”
      “为着沈家?”
      “不是。”
      “我不喜欢师兄……也不是,我对师兄没有男女之情。”
      “嗯。”
      两个人继续安静地喝茶。
      沈清鱼敏锐地察觉到可供反扑的空隙,她也实在好奇。
      “师兄,我挺坏心的……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你喜欢我什么呢,我也没那么好看呀……”
      “你好看。”赵言反驳,他又笑起来,“我也看不出来别的姑娘好不好看了。”
      沈清鱼心里的小人把自己的头埋起来:你看!你看!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不要信他!
      “你是挺坏心,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呢……”
      沈清鱼的心扑通扑通跳。
      “清达当年带你在山上跑,一个男孩从小就给姑娘鞍前马后,师兄弟们都看不顺眼。清达就说我们是嫉妒他,说我们一辈子也找不着能甘愿这样做的人。然后他就被打了。
      “我就看你,你分明是个坏心眼的丫头,住在婴孩的身体里,看着都有点吓人。
      “可再转头,大家都想让你,像看清达一样看自己。”
      赵言做总结了:“大概是你够傻吧,只要陪你看鱼就行了。”
      沈清鱼心想才不是呢。
      赵言把杯中茶水喝尽,摘了玉扣抛给她。
      “拿着。”
      这还带硬给的吗?
      沈清鱼像接到热豆腐一样左右手颠来倒去。
      赵言比她先开口,他有点不自在:“我不能戴着回去,师弟们都看着我戴出来了。”
      “要不,你放百宝袋里?”
      “这么嫌弃我?”
      沈清鱼要哭了,“你就当是吧。”
      他看着真的很难过了。
      沈清鱼突然在这一转瞬即逝的狼狈里看见了他的真心,他像个普通的情窦初开的男孩了,再没有那些游刃有余,云淡风轻。
      沈清鱼陡然生出一种恐慌。
      她现在已经藏得很好,将来会藏得更好,再也不会有人看出她的坏心。
      到时候还会有人喜欢她吗?知道她本性还喜欢她吗?
      赵言也许是真的喜欢她,他那些话可能不是假的。
      他可能是真心的——
      我做错了吗?
      沈清鱼心里翻山倒海,面上却郑重地把玉扣推回去:“师兄,等人很苦的,你不要等我。”
      “嗯。”
      赵言把玉扣拿回去,握在手里慢慢用力,碾出粉末来。
      他走了。
      沈清鱼独自盯着这堆碎末,挖起一小捧捏在手心,尖锐的棱角扎得她很疼。
      生命里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哪个是对是错?
      沈清鱼走出雅间,那八傻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躲在茶馆大堂里。
      方士泠把一个漂亮姑娘堵在墙角,是真的堵,他没有赵言那样的气场。他一手撑墙,一边低头点点玉扣,嗓子里压出一种根本不属于他的低沉磁性的声线:“玉扣,要吗?”
      姑娘一愣,头顶“嘭”一下炸出一朵粉红色的蘑菇云。眼睛扑闪扑闪,水盈盈点头了。
      方士泠志得意满地走回来:“八个算什么,我觉得我能送出十六个!”
      沈清鱼如遭雷劈:“你们看见了……”
      这是当然,他们四散而逃没见人追过来,当然要折回来查探敌情。可惜只看见一小段就被赵言震走。这不耽误他们非常激动地潜伏在大堂,等着看狸奴答没答应。
      赵言孤零零地御剑飞走了,这一看就是没成!
      他们还在那情景重现。
      吴须羡深情又矫作地勾起周浮白的下巴,两个人鼻孔看鼻孔。
      “玉扣,要吗?”
      周浮白用力一扭头,“不要!”
      孙月半一副“组织很欣赏你”的作态,说:“狸奴,不愧哥哥们疼你。那赵言总算翻跟头了!你做得很好——你干嘛……你不要哭呀!救命!救命!她怎么了——你不要哭呀!”
      有这八傻蛋做比较,愈发显得赵言真心实意。
      当年嫌累没有和哥哥一起出门,转头他就不见了。
      拒绝赵言是对是错?将来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真心喜欢她了?
      八傻蛋莫名捅了个惊天大祸,手忙脚乱往沈清鱼脑袋上扣了一顶帷帽,像运什么见不得光的货物一样把人运回沈家,赶紧跑了。
      沈清鱼哭完觉得有点尴尬,两辈子头一回被人表白,还不许人心浮气躁吗?
      所以遇到沈清正就很败兴。
      沈清正开口就说:“你骗我。”
      他站在黑暗的山路里控诉,“你说玉扣是用来答谢别人帮你……”
      沈清鱼根本没在听,她又想起赵言。
      八傻蛋各自大她一到六岁不定,甘露节这种春意盎然的时分,当然不可能带着小豆丁这种拖油瓶玩。十二岁那年是赵言带她出门参观甘露节的,他那时候就用一样的说辞哄她,最后她就带着赵言的柳枝回家插在瓶子里。
      那时爹娘问清柳枝的来源,相视一眼发出意味深长的“噢……”。
      在那以后,弟子们每每看到她与赵言说话,总是给他们腾出空间。
      沈清鱼后知后觉,也许笑面虎之心,只有她不知道。
      这里还有一件她不知道的事。
      她院子里那道禁制,是沈谦专门为了防赵言才下的。赵言答应帮她试探沈清正剑术那会,刚踩进她的药园子就被沈谦拿剑拦着脖子,也是因为沈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想趁自家闺女心情不好,胆敢浑水摸鱼,趁乱登堂入室。
      他可能是真心的。
      沈清鱼讨厌这种“我可能又做错事了”的心情。
      任由满肚子坏水咕咚咕咚往下淌,从脚底下一圈一圈向外腐蚀。
      她站在沼泽中心,歪头看人,语带同情:“是呀,我骗你了。小可怜,那你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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