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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爱意 ...

  •   “没有花啊香,没有树儿高,我是一棵可可爱爱的小啊草,从不寂寞,从不烦啊恼,直到我被种到这,荒山野岭~”
      沈清鱼额角青筋直跳,宝贝还在那唱啊唱。
      “司马啊司马,你个狗噢贼,清鱼啊清鱼,都把我深深伤害~”
      老魔头将近一百九十九岁了,阎王爷再想卖人情,看来也不能放他突破两百岁大关,他突然虚弱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三个师兄妹守在他床边,奋笔默书,以突破人类极限的速度赶在三个月内补完被司马熏烧掉的一百二十一本书。老魔头功德已满,但他仍旧未能飞升。
      朱韶光和沙砂天资不错的,不然老魔头也不会收他们为徒,但这么多年来被压着传承医术,并不注重修行。朱韶光被烦得暴跳如雷,但只是个筑基打不过如今就快要能够化人的宝贝,只能无能狂怒:“闭嘴!”
      宝贝被司马熏扔到这里就是为了骚扰拖慢他们默书进度的,为此它都饿了三个月了,哪里肯闭嘴,“你们赶紧送他走,我们大家都轻松,我好饿了。”
      老魔头的状态很不好,沈清鱼为此忍怒把宝贝留下,气一气他,好让他能撑到默书完成。
      修仙好似一场豪赌,寿终后不得再入轮回转生,但意外去世的话是可以的,宝贝是在让他们帮老魔头“意外去世”。
      “宝贝出去。大师兄,二师兄也请先出去一会儿,我与师父说几句话。”
      朱韶光立刻把妖花和沙砂都拖了出去。
      司马熏确实没有多正派,合籍大典第三天她说要与他结契,他是有运转功法的。他当年莫名下山欺压年青弟子,明知孙月半是她朋友仍差点把他一刀两断,天启仙府里也不顾她家人生死。没契成不是为了等她家人朋友到场,是因为老魔头把她断情,无法成功。
      老魔头厉害到阎王爷都赌宝,不可能功德积满了还不能飞升,除非天界有人不放行。
      “师父,我常想,当初若是拦住哥哥不让他出门就好了。可卜天宗是对的,是天命决定了要哥哥让位,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缘出现,导致一样的结果。
      “我又想勤加修炼,飞升上界去质问。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哥哥只是一颗小棋子罢了。不是他,就会是别人,就会有别的沈清鱼在悲痛。我们都只是一颗小棋子。
      “我只是一只蝼蚁,本撼不动大树。偏我招惹了司马熏,这才把棋局乱了。他想要我的心,您不该拦的。”
      老魔头的面容隐藏在烛影之中,他分明是慈蔼的面皮,却又行无情之事,修功德之道,这也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他看着并没有被小徒弟的肺腑之言打动。
      “你又知你是蝼蚁?谁又算得准天命,你也许就是天命安排的一个关节。”
      “也许是吧,那又如何?棋子、棋手,又有什么区别呢,上界的神仙是否又由更上一界的神仙安排……”
      师徒两人都是沉默,蜡烛小小的一声“哔啵”,是此时唯一的声音。
      “师父,我总要学会一个人走的,您不必再护着我了。”
      老魔头抖着苍老的手点中她额心,她流下一滴泪。
      小天命里她着急时说了大师兄两句,朱韶光骂“师父疼你,你倒学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懒得继续吵架,没成想“师父疼你”竟是真的。
      在师父眼里,她原来是崔平安。
      席锋的一生都在算计,每一件事你以为你已经看清了,他背后还有一层算计。他让丫头去凌天宗,谋一个给传人磨炼医术的地方,谋帮疯剑晋阶的功德,谋丫头的一个将来。
      神仙老爹做得太过分了,明眼人都知道司马熏有神护佑。
      聪明人都不会认为自己一定能算计成功,总会留退路。爛城研究院里三个月,他开始喊她“丫头”,神二代是席锋为这个丫头留的庇护。他再算计一层,给丫头断情。神二代闯什么祸都有人兜着,想走就能走,而丫头本就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唯有无情才能不受伤。
      就像崔平安那样。
      沈清鱼把断情的破解之法告诉大师兄,他很惊讶,“让我来?你不怕我……”
      “快点吧,师父他……”
      她与老魔头的交流都是似是而非的几句话,朱韶光更搞不懂天命,但听到师父两个字马上就执行了。
      她喊席锋为老魔头,席锋却最疼她,那么赶时间的人却容她在爛城拖时间闪躲。而朱韶光才是最在乎师父的人,得到的却是席锋的不信任,传人收了一个又一个。
      人真是有趣。
      沈清鱼去找司马熏,割开自己的和他的左手心,交握。这一次成功结下同心契。
      “小猫……”
      她被紧紧拥在怀里,越过他的肩看着师父的院子里涌出七彩仙光,天上祥云集聚,仙乐阵阵。
      师父。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她一手抓着傻狗后背的衣服,一手伸出拳头,展开,掌心翻转向下。
      这一次真正放下了。
      世上无纯粹的东西,没有完美。
      可怜天下父母心。
      傻狗也不知闯了什么祸,被遣下凡来渡劫,神仙老爹处处相护,为了崽子连天命之子的命簿都敢乱。崽子想要个女孩的心,还敢扣下功德善人不让飞升。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她上一世最终做下那样的事,终究是错了。也不知他们得知消息,会有多痛苦。
      师父飞升洒下的仙光,落在她身上,像个摸摸头。
      司马熏感觉怀里的小猫气息波动,要晋阶了。他原以为小猫在他的天雷中淬体,又是受席锋飞升荫泽的,该很容易渡过七道天雷才是。天命给她降下的却是七道黑沉的雷蟒,是惩戒罪人的天雷。
      沈清鱼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心想,说什么“以后还敢当我是傻狗么”,明明就是傻狗,大家都晓得你有神护佑,只有你不知道。
      司马熏终于把小猫吃了。
      里里外外,通通透透,干干净净,让她没有力气再想些有的没的。他搞不懂傲娇可爱的小猫哪里有罪,要受七道这么重的罪雷,但现成的解决方案就在眼前:功德道。
      但他一看就知道小猫没有打算一起飞升,实也想不到他还能被谁伤得这么深。心里给她开脱,觉得她的断情没恢复。
      她觉得有些难受又有些舒服,抬手定住他的脸,拉下来给他一个吻,安抚他,“我若是不能爱上你,就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句话安抚了他,也唤醒了凶兽。
      老宗主飞升,妙手仙宗上下喜气洋洋:头上的大山没有啦!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新宗主一贯靠谱,还受荫泽晋升化神期了。虽然被天雷劈得焦黑,但阎王爷没收她,养几天就恢复了。虽然新宗主沉迷男色无法自拔,但大家都很放心,觉得她迟早要脱离出来的。
      直到宗主出来理事,大家抬头一看,温廷一声尖叫:“猪头光!”
      沈清鱼是妙手仙宗史上就任最短的宗主,还没上任就卸任,宗门记录里都没她的名字,直接退位当长老。
      苟住,我们能赢。
      她所求只有大家好好活着而已,并不想在天命之子的舞台上蹦跶。
      宝贝总用他们开一些带颜色的笑话,总用儿歌来改词唱那些事,太羞耻了。她去问药人是否愿意捐遗体给宝贝。他们既觉得惊世骇俗,又觉得她奇怪:按此间规矩,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性命躯壳都卖了。
      宝贝从此天天跟着朱韶光,觉得他医术最差比较容易出事。朱韶光气得不行,再用药人时就很谨慎,再也不出事了。宝贝就开始编儿歌唱他,一人一草越斗越勇。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解决了两个麻烦,沈清鱼继续佛系养生。
      司马熏抓她练剑。
      规矩与礼教算什么?
      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被惹得动了心就没有打算放过她。一生不够,她走不了,哪也别想去。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小猫,还不到老得缩起来不动的时候。
      这人与她对练时从来不手软,尤其她如今医诀修炼得极好了,他出杀招也毫不犹豫的,沈清鱼必须提起十二万精神才能应对。时间久了,剑术进步得很快。
      她这十年学医,避世,退让到极点的凶性被他一点点带着迸发出来。
      如果是这个人,他不会听任小房间里的交易。
      如果是这个人,他不会同意燕济宁的要求。
      她如今行为,算什么?
      泪水化作汗流下。
      她攻过去。
      今天也是累倒,躺在地上望着空茫的天。
      司马熏低头看她,片刻后,他们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小猫,不要逃避。”
      她满身大汗,头发凌乱,惨兮兮的,望着他笑起来。
      “先生,我好喜欢你呀。”
      这谁忍得住。
      司马熏伸手托她起来,与她共沉沦于一个长吻。
      她的心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悸动。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比剑时她输得再惨,受再重的伤,爬在地上再狼狈,他都不会插手,一定要她自己站起来坚持。
      从前和现在交错着在她脑海里交织,她察觉出区别在哪里,两人之间的称呼没有变过,亲昵是温水煮青蛙般渗透的,以至于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她恍惚:“先生,我们是不是成家了?”
      司马熏觉得有些好笑,抽空回答她:“是啊。”
      沈清鱼把他拦住,认真却又有些失神,“我有自己的家了?”
      “是我们的家。”
      在小猫和先生的小家里,普普通通的红,普普通通的绿,简单快乐的小日子。
      司马熏与她一样,对名利、财富、地位……都不在乎,曾经追求剑道,苦等对手,如今他有猫万事足。
      格局很低吗?
      谁管你怎么想呢。
      这是大疯剑和小疯剑,什么把宗门发扬光大,什么顾全大局,都不在他们眼里。
      他们有相同的小格局,相同的追求,他们是道侣。
      傻狗总觉得她是傲娇不肯承认自己的爱意,其实沈清鱼根本不在意这个,在她心里第一位的永远是家人,她本人的友情、爱情会变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如果那时勾燕济宁有用,勾沈清正有用,她都会去做。
      她拖着空壳追着海市蜃楼往前走,却没发现还有这个选项:可以找一个与她有相同追求的人组成她一直想要的小家。
      道侣。
      她自以为孑然一身的人生路上,原来早已有人陪着她,守着她。
      “怎么哭了?”
      沈清鱼看着他,确认了,告诉他。
      “我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幸运了。”
      与他相视的这一刻所获得的满足,终于填满了她的空茫。
      好奇怪,只是一个对视而已,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能让人这么快乐。生命那么漫长,最终结束时想起来的,一定就有今天这一幕。
      沈清鱼停住的时光终于开始流动,她修复了修炼。
      到了冬季,有一只信鹤落到妙手仙宗。
      这一届群星会说是要检修小天命出了什么问题,被延后了两年。沈清正愣是悟不出剑意,燕济宁怀疑是她这粒红尘的过错,要她去被看破一下。
      真是无语。
      沈清鱼幻了一个弟子的模样,找到燕济宁所说的仙府,与外间守卫的弟子聊起大小疯剑合籍的事,多次诱导,故意往低俗了说,看气氛差不多了溜走,把沾了魔气的傀儡肢体悄悄抛射进仙府入口,自己远远地藏起来。
      沈清正被引出来,大概是龙傲天标配吧,他一身白衣,冰霜一般凌冽,正气凛然。
      越是不受重用越是喜欢抨击社会和高层,守卫们聊起合籍大典的事口水乱飞,好一顿有色废料。
      十二年不见,他的眼神越难读懂了。她有点拿不准这人到底有没有歪心思。
      守卫们忽然发现沈清正就站在他们身后,脸都吓白了。
      “谁合籍了?”
      “大,大疯剑和小疯剑合籍了。”
      “谁?”
      “司马熏和沈清鱼合籍了。”
      安静一会。
      “什么时候的事?”
      守卫面面相觑,“好久了吧?”
      “好久了。”
      “有两三年了吧。”
      守卫们看他没什么表情,感觉没事,还八卦了一下,“沈仙君,你不知道吗?他们合籍足足办了四天,还辩道了,天下人人都——呃,总之都知道了。”
      看来“人人都”已与某种病挂上号了,都两年多了还威力不减。
      沈清正往外走,忽然有一截沾了魔气的残肢被扔到守卫身上。
      这很有事啊!
      她到底什么时候招惹了天命之子?
      她等人走远了过去用孤星剑给守卫化解魔气,再转头就对上了沈清正的眼,差点把心跳出来。
      “小狸。”
      幻形了都能被认出来,她心下戒备,带人走远了再化回原身。
      “小狸,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临月峰上的话,我该相信吗?”
      他沉默一会,“你不是问过了吗?”
      “你是不是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他摇头,“我只是说,不要信。”
      他看过来,她察觉到一丝危险。
      不是小可怜也不是龙傲天,他是沈清正,一个活生生的复杂的人。
      “过去了吗?”
      他没有回答。
      危险的气息在叠加,她换了态度。
      “我……什么时候害你陷进去的?”
      他依旧不回答。
      “我一直不知道,还一直在你面前瞎蹦跶,想必你心里不好受……你若是愿意说,我会听的。这,总归是过去了……我们是家人,说开了就好了。”
      他好像没在听。
      “小狸,让我抱一抱吧。”
      欢喜宗的姐妹教得对,保持距离很重要。
      “是我不好。我与爹娘和爷爷总是拥抱,习惯了,觉得和亲人拥抱是很寻常的事情。这件事是我不对——”
      他往前一步,抬手。她忍住了没后撤。他的指尖落在她脸上,顺着她的眼眶抚摸了一下,把一丝碎发捋到她耳后,“为什么忽然来告诉我。”
      “你已经化神期了,可以结束进修回家帮忙了,但燕济宁一直变相关着你,我觉得不对劲。而且,就算……你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没有必要瞒着你。”
      “小狸,你不知道我想对你做些什么。”
      难说。
      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先生都教透了。
      而人能对人做出什么事,老魔头的五个书房很有话说。
      “已经过去了,放下吧。”
      “放不下呢?”
      “总会过去的,我也放下了很多事情。”
      “你一句也没有提他。”
      “没有必要,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空气中的危险散去了一点,但她没有放松警惕。
      “你总是这么聪明……”
      “绥安宗已经办起来了,二哥,家里需要你。”
      “嗯。”
      能和平解决最好了,他能应下这个称呼,倒也不一定要咔嚓他。
      她把距离拉开,“二哥忙完燕宗主交待的事就回家看看吧,爹娘都很想你,尤其是娘亲,她一直在念叨你的进步,我们都很为你骄傲。”
      “好。”
      沈清鱼把人送到仙府入口,在远远处观望了一个时辰,确认他没偷跑发疯才走。
      沈清正走出来,望着她的背影。
      “你既然收他为徒,为什么又不信任他。就算是天命之子,也得经历爱恨情仇才能成长,你别操纵得太过了。”
      燕济宁看了留影珠里的对话,没吱声。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也没底。
      贾淙的教训她没忘,有一种难受叫退一步越想越气,此时无事不代表将来无事,龙傲天这种生物最擅长的就是“三十年河西”,其实怪惹人烦的,比打不死的小强还讨厌。
      她得想办法自保,光是想想有可能被抓住,她都得打个冷颤。
      “司马熏!拔剑吧!”
      司马熏终于找到猫,抱紧了不放,“小猫,以后不准再这么乱跑了。你去哪了?”
      给龙傲天下了个毒引。
      “拔剑!”
      司马熏看她出剑有了自己的章法,让她给自己的剑意定个名,这样才能顺。
      她不是很在意,“那就叫‘好用就行’吧。”
      司马熏掐住她的嘴,“小猫,你刚才是说‘如意’吗?”
      “行吧,如意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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