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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借酒消愁 ...

  •   风一吹就倒,爱哭,还小气。
      司马熏有点愁,小猫也太能生气了,怎么都不肯消气。她生气的方式也很奇怪——假装无事发生过。
      喊她狸奴小狸,小鱼小猫,她一概答应,恭敬行礼。还给他定期打扫正殿,扔鸡骨头。那四个小朋友再也没被她请上山玩,都是她偶尔下山蹭饭。
      山上的日子就是不断苦修。
      他起先没发现问题,还觉得小猫气过了就过了,不错。他只是觉得小猫累了就给自己来一刀,不恢复集中状态就不治伤的行径过于凶残。
      沈清鱼拼得很。
      学剑是没有捷径的,肌肉训练只能日积月累。但扎马步,跑圈,仰卧起坐啥的,又不占脑子,她就一边运动一边分一丝心神到老魔头给的玉简里学医诀。
      司马熏看到的就是,她正扎马步呢,突然给自己肚子哐哐两拳,把哪个器官打出内伤。脚下很稳,全程不出声,然后一边扎马步一边给自己治伤。
      要不是首要任务是锻体,她估计能给自己断手断脚,再一边接回去。
      他看呆了。
      沈清鱼坚持给自己做拉伸,饮食健康,作息规律,下定决心调养好身体。
      她在训练场的门框上刻自己的身高线,每天来了先量一量,激励自己坚持下去。刻度就好像微米尺一样往上增长。
      这事让司马熏看见了,过去一站,在离她好远的地方刻下自己的身高,还很嚣张地留名。
      她只是看了一眼。
      这时司马熏才发现,小猫已经很久没有被他气得亮爪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他“司马熏!拔剑吧!”。
      倒也没什么,她应当是认清自己有多弱不禁风了。
      果然还不能放她出去面对风雨,才让她去逐月峰上感受了一次剑阵,回来就气成这样了。那天问她气什么,她说“原来与你无关”,可要真的与他无关,怎么就变得跟只假猫似的。
      从前憨态可掬,如今公事公办。
      这天司马熏又拿烧鸡逗猫,“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吃鸡腿?”
      小猫很恭敬,“多谢先生。先生所赐本不该辞,只是弟子已经用过饭了,不能贪图口福。”
      “鸡翅也不要么?”
      去“路过”逐月峰之前,她吃过一回的。那次吃的就是鸡翅,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嫌弃,咬了一口之后,那个表情分明是觉得很好吃,吃得很干净。
      “弟子在这应是耽误先生用饭了,请先生原谅,弟子先行告退。”
      这只假猫。
      烧鸡不管用,司马熏把他的酒拿出来,“喝酒吗?”
      沈清鱼无奈,搞不懂他又抽哪门子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
      在司马熏之前,她有过五位老师。
      第一任是爷爷。
      沈靖平教剑术是要求弟子们先把剑招都学会,再学灵力运用,再领悟剑意。他的严厉在闷头修炼的沈谦身上可见一斑,但在沈清鱼面前永远撑不了多久。
      看着孙女日渐沉迷剑道以外的东西,痛心她败坏天资,嘴上骂她懒,其实也没真舍得下重手罚过她。每每要骂她,挑半天话,最后都会变成“子不教,父之过!”然后找儿子算账。
      爛城人都知道,沈靖平极其溺爱孙女。
      第二任是爹爹。
      沈谦整天闭关修炼,明明在一个家里住,沈夫人却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他一面。沈清鱼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提出换爹爹来教她,“教人才能回顾自身不足,比闭关有用”,整天黏着爹娘撒娇卖痴,力求让他们夫妻恩爱。
      沈谦越发宠她,对练时师兄伤到她了,她还没喊疼,他就不自觉皱眉瞪人了,师兄就吓得缩手缩脚。她趁机减少剑术训练,去学别的东西。
      第三任是焦明馨。
      一位从周家淘汰出来的女乐修,只有金丹期,头发已经霜白了但实际年纪比沈靖平小。她爱抽水烟,课堂上总是云烟缭绕的。她跟沈清鱼说乐要学得好就得懂情之一字,总带着她去偷看爷爷训练。
      沈靖平是个活模板,教学时所有人都赤膊,裤子扎到大腿以上,让弟子们看清楚他每一丝肌肉都是怎么发力的,灵力又是怎么流转的。她从前觉得肌肉不好看,这一世只觉得是自己没见过好看的肌肉,像爷爷这样的,不就很好看嘛。
      爷爷发现了就会抓住她练剑,次数一多,焦先生就带她去孙家,孙胖胖的老爹是拳师,也是赤膊训练。她情字没学会,倒是学会观察别人的肌肉走势,模仿别人的招数。
      第四任是温廷。
      这是个冷血的嘤嘤怪,从不好好叫别人大名,一场对话下来,同一个人能被他起十几个不重样的花名。脑子不算多聪明,医术也不大好,问他好多原理都答不上来。但他入世不深,收费低,好骗,也好用。
      她一直觉得他多半不是人,不守人间规矩,问他一些下九流的阴毒招数,他总回答得很自然。嘴巴很馋,爱跟她抢零食吃。
      第五任是老魔头。
      知识渊博,精力充沛,心狠手辣。自己不吃饭不睡觉,徒弟也不能吃饭睡觉,她在飞舟上,若按八小时工作制来算,她那三年多日夜无休,抵得过别人九年。
      这是正经师父,但没行拜师礼,吃饭都是浪费时间,讲什么虚礼啊。相处起来更像是无良老板和底层员工。
      其余的就是家里养的几位书生,专给弟子启蒙识字的。沈靖平对文学素养的要求只有能读会写,书生们的风骨有限,比较谄媚。她手抖把“一”写歪了,他们能闭眼吹“好一条龙”。
      算起来,这些老师就没哪个有点正经的老师样,全靠她乖乖扮演学生的角色。
      可司马熏这样的,初见时觉得像哥哥的那八个傻蛋朋友,她总忍不住要把他当熊孩子。逐月峰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她退回去,恭恭敬敬,他反倒不乐意了。
      这到底怎么与他相处才好?
      临月峰上没有厨房,有人定期送烧鸡和酒上来投喂司马熏,她想调养身体,这样单调的食谱可不行。这几天就在忙这件事,要挣灵石给自己搞个小厨房。
      凌天宗赚灵石的任务不难,就是花时间,还要跑很多地方。她妙手仙宗弟子那么好的身份不可能不用,就去药堂自荐。药堂堂主很给老魔头面子,她得寸进尺,收费很贵。
      她治得又快又好,算是有一个高收入来源,就是进账频率不太稳定。周转不过来了就轮流找四傻蛋蹭饭。
      如今灵石存得差不多了,他非拦着不让走,那就顺便把事说了吧。
      “好。多谢先生赐酒。”
      司马熏挺意外,“小孩子不能喝酒。”
      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我已成年,不是小孩子了。”
      “你照照镜子。”
      她无语片刻,给老魔头又记上一笔,“多谢先生提醒,弟子先行告退。”
      “好吧。这酒烈,只能喝一点点。”
      他摸出个茶碗盖,倒了浅浅一圈。
      沈清鱼跪坐下来,双手接过。说是烈,她含了一会才咽,倒是没有被呛到,只是喉管像被融铁燎了一遍,酒气返上来,很冲,她小小呼一口气,动了动鼻子。
      他莫名笑起来。
      她望上去。
      逐月峰上的暴怒确实与他无关。
      这人的脾气是真的奇怪,好像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忍不住了骂他,嘲讽他,他都不着恼。也没有大人物的威压,行事不着调,脸皮看着又年轻,透着种傻气。那天气坏了拔剑砍他,反而定下心要好好学剑,他像傻蛋,又有恩义,不自觉就把他圈成了自己人。
      现在只是把对他的信任收回来,把他放回“其他人”的位置而已。
      她对外人总是很客气周到,把算计都藏在糖衣后面。假死药风波之前,温廷还一直觉得他们是“好朋友”,要“一起做研究”。
      “先生的饮食未免单调了些,我在临月峰上办个小厨房,每日给先生换些菜品,可以吗?”
      明明是自己要吃,偏打着为他好的名头。其实只是分他一双筷子,还要图一个尊师重道的名声。
      司马熏太惊讶了,看看她又看看酒壶,给她续了浅浅一圈酒。
      “好。”
      话都说完了,他又倒这么点酒干嘛。
      她喝完,发现司马熏一直盯着她。
      这人真的好难懂啊,明明气场是敞开任看的类型,她怎么就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是她跟傻蛋的思维对不上吗?
      “要入冬了,先生修为高不怕冷,可长久穿着单衣也不好,不如换些厚实的衣裳?”
      她是没话找话。虽说她从小见过的男子肌肉数不胜数,可他毕竟是先生,老露着胸肌和些许腹肌在她面前晃悠也太不成体统了。
      司马熏把酒瓶子举起来,看了又看,给她再续浅浅一圈。
      “好。”
      “先生有冬衣吗?”
      他想了想,“没有。”
      也对,看起来就很穷的样子。爛城小富婆不在乎这么点费用,对他说:“那先生借我一套旧衣吧,我正好要裁新衣,也帮先生添些衣服。”
      司马熏把细嘴酒瓶拿起来,从瓶口往里看。看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什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喝了,咂咂嘴,很疑惑的样子。
      “先生?”
      “噢。”
      他摸出一套看上去就很新,似乎没穿过的衣服。她双手接了,越发确定这人不爱洗澡换衣服,太埋汰了。
      “先生还有旧鞋吗?”
      他盯着她看了又看,给出一双靴子,倒像是穿过几次的。
      沈清鱼把东西收好,打算明天找人照着旧衣尺寸给他裁几套衣裳。
      司马熏把那个茶碗盖往她面前推一推,眼睛很亮,像是这么做很有意思似的。
      她又没走成。
      他真的太穷了啊,连个正经酒杯都没有。正殿里至今依旧只有一张榻,随便拖了张香案掰短了脚,就当小桌用了,四脚不一样长,勉强保持水平,碰到了就“咯噔咯噔”响。连个蒲团都没有,她这么久了一直都是直接跪坐在地上的。
      沈小姐何曾吃过这种苦,决定搭小厨房的时候把正殿也收拾一下。
      有一种生物叫穷狗,她觉得大概就长司马熏这样。
      嗯?
      这也许就是他们该有的相处方式。他看起来挺受用的样子,换个菜谱,添点衣裳就不发神经了,还算好养活。
      懂了,以后就当养狗吧。
      她喝了这一小口酒,观察一下这条穷狗,觉得除了招摇的胸肌不顺眼之外,头上乱飞的头发也不太顺眼。
      他脾气挺好的,跟他提一提这件事应该也不怕,措辞委婉一点就好了。
      “先生的发带瞧着有些旧了,弟子常为家中父兄准备发带玉扣,如今还备有几个,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否收下?”
      她举着发带和玉扣,司马熏随手抽走一根黑色发带,换了头上的。效果不太行,头发依旧是乱糟糟的。
      养狗总是要给狗梳毛的。
      她叹一口气,站起来,“先生若不介意,请让弟子来吧。”
      发质粗硬,要是剃了短发估计会是根根竖起的那种,每一根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她费劲吧啦拢到一起,用发带绑不过来,换了个玉扣,总算整好了。
      再一看,力道没掌握好,太使劲了,司马熏的面皮都绷紧了,一双丹凤眼被扯成了斜飞入鬓的眯缝眼。
      “噗。”
      她咬着嘴里的软肉把笑意忍住。
      “哈——”
      忍住忍住!她深吸一口气。
      “咳咳。”
      绷成这样,他不疼的吗,怎么都不说一声。
      重新再扎一遍,总算正常了。
      她忍笑忍得泪水都要飚出来了,默默跪坐回去。
      司马熏看看她又看看茶碗盖,倒了小半口酒。
      沈清鱼单手拿起来随意喝了,又开始挑穷狗的毛病。
      “先生,若是在别的事情上胜过你,算是你的对手吗?”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拐到这上头来。
      “若是能让我认输,就可以。”
      “那我找到先生的对手了。”
      “谁?”
      “先生先把胡子刮了吧,我确认一下。”
      司马熏没动,似乎想说什么。
      她掏出小刀子,“刮不刮?”
      他叹一口气,麻利把胡子刮了,“我的对手跟胡子有什么关系?”
      她专注看了很久。
      逐月峰主为什么要驱逐这个人呢,是被他这张脸皮骗走了心,受过情伤吗?可他的胡子也不是圣诞老人那样的,就是比较长的胡茬,像是用黑色粗笔着重描了一遍轮廓线条,就算不刮胡子也能看出来是个过于好看的不靠谱的多情相。
      人不能光看表面啊。
      她下了定论,“我令狐哥哥长得比你好看。你输了。”
      她反手从背后撩一撮头发,“我的发质比你好。你输了。”
      “我爷爷的肌肉比你好看。你输了。”
      “我豹豹弟弟比你高。你输了。”
      “钱五兴比你胖。你输了。”
      “你服不服输?”
      司马熏品了品,他的瓶颈还死死堵着,“这样的不行。”
      她沉默很久,突然“啧”了一声,扭头。
      司马熏瞪大眼睛,笑出来,给她弹了个脑瓜崩,“醒了没?以后不能喝酒了。”
      沈清鱼掐了个散酒气的医诀,“我没醉。”
      只有三小口的酒量,加起来还不够他一口喝的。
      真是小猫。
      司马熏觉得,小猫愿意为他做这些事,应当是消气了。
      她能和八傻蛋一起喝好几轮酒,这么点量算什么呢。
      真是傻狗。
      沈清鱼感叹,应付他原来如此简单,钱财乃身外物,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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