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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妙手仙宗 ...

  •   沈小姐病危了!
      如冷水入了热油锅,整个爛城都炸了起来。
      听闻沈宗主在求神医,还不足一炷香,路上都是各世家载了自家医修来相助的马车。堵在一处了,就把医师拖下马车飞跑。一时之间路上全是背着大药箱跑得须发全乱的老头。
      “这沈小姐是什么人?”
      路上有个身长五尺,银发长眉,作药农打扮的老者问了一句。
      大家也不知道急什么,都很暴躁,对上老者的视线却不自觉乖巧,七嘴八舌地把沈小姐的功绩说了一遍:开善堂,孤寡老幼,去了就想办法教你手艺让你能谋一门营生;办商队,让利把爛城的商务铺到四海八方;天灾时给补贴,妖乱时派人巡逻守卫。诸如此类。
      越说越夸张,好似没有沈小姐就没有爛城的今天。
      老者不置可否,问:“要是让你折寿就能治好沈小姐,你愿不愿意?”
      年轻人一愣。旁边摊位的老妇人跳起来,说到最后还哭了:“你可是能救?我愿意!便是把我整条命拿去也成!哎哟,小狸啊,今晨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老者来了点兴趣,悠哉溜达进了沈府。
      城内尚且如此,绥安派更是乌云压顶。活泼可爱的小狸忽然闹自戕,大家担忧之余免不了义愤填膺,对这个外来的“少少门主”印象不好。
      如此一来,沈清正在绥安派的日子就有些不好过了。
      日子更不好过的人是给沈清鱼教授医术的医修,他姓温,人称温仙君。他所住院落被层层包围,温仙君很肯定如果臭小鱼醒不过来,他也要醒不过来了。
      那天他见小臭鱼躺在血泊里还唬了一跳,查探后发现她是吃了他们意外做出来的假死药后才松了口气。
      然而沈家人看见的是这个面红齿白的年轻男子上下牙轻轻巧巧一磕,指着脸色发青,躯壳渐冷的女儿轻描淡写来了句:“嗐,没事儿,睡个三五天就能醒。”
      命牌都碎了!还睡?
      沈靖平当场拍案,忍了句庸医没骂出口,派人把全城的大夫请过来,还遣人去妙手仙宗求医。
      温仙君可太委屈了:“我就是妙手仙宗的人呀!她看你们总不愿意相信她哥还活着,梦里都在想要怎么证明给你们看,所以才整出来这么个药。看着凶险,其实喂点灵泉养着,歇个三五天就好了。”
      沈谦不信:“呕出那么多血,怎么可能睡几天就好!五脏六腑只怕都——”
      “那不全是血,药丸子里头有种东西能膨胀数倍,刺激胃部涌酸后,混在一起就化做水,兑上颜料就像血了。”
      沈靖平面色沉凝:“既然只是促人发吐,怎么会面如金纸,四肢冰冷?”
      “都说是假死药,当然要让人看着像死了一样啊,其实只是呼吸和心跳都十分低微而已。呕血,是她说吃完就倒骗不了人才加上的,为了搞这个效果又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众人惊疑,他说得若有其事,可事关人命,这?
      “温仙君,此药可有缓解之法,可能让小女快些醒来?”
      “药力散尽之前都醒不来。”
      沈夫人关心的是别的事:“这药如此凶险,小狸她不可能拿人——”她抱着一点希望问,“你可曾在谁身上试过药?”
      真是知女莫若母,温仙君嗫嚅:“在许多妖兽身上试过。”
      “胡闹!”
      沈靖平大怒,人照关,医修照请,大有掉一根汗毛都要拿人陪葬的架势。
      温仙君咬着沈清鱼孝敬上来的鱼饼,愁呀。擦嘴时悲上心头,就这样咬着手帕嘤嘤嘤哭起来。
      “说什么学医受人尊敬!骗子鱼!
      “有事就神医,没事就庸医。嘤。
      “沈宗主还一方侠士呢,我呸,还不是动辄要人陪葬!可恶!
      “你可快点醒吧,你师兄天天提着剑从我门前‘路过’呀。”
      温仙君想不起来当初怎么就被沈清鱼连哄带骗做了她的西席,还热血上头帮她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竟然还成功了,他作为当事人也很不敢相信。
      他只是普普通通下个山,哼着歌儿摘着花,突然,就被拐进沈家当西席。苦呀——
      “下山的弟子这么多,你怎么偏偏哄了我走……
      “一定是我长得太好看太遭人惦记,嘤。”
      温仙君难过极了,然而饭还是得吃,不但如此,他饭量还很大。
      直到七天过去,沈清鱼还是没醒。
      这次可以慌,这个问题很大!温仙君不吃饭了,他打算跑路。
      “死鱼,等你投胎转世了我再来找你玩。嘤。”
      隐身诀一掐,小腿一抬,脖子上就被抹了一条血线。
      “嘤!”
      来人好似一条黑影,他佝偻着背,盲人一样低头不看人。温仙君认出来这是那天在场的一个人,只搞不清他是什么身份。
      “阁下谁呀,你想干嘛呀?”
      黑影沉默一会,才说:“你跑,我就杀你。”
      “那我走,行吗?”温仙君试探着,“不然我滚也可以呀。”
      沈清正慢慢把剑抽出来。
      “别,壮士!别!万事好商量!”
      温仙君摸出小镜子给自己的伤口擦药,,知道跑不掉,他又开始贫嘴。
      “又来一个打打杀杀的,就知道欺负我们柔弱的医修,嘤。
      “哦!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沈小狸的便宜新哥哥!”
      温仙君屁股往前一蹭,好似见着亲人一样热切,“你刚上门,她就搞这么一出,害得你可惨了吧!你怎么还来守着我,放我走吧兄弟。”
      沈清正的剑像盲人拄拐一样竖在地上,温仙君只觉得千万条杀机凝成的线错杂铺满整个屋子,他往哪个方向动一下都得死。
      “没有天理呀!我给小坏鱼当西席,被她使唤,给她炼药。她在外头乱吃药害死自己,大家都跑过来骂我,还要杀我。没天理呀!”
      “你是她的师父。”
      “我不是!我只是个西席,何况谁也管不了她乱吃东西呀,嘤。”
      温仙君哭得饿了,他抖抖盒子,发现沈清鱼给他的鱼饼已经吃完了。
      “欸,便宜哥哥,你有鱼饼吗?就小鱼崽子常吃的那个。你没有啊?沈家上下都有的,怎么就你没有。他们排挤你,你知道吧?”
      沈清正在他嘴唇中间竖着割了一条血线,从人中直到下巴,温仙君一愣。
      “你毁我容!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你闭嘴吧,温廷。”新来的人凶得很,直接把沈清正打飞了——她原想把剑打脱手,没想到沈清正顺势一翻,脚尖一点就是冲着心口一刺。
      好功夫!
      这打不过。
      她赶紧往旁边躲开,“别打了,我是这混货的师傅,我来救人的。”
      沈清正去势不减,只收了剑提了人就走。
      急得她在空中干蹬腿,“我去过了!你那妹妹快醒了,你放我下去!”
      温廷接住从空中掉下来的人,非常新奇:“师父,您这次登场,倒比往常有趣些。”
      温宁跳下来给他一拳,又一拳,“都是你这傻子惹的祸!”
      “怎么您也说我,关我什么事啊!”
      “这药是不是你做的?”
      “算是也不算是。小鱼说这几种药混起来应该有用,我说没有用,她非说有,还让我证明没有,我把药丸做出来,发现,哎?还真的有用。”
      “你就放任她去吃那种没试过的药?”
      “呆狸不肯用药人,那就只能她自个来试了。话说那药在妖兽身上试过那么多次,不应该出错的呀。”
      “总会有出错的时候。”
      “那就只能死一死咯。”
      “你啊!就你这心性还想为人师表,等此间事了就随我回宗门修心养性。”
      “行呀。”温廷打着小算盘,“师父,您能把鱼鱼也带回宗门吗?她那小脑袋实在有意思。”
      “你想拿她当药人?”
      “不是呀,宗主最近不是想收徒弟吗?小鱼聪明,鬼点子多又敢想敢做,没准能被宗主看中呢,到时候比您还高两辈,我们也算上面有人了!”
      温宁气得心肝疼,“剩下的事都由我出面,你给我闭嘴。”
      “好嘛。师父您看看这个药方,最多就死三五天,怎么会七天都不醒?”
      “你动动脑子吧温廷!她是人,和你不一样。真照着这个药量吃下去,她只怕当场嗝屁。”
      “可她没嗝——哦!她偷偷减了药量!可恶,说好一起做研究,她却背着我偷偷有了进展。可她减了药量怎么还是不醒呢?”
      “宗主来了。听闻沈小姐有善名,宗主大概是想攒这份功德。沈小姐却是假死,根本没出什么事儿,宗主没攒到功德,又觉得这药有意思,就拿她当药人玩了几天。”
      温廷目瞪口呆,“完了,沈清鱼疯起来连自己都杀。宗主这样玩她,他没事,我要倒霉了。”
      温宁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宗主说她在医道上有悟性,与其放她在外头瞎搞出意外,不如送到我们宗门里好好教导。”
      “宗主真看中她了!那我更加要倒大霉了。”
      温廷扛起师父就跑,此地万不可久留。
      那七天里,沈清鱼是清醒的。
      有人扒开她的眼皮,她看见一张苍老的脸,鸡皮鹤发,望过来的眼神有如在看死人。
      她也像是真的死了,死在这个老翁给她诊脉的那一刻。
      那时她已经恢复意识,准备要睁眼了,老翁“咦”了一声,按了一下她的头顶。一根细针在她最熟悉、最安全的家里,在她无所不能的爷爷和爹爹面前,悄无声息地扎入她脑内。她“死”在那一刻。
      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任由这个魔头摆布。
      爷爷还在焦急问询:“老先生,我孙女是什么情形?”
      “吃了些药,身子受不住。”
      “对,她吃了颗药丸!”爷爷的声音很振奋,“有个自称是妙手仙宗弟子的人给了我孙女一颗药丸,她服下后呕血不止,命牌都碎了。那人说是假死药,睡三五日能醒。这是药丸和药方,我把人带过来。”
      “他说要睡三五日?”
      “是。”
      “不必带来了。”
      他根本没有看药方,也没有碾开药丸检查里头有什么药材。他强行用灵力在她体内找寻仙丹该留有的灵力。
      “没有灵力残留,寻常药材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报了几个药材名,有些猜中了有些没有,“最后一味到底是什么?”
      他剖开沈清鱼的肚子,打开她的胃。
      她意识清醒,仍保有五感,只是无法动弹。
      那被困在不能动的躯壳里被人剖开,痛到麻木的滋味……
      沈夫人看见女儿睁开眼真是有悲有喜,既惊且气。
      她板起脸:“你心大了,气性也大,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这样糟践自己。你这样做,是要给谁看?是觉得娘不会——”
      沈夫人哭得快背过气,想打她又舍不得。
      沈清鱼抱住她给她拍背,眼睛望向屋里伺候的侍女。侍女的面容也很憔悴,“小姐,已经过去了七天。”
      不能说,那老魔头与他们家根本不在一个境界。
      沈清鱼闭了闭眼睛,只说:“娘,此事都是我的错。”
      沈夫人有所慰藉,继续教训她,“你吃下那药呕血时可想过我们?温仙君还说呕血的功效是你特意要加的,你——”
      “我只说假死药吃了光晕倒骗不了人,呕血是温先生想的招数。”沈清鱼心里默默补了句,我只是没拒绝。
      “这药其实对身体无害。”
      她示意侍女给她倒杯水,喝剩一个盏底时扔了颗药进去,又拿酸果挤了汁液。沈谦夫妻就看到茶盏里喷泉一样涌出许多“血”。
      “这……”
      沈清鱼拿帕子擦手。
      沈谦话少却不好糊弄:“若是真的对身体无碍,你的命牌又怎么会碎?”
      “命牌会碎是因为我的生息过于微弱。”
      沈清鱼把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个很小的手势。
      她新取一颗药丸剖开给两人看,“一共三层,外面这层是用来营造呕血假象的;中间这层肠衣上涂了药,只需一点点就足以使人假死。”其实是真的死去,心跳呼吸都停了,所以命牌才会碎。“里面这层是救命药,人被救活后会进入龟息之态。”
      沈谦夫妻看看药丸又看看女儿,都觉得不可思议。
      “娘,您看,天下无奇不有。命牌碎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女儿由死复生,她的眼睛那样亮,哪个做母亲的舍得熄灭里头的光?
      沈夫人压下心头酸楚,摸摸女儿的头发,“娘知道了,清达的牌子我会为他留着,只是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吓唬娘了。”
      沈夫人泪盈于睫,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颤抖着的,“你明白吗?”
      沈清鱼有些受不住,紧紧抱住沈夫人。片刻后她抬头,“爹爹来。”
      沈谦大概矜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上前抱住妻女。
      三人都笑起来。
      这时有人悄摸往外走,沈清鱼一看,沈清正竟然也一直在她房间里,她扬起笑:“二哥也来。”
      沈清正的脸红了个透熟。
      女孩坐在床上向他伸出手,她脸色还很苍白显得有些羸弱,笑容很软。
      他疾走几步,又慢走几步。
      在这一小段路里,他心里都经历了些什么?沈清鱼耐心等待。这一世她拥有许多爱,是很不吝啬于给予他人少许善意的。
      她握住少年伸来的手轻轻使力,虚抱住他。
      沈谦和夫人合抱在一起,将孩子们拥在怀里。
      在这场腻歪结束的时候,沈清鱼感觉到沈清正很短暂地回抱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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