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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重生】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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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节。
皓月当空，月华倾泻。撒下银白月光的圆月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之上，夜幕下的城市沉沦于温柔的月色中。临河而建的城市公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广场上有人在放孔明灯。
一盏又一盏鹅黄色的孔明灯在明亮的夜空中冉冉升起，它们随风飘浮，越飘越远，像闪亮星星，散落在黑夜中，寄予了人们最深的思念和祈愿。
“哇——好漂亮——”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苍兰，看着漫天闪烁的孔明灯眼里泛起杳杳星光。
辛南柽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开口问道：“下楼去放孔明灯么？”
还未等辛南柽起身，苍兰便小跑至玄关处，快速脱下拖鞋换上休闲鞋：“哥，快走吧，再晚点可就没有孔明灯卖了。”
兄妹两人踏着月色一同来到小区外的城市公园。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夜色渐浓，广场上的人群渐渐开始散去，售卖孔明灯的商人也赚足了钱，正在收拾摊位，准备回家。
路过一个售卖儿童玩具的摊位时，苍兰站住了脚，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试图在摊位上找到孔明灯——与飘飞在夜空中的一模一样的孔明灯。
商人见状，笑着说道：“小妹妹，你来晚了，大家都收摊了，我这最后一盏灯刚刚被人买走。”
一语成谶，果真卖完了，虽然早有预料，但听见商人这样说，苍兰难免有些失落。
“没关系。”辛南柽轻轻拍了拍苍兰的肩，安慰道，“放不了孔明灯，我们去别处逛逛。”
“去河边吧。”商人说，“好多人推着车在河边卖河灯，现在正热闹哩！”
沿着中心广场一路往前走，一棵五人环抱的巨大黄果树映入眼帘。黄果树之下有二十级长满青苔的台阶，陡峭的石梯直通河岸。
苍兰和辛南柽小心翼翼走下石梯，波光粼粼的河面，明明灭灭飘满了河灯，河堤的石板路上也站满了放河灯的男女老少。
在中秋节放河灯寓意着“华灯连皓月”的美好祝福，有人祈佑平安，有人思念亲人。
顺着河流向前望去，在一座雕花石拱桥旁，两位中年商妇正在卖河灯。
“在这儿等我一下。”辛南柽越过苍兰，大步朝石拱桥跑去。
苍兰站在河边，清风徐徐，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等辛南柽回来时，他手里捧着一盏橘黄色的河灯。
河灯是荷花灯，底座燃着蜡烛灯芯。
“在民间，人们放河灯，一是悼念逝去的亲人，二是祝福活着的人们，不管怎样，都是为了祈祷祝福。”辛南柽认真解说道。
月夜下，河岸边，光影闪烁，少年稚嫩的脸庞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温柔与美好。
苍兰从辛南柽手里接过河灯，认真思索了很久：“哥，这盏河灯我想送给爸爸。”
她在河堤长长的石板路上找到一处空隙挤了进去。
辛南柽只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超五米的地方，没再多说。
苍兰捧着河灯，在烛光的闪烁下，她又隐隐约约看见父亲拿起荷包，眼泪一颗一颗掉落下来的场景。
那时他是真的在哭吧。
苍兰缓缓蹲下身，不舍地将手中的河灯汇入那一盏盏漂亮的，闪烁着光的，梦幻般的荷花灯中。
放完河灯，她很虔诚地双手合十，好像在许愿。
她放一盏河灯，送给过世的父亲。愿他下辈子能投胎做个好人，愿他不再像今生今世这般颓靡堕落，愿他饶过自己也饶过别人。
苍兰站起来，看着河灯越飘越远，曾经记忆中那个残暴的父亲随河灯的飘远越来越模糊。最后留在她心底的，只有抢救室里掉落在地上的荷包。
释怀了吗？
是该释怀了吧。
“爸爸……再见了……”苍兰小声说道。
这时迎面跑来两名嬉戏打闹的小男孩，其中一名小男孩一头撞上苍兰的后背。苍兰刚站起来，双脚没站稳，不慎失足掉进了河里。
其实河水并不深，能够踩到底，可是湍急的水流冲刷在苍兰身上，让她整个人悬在水面上，她并不会游泳，毫无章法的扑腾和挣扎，让她的身体加速下沉。
河水浸没了她的头，污浊的河水流进她的口腔，流进她的鼻腔，让她止不住地咳嗽。随着越来越多的河水呛入口中，死亡的恐惧感深深席卷而来，苍兰想要开口大声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河面上梦幻般的莲花灯被水浪打翻，蹲在河岸边放河灯的男女老少纷纷站起来，聚集在岸边看热闹。而那些带着小孩的大人连忙抱着小孩离开了河岸。
水浪拍打的声音，嘈杂的人声混乱地交织成一片，苍兰的意识逐渐涣散，大脑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哥哥熟悉的声音，辛南柽朝她大喊道：“苍兰，不要乱动，别害怕——”
话音刚落，身着运动休闲服的少年脱下外套，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水中。
须臾间，水花四溅，溅起的水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起银色光辉。
正在此刻，密密匝匝的人群中，一名中年妇女慌慌张张拨开层层人墙，挤在最前面，失声大喊道：“南柽——”
少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奋不顾身向前划，顺着河流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女孩身边。
他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孩的肩膀，不让她继续往下沉，然后稳稳拖住女孩的身体，尽量让她的面部朝上，能够维持正常的呼吸，另一只手则奋力向岸边划。
见女孩被成功救起，岸上传来人群的欢呼声。
上岸后，苍兰瘫坐在岸边的石板路上，将呛入口中的水吐了出来，缓和了许久，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脱离了生命危险。
她咳嗽着小声道歉道：“哥……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掉进了河里……”
“跌入河中并不是你的错，非要论责的话，就应该怪我擅自给你买了河灯。”辛南柽抓了抓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捋了捋。
“不……我很喜欢你买的河灯。”
河风吹，苍兰的声音微微颤抖，寒冷侵袭了她身体每个角落，全身湿透的她止不住地哆嗦。
“如果刚才我能离你近一点，能快一步抓住你的手，你也不会掉下去。”辛南柽有些自责，他抓过自己刚刚脱下来随手丢在岸边的休闲运动服，轻轻披在苍兰肩上。
温暖将寒冷阻隔，苍兰怔了怔，认真看着眼前同样全身湿透的辛南柽，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睛里打转。
作为哥哥，他总是把自己最坚强的一面表现出来，但是细心的苍兰注意到他的嘴唇微微泛白，坚实的臂膀微不可查地细细颤抖着。
苍兰缓缓站起来，围观群众炙热的目光似乎要将兄妹两人看穿，她扯了扯辛南柽湿淋淋的衣袖：“哥，好丢人，我们快回家吧。”
“没什么丢人的，我们才是受害者。”辛南柽起身拧干衣服和裤脚上多余的水分。
正当兄妹两人准备回家时，方才呼喊少年名字的妇女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她满脸担忧，张了张口，颤抖着声音再一次轻唤道：“南柽……”
闻声，辛南柽转头看了她一眼。
仅是一眼，辛南柽的瞳孔瞬间扩大。
“那是……”苍兰问道。
辛南柽的表情很复杂，他闭口不言，紧紧注视着眼前这位奇怪的妇人。
妇人看见辛南柽淡漠的眸子里闪烁着恨意，丝毫不敢上前，强忍着泪水转身大步离去。
“我不太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她。”良久，辛南柽才开口道。
“那是你的母亲？”苍兰的直觉告诉她，那位妇人或许是辛南柽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嗯。”辛南柽弯下腰，替苍兰拉上宽大休闲服的拉链，“你先自己回家，有些事情我得当面问清楚。”
说罢，他快步朝妇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哥。”苍兰立马叫住他，“你不要紧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我没事，回家等我——”
少年飘渺的声音消失在夜空中，黑压压的人群中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苍兰裹紧身上宽大的休闲服，轻声叹了口气，慢慢往回走。
被河水浸泡过的休闲鞋沉重得像灌了铁铅似的，苍兰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无比吃力。
她沿着直通小河的石梯，一步一步往上爬，爬上最后一节阶梯时，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一位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牢牢牵住身旁哥哥的手，站在石梯之上的巨大黄果树下。
身旁的哥哥身着白色衬衫，系着黑色领带，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弟弟无意将你撞入水中，我带他来道歉。”
原来自己是被人撞入了河中，虽说罪魁祸首主动上门道歉，但是少年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苍兰听不出任何歉意。
“我已经没事了。”苍兰抬头淡淡说道。
在莹白月光的映照下，苍兰才终于看清，眼前个头高高的少年正是曹老师的儿子，夏季枫。
一瞬间，那日傍晚少年狠戾的模样浮现在苍兰脑海中，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殊不知，她身后是二十级陡峭的台阶。
少年眼疾手快伸手抓住苍兰细小的胳膊，没让她从石梯上摔下去。
待苍兰站稳后，小男孩松开哥哥的手，鼓起勇气朝苍兰深深鞠了一躬，吞吞吐吐道：“姐姐，对……对……对不起！！！”
大概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道完歉小男孩哇哇大哭起来。
“少爷，你就不要责怪小少爷了。”迎面快步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他弯下腰将小男孩抱在怀里，“今晚的事小少爷也受到了不少惊吓，他已经知道错了。”
“丢人显眼，遇到麻烦只知道哭！”夏季枫低头看着男子怀里泣不成声的弟弟，眉头紧蹙，“老陈，你先带他回去。”
肇事者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既然对方已经道过歉了，苍兰也不想过多追究，她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往前走。
夏季枫站在她身后，开口关心道：“你真的没事吗？”
苍兰只摇摇头，回答道：“没事。”
“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苍兰加快步伐，没想到身后的人竟然跟了上来，与她并排同行。
以曹老师的为人，苍兰自然相信她的儿子不会是什么纨绔子弟、骄奢之人。目前来看，身旁的少年早已不记得自己了，她主动开口道：“大哥哥，我在画室见过你。”
“知道，我认得你。”夏季枫回话。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苍兰也不知道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谈话，她甚至没在心里打草稿，便脱口而出：“曹老师今天回家陪你过中秋节了吗？”
“没有，她不会回来。”
听到少年的回答，苍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日傍晚母子两人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圆月：“说不定哪天她想明白了，就回家了。”
夏季枫却道：“很多事，她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
之后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沉默过后，夏季枫调转了话题：“你刚刚在河边放河灯？”
“嗯。”苍兰的声音有点沙哑，“送给我爸爸，我想跟他好好道个别。”
很显然，女孩不久前失去了父亲，夏季枫低头看着她，没再多说。
休闲公园离小区不过七分钟的路程，临近小区时，苍兰停下来，朝夏季枫挥手告别：“大哥哥，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嘴角微微翘起，扬起美丽的弧度，即便全身湿透，眼里也缀满了星光。
“再会。”夏季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转瞬又消失在眼波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