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等待踏破了冰雪》寒露凝珠

30、【重生】画室

　　自那以后，苍兰渐渐发觉很多东西发生了改变。

　　她拥有了以前从不曾妄想过的和谐温馨的家庭，拥有了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

　　这个世界上也没人再敢欺负她了。

　　在那个漫长而又无比炎热的暑假里，苍兰过得无忧且充实。

　　每天早上去美术培训班上课有哥哥送，下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放学回家有哥哥接。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还会背上她的画板，让她双肩空空，毫无负担。

　　临近夜幕，兄妹两人回到家里，母亲和辛叔叔都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用心准备晚餐。晚上一家人围着饭桌吃过晚餐，还会一起下楼散散步，去公园的小河边吹吹晚风。

　　所有的一切，都让苍兰真正明白，现在她站在了新的起点上，重获了新生。

　　*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晃眼就到了金秋九月。此时八月的暑气还未消散，九月的秋风悄然已至。

　　进入学业繁忙的中学以后，尽管学习课程增多，学习任务加重，每周周末，苍兰还是会去美术培训班继续学习素描。

　　与暑假相比，她绘画的时间大大缩短，只能在每周周末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之后，再去美术培训班学习。

　　为了尽快赶上素描课程的进度，下课之后，苍兰会继续留在画室里，认真学习先前落下的课程，并细细揣摩素描绘图的细节。

　　授课的曹老师留意到这位学习态度端正的学生，大多时候也会选择留下来，耐心给苍兰指导讲解。

　　四十五岁的曹老师是一位温柔漂亮的女老师。她温婉贤淑，仪态万方，喜爱穿素色的过膝长裙，黑色的柔发也盘成发髻，温柔地垂在颈后。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一不展现出烟雨江南女子的温婉与恬静。

　　那天傍晚，空气中的余热还未完全散去，夕阳的余晖穿过透明玻璃窗洒进教室，整个画室都沉浸在橘色的落霞里。

　　下午放学后，学徒们都离开了，画室里只留下苍兰与曹老师两个人。

　　苍兰端正地坐在高高立起的画板前，为她满意的素描画作认真收尾。

　　而曹老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收拾画笔和稿纸。

　　这时候，一位身着国际高中夏季制服的少年出现在画室门口，挡住了抹抹余晖，整个画室的光线瞬间暗淡下去。

　　橙色的落霞照在少年身上，朦胧中，他的发丝也被染成了金色。少年剑眉英气，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有几分桀骜，有种生人勿近的冰冷和寒意。

　　“有纸吗？我要作画。”

　　少年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苍兰缓缓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门口的少年，心想他大概是新来的学徒，便慢悠悠地从自己的画板里抽出一张素描纸递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曹老师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走到少年身旁，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夏季枫，他不画素描，他需要的是宣纸。”

　　苍兰轻轻哦了一声，将手中的素描纸慢慢收了回来。

　　然而少年并未拒绝苍兰的好意，他缄口不语，大步向前走了几步，一把拿过苍兰手中的素描纸，转身离开了画室。

　　“季枫，等等！”曹老师连忙追了上去。

　　向来细声细语的曹老师竟然也慌乱了脚步，看样子是与儿子闹了点矛盾。

　　门外传来母子双方不休的争执声，即便是坐在教室里，苍兰也能清楚听见外面的谈话。

　　“来了不多坐会儿？”曹老师语气卑微，更像是恳求。

　　“今天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带你回去。”少年声音硬朗，态度坚决。

　　“别白费心思了，我不想回那个家，更不想看见你爸和那个女人。”

　　“不行，月底中秋节，必须跟我回去！”少年仍不退让。

　　“季枫，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谈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一句也听不清。

　　苍兰并非有意听见曹老师与儿子的对话，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更掺合不了。

　　她收了心，将视线转回眼前的素描，在画作右下角的空白处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默默收拾了画笔，背上画板起身离开了画室。

　　走出画室的大门，苍兰一脚踩在了一团白色纸团上。

　　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白色纸团。

　　——这是刚刚她递给少年的素描纸。

　　素描纸被揉成了一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苍兰只觉得可惜了她这一张崭新的素描纸。她无奈摇摇头，起身便看见那位名叫夏季枫的少年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男厕所。

　　她将纸团丢进垃圾桶，佯装无事继续往前走，临近男厕所，她清晰地听见了厕所水龙头发出的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再往前走了两步，苍兰顿住了脚，瞳孔瞬间扩大。

　　她听见了格外刺耳的拍打声。

　　一声又一声响脆的拍打声刺激着苍兰敏感的内心，她的胸口也随之一紧。

　　如果没有猜错，那名少年正在厕所里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一声。

　　两声。

　　三声。

　　……

　　十声！

　　少年整整扇了自己十个耳光！

　　苍兰感到不可置信，困惑这世上竟有人如此狠心对待自己。

　　突然流水声戛然而止。

　　少年猛地冲出厕所，迎面撞上了厕所门口的苍兰。

　　苍兰还未回过神来，抬起头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狠戾的少年。

　　少年额前的发丝被水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的右脸被扇得通红，红肿得厉害，嘴角甚至还残有血迹。

　　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不住他扇耳光的声音，冰凉的自来水消除不了他右脸的红肿。

　　少年看着身前瘦小的苍兰，眼神瞬间变得尤为可怕：“记住，今天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苍兰没有转身就跑，她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夏季枫：“擦擦吧，嘴角流血了，曹老师看见会心疼的。”

　　夏季枫怔了怔，没有接受苍兰递给他的纸巾，只是抬手一把擦去了嘴角残留的血迹，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此刻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城市的天际。

　　夜幕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