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前尘》桃茉莉

47、番外 吴谨下

　　济南主城边一座五进大宅里，一个身影跪在正房外花砖上，不知跪了多久，正值暑期烈日当空，此时身上的汗已将后背全然浸透。
　　他微闭双眼，嘴唇煞白，额上脸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室内，严锦夷半躺在贵妃榻上，熏香缭绕，丫鬟给她轻锤着腿，身旁的嬷嬷轻言相劝，“……说到底还是身子要紧，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是咱的早晚走不脱，莫要伤了身。“
　　严锦夷冷哼，“真看不出我这外甥竟还有这番胆量，竟敢私自求我取消婚约，若不是婆母年前刚去，原本今年就该给二人办事了，这会儿倒好，特意跑来要取消婚约，他这是给谁没脸？翻天了不成！给我姐姐的信可送出去了？“
　　嬷嬷赔笑回道，“一早已送出了，迟两日就能有回信。“顿了顿又劝，”要不让人扶吴少爷起身吧，他从昨晚跪到现在，这日头太烈，万一热出个好歹来，也不好给大姑娘交代啊，大姑娘可就这么一个独子。“
　　严锦夷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挥手允了，嬷嬷忙让人去搀扶，又让早已侯着的郎中去诊脉一番，忙了好一会儿才回身复命。
　　“这次愿意起来了？“严锦夷问。
　　“这次由不得他了，人都中暑热了，再晚片刻怕是真要出大事。“
　　严锦夷没好气道，“可说了原因？为何执意退婚？“
　　“还是那句话，说是与婉儿只有兄妹之情，断无爱慕之心。“
　　严锦夷怒道，“全是屁话！他吴谨4岁上就和婉儿订了亲，这些年都过去了，怎地没有一次说没有爱慕，这临了了要退婚，还用这么一大通屁话来搪塞！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大姐，她都是怎么教的儿子？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
　　嬷嬷忙又劝慰，好半天才平息心绪，正就着嬷嬷的手喝茶，丫鬟进来禀报，声音畏缩，“夫人，吴家少爷才刚好些……又跪到门外了……怎么劝也劝不住……”
　　严锦夷怒不可遏，拿起茶碗当头砸了过去，“一群蠢材！这是在姜家，竟任由一个外人拿捏扁圆！他要跪就跪去！左不是我亲生的我不心疼！今儿我要看看，他要跪到什么时候！跪死了我给他下葬！”
　　嬷嬷唬了一跳，这么多年她从未见主母发过如此大的火，一边给丫鬟使眼色让她们出去，一边抚着严锦夷的后背安抚情绪，“姑娘莫生气，您忘了舒先生的嘱咐？您有心疾万不可动怒，不为别的也得为婉儿想想，您要是有个好歹，谁来给婉儿做主呢？”
　　这嬷嬷是严锦夷当年的陪嫁丫鬟，当年一共四个陪嫁这些年病的病嫁人的嫁人，留在身边的就只剩这一个，已是半个亲人的情份，没人时嬷嬷还称严锦夷姑娘，也是她身份最得力之人。
　　想到婉儿，严锦夷浑身的劲一泄，倒在嬷嬷怀里痛哭。她心疼自已的女儿怎么就遇到了这个负心郎。
　　正痛哭间，听到外面舒婉的惊呼，“表哥……快把表哥抬回去，马上让大夫检查，派两个小厮看住门，谁也不许放他出来！等我回了母亲再说！”
　　脚步声进来，舒婉肿着眼走到严锦夷面前，二话不说扑通跪下，俯身嗑起了头，“……求母亲允了表哥吧。”
　　严锦夷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疯了吗？他要退婚！你求我答应他？”
　　“对！我求你答应退婚，我不想嫁他了！”舒婉直直回答。
　　严锦夷气得坐直了身体，她指着舒婉，“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临嫁前被退婚，你以后还怎么做人？这济南城里人人都会笑话你，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舒婉望着母亲，“济南城的名声我不要了！我说了，我不嫁表哥！“
　　严锦夷气得哆嗦着唇，“不嫁？为何不嫁？“
　　“正如表哥所说的，我对他也只是兄妹之情，断无半点爱慕。“舒婉回答得干脆利索。
　　严锦夷觉得匪夷所思，“喜欢从来都不是嫁人的条件，谁家姑娘是因为喜欢才嫁？不都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你也要学吴谨想翻天不成！”
　　舒婉站起身，“可现在不一样了！以前还没有火车和小汽车呢！我这次去北京，有些人家都有电话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可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不愿！我不喜欢的人我就不嫁！”
　　严锦夷惊骇的看着自已女儿，这哪里是她柔顺婉约的女儿？她的女儿又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寡廉鲜耻的话来？
　　严锦夷狠狠给了舒婉一耳光，“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舒婉捂着脸不发一言，她转身走了出去，走到刚才吴谨跪地的地方跪了下去。
　　这一跪就是半日。
　　然后就是一夜。
　　半夜吴谨醒来，从熟睡的小厮旁走过，他来到舒婉身边也跪了下来。
　　天边透出鱼肚白，一夜未眠的严锦夷终是走了出来，她走到舒婉面前，“今日所为你可会后悔？”
　　舒婉抬起迷蒙的眼，“不会。”
　　热泪滚滚而出，严锦夷终是拗不过女儿，她说，“我允了。”
　　舒婉去抱她的腿，流了泪，“……谢母亲成全。”
　　这是她得知吴谨所恋后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流泪。
　　嬷嬷扶舒婉起身的时候她已无法站立，她看着吴谨轻声道，“表哥，从此以后，你我就各自安好罢。”
　　吴谨有泪水滑过，“谢表妹。”

作者有话说

　　如梦系列第一部已更完，第二部青愫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