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麓山决明子

9、立夏

　　2009年5月5日，立夏。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

　　夏天来临的时候，袁皓辰正在出差途中忍受顶头上司精神上的性*骚扰。虽然赵旭更乐意称其为热情而真挚的追求。
　　而重新恢复了“好朋友”身份的舒畅同学，也非常尽职地履行起自己好朋友的义务。即使在天气已然燥热的情况下，依然不忘每天给自己的好友发去温暖的问候短信。
　　于是，承受着上司的热情和好友的温暖的袁皓辰，终于在炎热的夏天——感冒了。

　　他在上海的酒店里躺了两天，一开始赵旭还非常开心地享受着难得的献殷勤机会，守在床边扮演24孝无微不至男友（大误！）。顺便借着照顾的机会揩揩小油，大有将精神上的性*骚扰发展为实质性*骚扰的趋势。
　　第三天，当体温计依然顽固地停留在38度，赵旭终于觉得不对劲，决定把人运回广州再说。
　　低烧加上旅途劳顿，从飞机场走出来，袁皓辰只觉得腿上好似挂着一百斤重的棉花。全身都软绵绵的，也实在顾不上赵旭趁机把他往怀里搂的事实。

　　就这么一路被赵旭半搂半抱到了自家楼下，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非常糯软的“哥”。
　　赵旭和袁皓辰同时抖了一下，一个是酥的，一个是麻的。
　　袁皓辰回头，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正匆匆忙忙跑过来。他努力运转起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追溯着记忆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少年。
　　“哥，你怎么啦？白天就不认识人家了？”少年抛出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却特意在某个角度让袁皓辰看到了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这个笑容——，原来是那天遇见的傻小子，叫林什么来着？

　　一把将小孩揽到自己怀里，顺便把身体60%的重心都压在了小孩的肩膀上。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一直期待着什么时候能与我家小林再续前缘呢！”
　　“哥，你好讨厌呀！”
　　袁皓辰脚下一软，这下80%的重心都到了林悦身上。林悦咬牙扛着袁皓辰的重量，还不忘挑衅地朝一旁的赵旭龇了龇牙。
　　不过赵旭在关键时刻还是发挥出伪精英实油条的本质，只是带着点好整以暇的笑容看着他们，还很有风度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小袁”。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
　　所以说，老天总是不愿顺遂人意。神曲铃声一出，什么风度形象都成了浮云。迎接着林悦眼中赤*裸裸的鄙视，赵旭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冲两个人挥了挥手，转身去接电话。

　　“喂”
　　“唔，刚到”
　　“你说那个别扭的家伙哈，送到他家门口了。”
　　“唔，没有。有个小朋友把他抢走了。”
　　“什么小朋友？”赵旭回头看了看勾肩搭背朝楼梯方向走去的两人，抿着唇笑了，“有点儿意思。”

　　袁皓辰租的房子是老楼盘，也就意味着林悦必须靠体力把他扛到6楼。对于身材娇小的林同学来说，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
　　等终于进了袁皓辰的屋，林悦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甩在沙发上，便毫不客气地去冰箱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来喝。
　　袁皓辰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这到底是谁家啊？”
　　“喂，要不是我英雄救美。你刚才就被那老色狼给吃了！”
　　“我自然有办法摆脱他。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嘿嘿，你堂堂一个纯1，怎么可能像个弱受一样靠在别人身上！所以说，真相，只有一个！”
　　“你鼻子上又没有眼镜，推什么推呀！”
　　“我利用我天才的大脑，掐指一算，就知道那家伙给你下了药啦！”
　　袁皓辰揉了揉太阳穴，狗血小说真的要少看啊。

　　“哪，我知道你现在一定被小爷的英雄魅力所深深折服。不过你也不用脸红成这样吧，美人？”林悦伸手在袁皓辰脸上摸了一把。“啊咧？怎么那么烫？你发烧了？”
　　你终于发现了=，=

　　好在林悦这家伙虽然大脑回路有点异常，照顾人的本事倒比他那些娇惯的同龄人要好出很多。
　　袁皓辰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大床上。身上盖着厚被子，额上搭着热毛巾，听着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气场真是很玄妙的东西。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却有种非常熟稔的安心感。可以像老朋友一样放心享受对方的照顾，连一向全年无休的戒备心也能任性地去度个小假。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似曾相识的自己吧。
　　不过，他到底叫林什么来着？林昕？林哲？如果现在去问他，会不会一周后邻居报警发现我的尸体在房间里腐烂了？一路胡思乱想着，袁皓辰进入了梦乡，却意外地没有做梦，睡得很踏实。

　　被门铃吵醒的那一瞬间，袁皓辰几乎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姑娘。窗明几净，平时灰蒙蒙的木地板，这会儿竟然在阳光下泛出点光来。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久违粥香，让这个冷火秋烟的房子突然有了些家的味道。他看看钟，已经是下午，自己居然睡了4个多小时。
　　上次使用到厨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袁皓辰皱着眉头想着，只是门铃声实在太执着，让人实在没办法安心思考。
　　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从客厅里传过来，然后是门打开的声音
　　你是谁——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传过来。一个自然是那个林XX，但是舒畅，他怎么会知道我家住在这里？

　　下一秒，舒畅已经自己走到跟前回答了袁皓辰脑内的问题。
　　“皓辰，你没事吧。你手机关机了，我打去你公司问到了你家地址。之前不是说感冒好些了么，怎么好像更厉害了。我看看，吃药了么？没有人照顾你果然是不行的，要不我今天住这吧？”
　　“唔，我没…事…”
　　“那个”，林悦在旁边弱弱举手，我不是人么？
　　“哎呀！怎么还在发烧！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这一连串的机关炮放出来，袁皓辰跟林悦都有些蒙了。
　　眼见着舒畅开始翻被子打算给袁皓辰穿衣服，林悦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扑到床上，把袁皓辰死死压在身下。“你要把皓辰哥带去哪？”
　　舒畅顺手在林悦的脸上拍了一下，“小弟弟，你先去玩会电脑。你哥生病了我带他去医院，待会回来给你带吃的。你想吃什么？肯德基好不好？”
　　噗，袁皓辰偷笑了一声，感觉到林悦饱含怒意的视线，便假装没事人地扭过了头。恩，这面墙太空了，应该贴点墙纸比较好。

　　“喂，你到底是谁呀？”
　　“我吗？我是你哥最铁的朋友！”
　　林悦白了他一眼，“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可是皓辰哥的男朋友！”
　　咳咳，袁皓辰觉得，大概下一秒钟自己就能口吐鲜血暴怒而亡了。
　　果然，舒畅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悦，视线狐疑的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你说，你是，是，他，男…朋友？”
　　“怎么？不是最铁的死党么？你连他是GAY都不知道么？”林悦挑衅地朝舒畅挑了挑眉头。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舒畅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地面，袁皓辰很是担心他真能把地板上盯出个窟窿来。
　　而大脑脱线的林某人，也终于意识到，刚才，好像，似乎，说错话了？
　　“咳”，袁皓辰轻咳一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小林，我有点话想跟朋友说。你要不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其实这样也好，该来的始终要来。
　　“不好意思，是不是吓着你了？如果你觉得别扭的话，我可以尽量减少在你面前出现的次数。”
　　“不是，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有点意外，你竟然这么坦率的就承认了。“不过，你这品味就…不怎么恭维了。”
　　袁皓辰愣了一下，预想过的各种场景都没有出现。好像，平静得太过分了一些。但他还是很快地接了话，“啊，小家伙乱说的。不用理他。”
　　“噢？那你从哪认识这么搞笑的小家伙？”
　　从哪认识？莫名其妙的，袁皓辰有些心虚起来。“唔，朋友的朋友。”谎话脱口而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么一个谎。

　　“你现在，恩，有伴了么？”
　　袁皓辰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话在问什么，不由又闹了个红脸。“没有。”
　　大概是错觉，总觉得舒畅好像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
　　“其实，我有一点点高兴。”
　　什么？袁皓辰猛地缩紧了拳头。
　　“你肯对我坦白这样的隐秘，我很高兴。”
　　“不介意我抽烟吧？”虽然是疑问句，但舒畅的动作却已经自行做了回答。其实袁皓辰这会还有点头晕，并不想闻到烟味。只是这么多年，拒绝的话从来无法对着这个人说出来。好在舒畅抽的这种不那么刺鼻。
　　“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么？”舒畅并没有看床上的人，只是淡然地望着窗外的阳光。
　　袁皓辰心里突然恸了一下，舒畅的表情总是很丰富，只是寂寞，这样的表情实在不适合他。
　　“有一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是以前不懂得珍惜，还做了很多惹他生气的事情。后来终于把他给气走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找他，希望他能原谅我，也希望能有新的开始。可是我不知道，我在他的心目中是不是也有着相同的位置。毕竟隔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想要努力试试看。皓辰，如果是你的话，会给我一个机会么？”
　　舒畅终于把头扭了回来。四目交视，袁皓辰能看到舒畅眼中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温柔却又霸道，丝毫不加掩饰的渴望。
　　躲了这么久，潮水，终于还是要冲破河堤，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它的方向。

　　他闭上眼，窗外有知了在叫。虽然是初夏，广州的阳光也已经开始灼热。
　　昨天广州还下暴雨，今天却已艳阳高照。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
　　明天，让人充满期盼的词语。因为未知，所以有着无限种可能。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再一次有所期待？
　　许久，袁皓辰听到自己轻轻的声音，“也许吧，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