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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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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五所,陆秉诚所居之房室中,浓烟似的黑影喷薄欲出。其上,有两枚龙灵盾牌起龙灵护盾相挡。其外,金、银二龙头尾相接,以龙鳞抵挡魔气外溢之势。然魔气虽不得出,所携之巨大冲力却仍需元澈元灼起灵气相阻。
不消半刻,二龙渐渐不敌,将要被掀开之时,仰天一阵怒嚎。
顷刻间,云破天惊,电闪雷鸣。
“殿下!”
竹月被这道巨响震醒,于梦中惊恐坐起。
“姑娘醒了!”床榻旁服侍的侍女与床榻之下焦急等候的沈清风皆大喜,转身拜地呼告:“陛下!竹姑娘醒了!”
窗前,皇上收起望向西五所的目光,迈步至床榻前,稍稍缓了缓焦灼面色,“可还好?”
“陛下!”不待他阻拦,竹月已然翻身跪地,“殿下如何?”
屏退侍女,命沈清风去往西五所,皇上扶起她,“尚未醒来。然有龙鳞盔甲护住心脉,暂无性命之忧。”
“何以魔气消退殿下却仍未醒来?且沈太医所言之期未过,此魔气又是从何而来?”一股脑吐出心中疑惑,却见皇上摇头叹息,不觉心头一颤。然不愿作此猜想,便只追问:“陛下,究竟出了何事?”
“方才你晕倒以后,魔气复起,蔓延四方。元澈元灼未能与之抗衡,皆已昏厥。”见她瞠目结舌,面若死灰,皇上续言:“不过现下已有四龙于屋外镇守,暂且不必担忧!”
“怎会如此……”花魂之力不可净去?且须四龙方能镇住?如此强劲的魔气,究竟从何而来?皱眉沉思间,她顿时一愣,“难不成是因为那株七叶莲并非取自黑峰崖?”
“然用药后,诚儿确有好转。”就此定论,皇上出言宽慰:“勿再忧思,且在此处静养数日。待龙王回城,自有解法。”
竹月只得应下,待皇上走远,起身至窗边远望:整个西五所自内向外晕开浓厚的灵气,夜色之下,仿佛一座天宫氤氲在一片雾气中。眯眼细瞧,依稀可见那间房室之上竖着四枚龙灵盾牌,所起之龙灵护盾死死按住连番冲顶的魔气。
“怎么会……”愣得陡然睁大了眼眸,于惊骇之际似是听见一道轻柔低唤:“竹月啊……竹月……”
心顿时安定些许,然记起柳村被屠那夜亦曾听过类似的声音。回忆滚滚而来,满地尸体犹在眼前。她用力捂住耳朵,声泪俱下:“不!不要!这次我哪也不会去了!”
“竹姑娘?竹姑娘!”门外,侍女的叩门声愈来愈响。
“走开!”呼唤声没了,她缓缓放下手,抱腿呆坐,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绪。听闻侍女急切的叩门声,清清嗓子方回:“梦魇而已,勿须担忧。”
“叮铃铃,叮铃铃……”
欲至床榻,玉铃铛自腰间而起,浮于她眼前。其内,铛簧左右仍旧卡着那两粒石子。她不觉蹙眉,仔细观瞧,竟赫然望见已然被凝结的银色风铃!
银黄相绞的丝线从中穿过,渐渐显出一小段柱形铃棒。她大吃一惊,越凑越近,倏而又看到其下还坠有一木牌。
上面刻着九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她一一念出:回尔 之 风铃不响也想
心猛的一沉,木然抬首,眼前显出那红发男人与白衣女子的一段前尘往事:
她是女娲补天后遗留下的一抹灵气,纳后羿射下的九个太阳化为人形,守护灵海大陆。
前三百年,她兢兢业业,收了三个徒弟,一起抓了诸多凶残的妖魔锁入感业山。就此立下威名,令四方鬼怪不敢来犯。
之后的年岁,原以为能和徒弟们一起守着感业山,享享清福。却没想到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或是想继续闯荡,或是想飞升,或是想回老巢。
唯独没有一个愿意留下。
自此,空旷的感业山上,除了日日嘶吼的凶魔恶鬼,便只有一棵枫树与她作伴。
前三百年,她勤于教化被关押的妖魔,每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偶有徒弟抽空来探望时,总是十分欢喜,问长问短。
中间三百年,很多时候她都不想见到那些妖魔,偶尔听见他们叫唤,甚至还会用力捂住耳朵。她时常感到孤独,日日守着上山的路,总是盼望着徒弟们能来瞧瞧她。可等他们真的来了,她又总是不高兴,有意无意的数落他们。
后三百年,她的生活变得很有规律,晨起便坐在大树底下,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按部就班的去妖魔面前诵几段经文,施几道法术。一切都挺好,只是徒弟们来得太频繁,让她感到厌烦,便索性阻隔了四周的灵气,又将这片旷野藏去了海上。
之后的某日,一时想到自己的使命分明是守护灵海大陆,如今竟成了守护感业山,实在滑稽。不过她心里倒也清楚,感业山上关押的这些妖魔,个个都是能摧毁大陆的存在。
都已经用了近一千年都没能为他们消去妄魇,她想,还是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于是,在一个秋日的早晨,望着满树火红的枫叶,她做了决定。
解开四周的阻隔,盘莲花座,右手覆于右膝。起九日环于身,欲起降魔印,与世间诸恶同归于尘。
“等,等等!”一道男人的声音突起,“圣女能否多等,等一日?”
“为何?”
声音竟出自身旁的大树。她有些惊奇的看向树干上的那张脸,男人倒是垂下头害羞起来,又求了一声,便不知藏去了何处。
着实稀奇……
此树虽已有千岁,然从未有人助其修习,怎的竟能张嘴说话了?她十分好奇,收回向上探去的目光,当即便改了主意,“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事。”
次日晨起,至大树底下,她常坐的地方竟插上了几朵小花。
“你让我多等一日便是为了这个?”她感到不可思议。
“圣女莫,莫恼。”他不让脸被她看见,忙解释:“这,这是去山下摘的。我见它极,极漂亮,一直盼,盼望能让圣女也看见。等,等了这些年,才总算等到今,今日就能化作人形。故而昨,昨日才会……”
“就为了这个?”她越发感到不可思议。
“嗯。”
“多少年?”
“什么?”
“你等了多少年?”
“我不大记得……圣女那时日,日日皆说无聊。”
那是第一个三百年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六百年……”皆因执念方化出人形。
心里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出神许久,她方冲大树喊道:“六百年了你不知道这是我坐的地方吗?!”
“是,是……马上挪!”大树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红发男人。小心翼翼地抠出花,笨手笨脚地拍平土地。
她掩唇一笑,见他看来,却又拉下脸。
“圣女请坐。”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却是剑眉星目,粗布麻衣亦难掩其俊朗之姿。
“这还差不多。”盘腿而坐,她毫不客气:“拿来。”
“是。”他双手捧花上前。
她并未接过,起灵将几朵野花栽进身前的空地,只道:“本圣女慈悲心肠。你既等了百年,我便遂你心意,待这花儿枯萎以后再行大事亦不耽搁!”
“谢圣女成全!”他喜不自胜,两眼双光。
后来,他日日下山摘花,她带他识字修习。如此一拖再拖,直到旷野变花海,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共赴巫山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