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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云阳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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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叶直勾勾盯着鹿庸,血泪自眼角滑下:“我只是想要回到从前而已,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
鹿庸学着她的语气:“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温叶神色微变,眼底满是怨毒,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你不可能活着出去的。”
鹿庸耸肩:“各凭本事了咯。”
如果温叶见识过鹿庸和人撕破脸后的气人本事,一定不会在这里和他进行口舌之争,然而温叶不知道。
“你,你不怕我?”
“我,我怕得很。”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画笔,再次看向静物台,面上没什么波动,“这么说,你会不会相信。”
“等你死了之后,我要把你大卸八块,然后将你的灵魂也分割成无数片,全部丢进这所学校的厕所里!”
前方正是生物老师准备杀死温叶的那一幕。
看似娇弱的少女无力地挣扎着,生物老师目光贪婪地看着她哭泣的神色,一脸餍足。
先是有黏腻的目光在身上滑过,然后肩膀传来被生生扯断撕裂般的剧烈疼痛,紧接着是另一边肩膀、手臂、双腿、肚子……
静物台上的温叶和身边的温叶似乎重合了,它发出痛苦的哭喊,眼底却流泻出扭曲的快意。
那双被血液染得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的静物台上的生物老师虚影,也是台下正在忍痛画画的鹿庸。
最后,在一阵恍然的婴儿的哭声里,痛楚消失。
温叶却笑了。
它像是透过他们,遥遥看到了更远的存在,虔诚而期待:“终于……”
终于什么,它没有说完,鹿庸也无法再观察她的神色,身上的剧痛让他根本拿不起笔,而等到静物台上画面消失,他就会失去速写资格。
神经控制着手臂,调动手指捏紧画笔。
残乱的断肢,满地的血液,扭曲的动作,每一步都需要细心抓取,鹿庸一笔一划都很艰难,却终于在画面消失之前,粗略画出了整个场面。
“还有两幅画,加油。”
鹿庸捂住脖子深深吸了口气,缓解刚才被肢解的疼痛和窒息,闻言抬眸,看清她的神色后微微一愣,劫后余生的放松瞬间消失。
温叶嘴角高高扬起,肿胀惨白的脸上竟像是兴奋的笑容。
脑海里迅速回忆着什么,然而却没找到任何线索,只能沉下心,应对当前。
“谢谢学姐的鼓励。”鹿庸目光重新放到了静物台。
画面再次变幻,接下来两张速写和鹿庸预料的差不多。
一张生物老师被分尸的画面,一张卫知乐跳楼的画面,每一张都让他体验了一次由生到死的恐惧,如果心理素质差一些,这样来来回回五次,没有疯恐怕也神经衰弱了。
鹿庸神色却十分冷静,他比谁都清楚那些只是幻觉,当剥离了身体上的痛苦,或者说,将痛苦与理智分离之后,他下笔比任何时候都稳,毫不凝滞。
温叶站在他的边上,沙哑的嗓音里藏着怪异的腔调:“你不怕死?”
鹿庸将素描板放下,调整画架,将油画的背板架好,又将画纸用脚步圈住四角,这才转头,与温叶没有眼白的眼睛对撞:“我怕死得不得了,可是这不是不会死吗?”
温叶对他的挑衅,只是冷笑一声。
它终于不再时刻围绕鹿庸身旁,而是拿起了自己的画板,然后将身体一转,竟背对着静物台,看向了窗外的方向。
鹿庸虽然早有预感,静物会是最难的一关,但看到所有灯光都如同接触不良一般咔嚓咔嚓熄灭,窗户无风自开,将校园里的场景如实袒露时,依旧瞳孔一缩。
学校的灯早就全部熄灭了,此刻却亮了一盏路灯。
那灯并不是上一个夜晚的昏黄色彩,而是透着惨淡的白,更引人注意的,是灯下那具扭曲的血红肢体。
它四肢全部反向折断,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脖子软软搭着,无法看到脸,但这样一个剥皮人,已经足够血腥。
浓黑的夜,血腥的红,惨淡的白。
这就是今晚的静物色彩作业。
温叶像是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一边慢悠悠地在色板上调色,将浓烈的红与黑混合,再挤上满满的白色,它就这样看着鹿庸,用铲刀将这些颜色随意拨动,让它们或扭曲或融合在一起。
像是迸裂的脑浆摔出血红的躯体,浓郁的黑暗将一切吞噬。
不知是不是错觉,鹿庸觉得自己的脑袋疼了起来。
他不再看温叶,转头也调起色来。
他没学过画画,速写是要求抓动作神态而已,他很容易蒙混过关,可静物就没那么简单了,色彩尤其需要天赋,他压根没有,只能照着眼前所见,铺下大面积的黑色。
画纸渐渐被黑色占据了大半,窗外的黑也像是更加浓郁了,树影婆娑,随风而动,影子落在墙上,像是长了手脚,攀爬着融入了美术室的黑色之中。
温叶裂开的嘴角勾起,一点点勾勒着窗外的细节。
黑色铺完,鹿庸开始画那一盏路灯,如果静物也和之前的速写一样,他会体会画里的主角所经历的事情,那么画被剥了皮的那句尸体无疑是最危险的。
路灯看着简单,鹿庸这个业余画手画起来也很简单,将加了白的黑调得淡些,就直接在黑布中画了一竖,就这样充当电线杆了。
至于光和影,他一个业余的,哪里会画这些?
鹿庸摸鱼摸得理所当然,很快调好了灯的颜色,正要下笔,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极其缥缈的声音:“先别画灯。”
鹿庸瞳孔骤缩,不是因为突然出现的声音,而是因为骤然凑到他眼前,给了他一个贴脸杀的温叶。
“学姐,你这样挡着,我怎么画画。”
“贱.人!”
鹿庸叹气:“学姐,您这样就很不讲道理了,我和卫学姐就是很普通的学弟学姐关系,没有任何超出友谊以上的情感,认识都还没几天,你总不能因为我和她说过几句话就看我不顺眼吧。”
“你该去死。”
鹿庸眨巴眼睛:“可是卫学姐不想让我死诶,你这样会让学姐伤心的,真的号码?”
温叶:“……去死!”
她肿胀的手紧紧掐住鹿庸的脖子,比起之前话天台速写时更有真实感,也更窒息。
“学姐……”
“啊——”
温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开,砰的一下撞到了窗上。
鹿庸捂住脖子,装作惊讶:“学姐,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摔出去了,伤得厉害吗?还想掐我脖子吗?”
温叶缓缓抬起头,被长发遮住的大半面孔,却没有遮住她怨毒刻骨的双眼。
“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鹿庸不太认同:“我和卫学姐关系还不错,而且我和我们班同学关系也还可以,如果真的死了,我觉得它们应该会帮我收个尸的。”
温叶恶狠狠看他一眼,像是知道和他打嘴皮仗占不到便宜,径直飘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重新画画。
鹿庸也悄悄松了口气,笔尖沾上红色的颜料。
软笔与硬笔的勾画不同,如果说用炭笔的时候,鹿庸还能抓住神态动作,那么在柔软的水粉笔下,他就只能勾出模糊的轮廓了。
不知是刚才的提醒,也可能是莫名的预感,鹿庸是从脚开始画起的。
笔尖落在画板上,晕出一团红色,又由于整面的黑色铺色,淡薄的红中透出浓郁的黑,十分不详。
鹿庸却无法分心去看画板上脏乱的色彩了,因为他的腿,在流血。
他屈腿坐在略矮的马扎上,牛仔裤露出了一截脚踝,以及发灰的运动鞋,此时,脚踝上已经沾满了血液,也染红了运动鞋。
鹿庸能够感觉到,当他从下往上画出那一笔时,就像是有一把十分纤薄而尖锐的刀斜斜刺入了他的皮肤,像是熟练的果贩为客人剖开西瓜或芒果,皮肉分离得十分干净,只余果肉汁水四溢。
他左手卷起裤脚,果不其然,右腿脚踝往上膝盖向下的部分已经没了皮肤,能清晰的看到肌肉轮廓以及血管的走向。
令人奇怪的,竟然是一点儿也不疼,唯有血液流失带来的冷意和无力感,提醒着鹿庸,这幅静物和前面五副速写不一样。
那些是幻觉,眼下确实真的。
“学弟。”温叶不知何时贴到了鹿庸旁边,完全猩红的眼睛盯着他,阴恻恻道:“你的画技下降好快,这条腿,竟然连形都不完整吗?”
鹿庸抬手,却来不及阻止。
温叶已经拿着自己的画笔,三两下就将一条扭曲弯折的腿画得形神俱在。
“唔——”
鹿庸垂下眼,他的腿已经没有踩在地上,而是如同窗外那具扭曲的尸体一般,曲折向后,折成了人类做不到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