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月25日（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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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西装，白衬衫和黑领带，还有棺材似的黑色轿厢。黑色枪口，黑漆漆的鞭身，上面反射着一抹暗银的高光。罗马里欧突然猛打方向盘，尖锐的摩擦声与划破空气的杀气擦身而过：“BOSS，趴下！”
迪诺立刻趴下了，座驾打着漂移改变路径滑上了一条窄道，车门被街角的尖锐墙壁挂得变了形。防弹玻璃的隔音很好，但仍然可以感觉到外面的枪战已经波及到了这一街区——不，也许是为了迎接加百罗涅的BOSS的到来才会转移到这里的。
刚才的急转弯是避开了狙击手对轮胎的射击，罗马里欧在这一方面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但一味逃跑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迪诺一脚踹开变形的车门，从歪斜行驶的车上滚了下去。
“这混小子！”罗马里欧看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他的动作，他啐了一声，却并不停车，反而加足马力朝着小巷的另一头冲去了。这里是狙击的死角，分散行动的确更加有利，但也更加冒险。
“但首先我们要知道为什么挨打。”两个人心里异口同声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迪诺滚到死角的一边，他调整耳边的通讯器以便于部署战力。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看到一名加百罗涅的家族成员跌跌撞撞地闪到这边，然后有子弹从后贯穿了他的要害。
他俯在那里，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而改变蛰伏的动作。那位临死的家族成员的眼里映出他的脸庞，他朝他笑了笑，手头一刻也没停地调整好机密通信的频段，接受者是加百罗涅的首席参谋，他的心腹——忒西奥。听到对方接通的讯息，他吁了一口气，用一贯的轻松语气说道：
“噢天哪，忒西奥，幸好你还注意到了机密讯号。我不喜欢枪战，何况还是家族内部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让他惊诧的是回应他的并不是一贯的那个热忱机警的声音。机密通讯回路里传来的是有点陌生的冰冷回话：“哦，加百罗涅的‘跳马’，这么快就能和您说上话真是荣幸。”
迪诺很快恢复了冷静。“忒西奥呢？我想和他说话。”
“很遗憾，您永远也不能和他说话了。”
迪诺听到通讯里传来冰冷的枪响。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是谁，杰森是受了你的指使？”
“谁愿意跟着一个不懂得给家族成员好处的BOSS呢？”对方冷冷地笑起来，那声音很凄厉刺耳，迪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够了。你想要什么？”
对方大笑。
“实在是没什么——只是想要你的性命而已。”
话音刚落通讯便被单方面切断了，与此同时，刚刚那个倒在他身边死去的家族成员的尸体，突然毫无前兆地爆裂开来。
迪诺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那人肉炸弹的实质性损伤，但他那张端正得令人嫉妒的脸孔仍然被碎片划伤，高温的弹片灼得里面的鲜红的肉泛出焦糊的黑色。额前的金发也被灼成了弯曲的黑圈。通话里传来罗马里欧焦急的声音：“BOSS！你没事吧！”
“别用通讯了！机密频段也不行！忒西奥被杀了，他们窃取了频段。”他说完便将微型通讯器取了下来，并对着它开了一枪。他四周看了看，窄巷上头三米处有一扇半开的窗。他从怀里掏出鞭子，退后几步，手腕灵动地一甩一抖，那鞭子便像是有灵性一般，倏地缠紧了窗椽，接着他整个人就像一只灵臂的猿猱般被带着跃了上去。
黑手党活在枪口上，因为从事的多半并不是能拿上台面的勾当，当然也会有正规的公司和事业作为挡箭牌。迪诺曾经看着自己名下的橄榄油和土豆出口事业的庞大清单而笑得差点岔气。但当罗马里欧无奈地把门带上任他像个孩子似的打滚的时候，他却有突然想哭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是很久以前便明白的事，但他也有决不妥协的底线。那之后他把家族核心成员都叫到面前来，有些紧张地交叠着双手，交代了一些事。没有异议，后来那些被写进规章里。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条便是，决不为任何麻醉剂的培植、贩售等全过程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提供任何资金和保护。
虽说是活在枪口上，但也不是天天都面临这种程度的枪战。通常情况下，谈判、威慑和暗杀就足够解决一切。他在将近二十年的首领生涯里已经熟稔地掌握了许多技巧和诀窍。他有时也会自负地觉得自己的确是一位出色的黑手党老大，然而这一点不知为何又会令他莫名地消沉下去。
他视家族为一切。家族也的确是他的一切，他爱家族里的每一位成员，尽管笨拙和不算聪明，他也能记得他们的所有名字和昵称，还有特长和相应的纪念日。有时他也会想如果把恭弥和加百罗涅摆在天平之上，到底哪一边会更沉重一些。最终他无法判断，也许就是这样恭弥才会离开，他自嘲地想。
迅速地给脸部的创口上药，迪诺疼得龇起了牙，好在没有人看到。他觉得心里头有一处更痛，也许是因为两名家族成员死在自己跟前却除了故作正经外全然无能为力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此刻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原因。他明白自己真的很怕寂寞。
可是眼下没有什么能够安全通讯的设备，对于对方他全然无知，甚至不知道家族的成员里有多少被笼络了，又有多少是还可以信赖的。他有些懊悔自己前段时间沉浸于虚幻的平凡生活之中而把这些都交给罗马里欧。但眼下他必须想出办法，因为现在他不是二流的小说写手，他是一个拥有千名家族成员执照的BOSS。
他潜入的房间是个废旧的出租房，里面并没有电话机这种高级的东西——即使有，大概现在也欠费了。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对方很快便会查到他躲入这里；他的手指焦急地探入衣袋，却碰触到一个凉凉的物件。
他一愣，掏出的是那只总是被人嘲笑的破旧手机。
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对着心里深处想念的人说了谢谢。他用它拨打了罗马里欧日常掩人耳目而使用的私人手机，那个号码只有出版社和他自己知道。
电话接通时传来罗马里欧长吁短叹的呼叫，他以为迪诺忘记了这个的号码，而他又不敢擅自拨打迪诺的手机以免暴露目标。“基本的情况我和斯单法诺已经掌握了，BOSS。领头的是那个混账的约瑟，倒戈的是杰森那一帮子二十来人，但他并没有吃到好果子；背后支持的是奥普兰家族。”
“原因呢？”
“之前的谈判破裂。约瑟和他背后的奥普兰家族想要我们提供三百万美元的投资和相应的法律保护和援助，并且通过我们的西西里辖区和海路渠道运送麻醉剂。交换条件是我们每年能够得到投资十倍的高昂分红，并且无需参与任何具体事务。”
“这事情你没有和我说，罗马。”
迪诺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们严格按照家族条例直接处理的，BOSS。”对方有些委屈地笑起来。
迪诺叹了一口气。“然后呢？”
“你知道，西西里一带的渠道归杰森管辖。他们拉拢了杰森，许诺给予他高额的回报。但杰森告诉他们除非你死掉否则这一条你制定的规矩将永远运行下去。他们想要将你暗杀并随后推助杰森成为下一任的首领。暗杀计划部署的时候被斯单法诺发现并展开枪战，途中他们挟持了忒西奥。总体上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也许他们本身打算用忒西奥作为人质，但自己贸然打入的通讯刺激了对方导致提前结束了忒西奥最后的生路。他有些悔恨地狠狠捶了一下坚硬的墙壁。
“BOSS，这不是你的错。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会合。对方的目标是你。”
“我在第九街的一栋楼的三层——”刚说到这里，他感觉到轻微的震动触感。他立刻挂断了电话。有人上楼来了。
看来还是约瑟的人还是搜查到了这里。他敏捷地躲到掩体背后，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没查到吗？”“是，约瑟先生。他们似乎使用了另一套的通讯系统，暂时还无法破译。不过没什么，很快会查到的。”
迪诺在心里说哇哦这下真是中头彩了，来的人竟然正是约瑟本人；他又暗笑他们无法破解的通讯线路，不过是老式的濒临淘汰的民用手机线路而已，大概他们认为加百罗涅的BOSS怎么样也得使用最新政府普及的G线路或者是专用卫星线路吧。
他从狭窄隐蔽的门上的裂缝里望过去，他看到他们在对面的空房间里坐下了，似乎是想要将这里当做一个临时的据点。中间留着络腮胡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应该就是约瑟，他旁边站着毕恭毕敬的杰森，然而接着那一幕却让他的血冲上头顶——
杰森慢慢举起右手，将手中的一个头颅就那样放在桌子上。
“全盘的计划都很完美，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那个跳马。但这个小子竟然这样顽固，害得我……”
那是忒西奥的头颅。
迪诺觉得自己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了。对方身边的人很多，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做什么。但他看到杰森往自己昔日属下兼挚友的头颅上浇了烈酒，然后饶有兴致地拿出打火机，而约瑟皱起了眉头：“别烧坏了，我还要把它当做美妙的工艺品拿到跳马的眼前去呢。”“噢，会在烧成灰之前留个形状的。让他们自己做DNA鉴定去吧！”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迪诺听到自己理性的弦崩断的声音。他在杰森点燃打火机的一瞬间挥出鞭子，杰森只觉得猛地一痛，脸上留下了一条血淋淋的鞭痕，打火机的火舌舔伤了他的手指；而忒西奥的头颅已经从桌前消失不见了。
周围一片喀啦啦拉枪栓的声音，他们的目标都对准了那个从门后突然闪现的人影——那个他们正在追捕的大鱼现在正自投罗网地站在他们跟前，加百罗涅的BOSS迪诺正亲昵地拥抱着怀中忒西奥的头颅，哪怕上面的酒精令他的头发湿漉漉得仿佛海带，而已经灰白的脸上更沾满了泥土：“嗨，已经没事了，委屈你了，老伙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2月25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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