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黛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旖旎衣衣

19、夜谈

　　“水洹？是你！”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能制住你水溶？”
　　“你制住我了么？”
　　“你说呢？”
　　水溶靠在马车上，不得不将头歪到一边，锋利的刀刃正横在他颈下。水洹距离他极近，就像小时候打架时，水洹总喜欢逼近了威胁他到底服不服。

　　“你能不能把那身衣服脱了？”水溶说。
　　“哟！”水洹故意大惊小怪，“这衣服是那个林姑娘的，我方才听到你上车时喊了两声林姑娘……你看到她倒在地上时，那种惊慌失措……啧啧，那姑娘是你在意的人？”
　　“不是。”水溶不带任何情绪地立即否定，“我答应了要保护林姑娘，如果她出事，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真的吗？”水洹眨眨眼。
　　“她在哪儿？”
　　“谁？”
　　“林姑娘。”
　　水洹懒懒地答道，“你又不在意她，她是死是活与你也没太大关系。”
　　“你……”

　　水洹不怀好意地笑，“如果你承认你在意她，我就放了她。如果你再说只是为了面子，我就杀了她，让你丢脸丢到底。”
　　“是吗？”水溶淡淡地说，“那你就再也走不出这守望园了，包括秦可卿。”
　　这句话并不是凭空的威胁。水溶立即就出手了，短剑碰上水洹的长剑，清脆的金属交鸣声在黑暗的夜空分外响亮。
　　两人持剑而立。

　　水洹心下一凛，顷刻间重新审查局势——水溶大概已知晓了他所有的计划，他真是太小看这个人了。
　　这时，他听见水溶仍是那般不紧不慢地说，“别以为这天下你最聪明，什么都是你第一。小时候让着你，还是看在你是皇太孙的面子上。”
　　水溶的语气无比平淡，水洹却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我们做个交易，”水溶说，“皇上并不知道你进京了，也不知道秦可卿未死。你将林姑娘和贾宝玉交给我，你可以带秦可卿离开。”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这周围都是我的人。”水溶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诚恳，他是那种天生的贵胄公子，即使他对敌人说“你已经被包围了，不投降就是死”，他也是谦逊的温文有礼的。
　　“我可以将贾宝玉交给你。”

　　“还有林姑娘。”水溶耐心提醒他。
　　“你越是在意那个林姑娘，我就越不会将她还给你。”水洹一脸挑衅。
　　“你想错了，”水溶冷冷地说，“如果是真的，我还会以她为饵么？你要带走她随你便，我大不了被人讥笑几声，我想贾府的人也没那么胆量来指责我没有保护好她。”
　　“哈哈哈！”水洹笑得得意且畅快，“水溶，我们的交易达成了。这次，就不跟你玩了，下次见面，如果你还帮着皇帝老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水洹黑色的身影融入黑的夜色中，“林姑娘在那棵最大的香樟上。哈哈哈，水溶，跟我玩心计，你差远了。

　　如醍醐灌顶。
　　那棵最大的香樟，长在湖边，现在就在他身后。
　　水溶仰头望去，只见枝叶层层叠叠如一把巨伞，他们小时候，就常常躲藏在这树上戏弄对方。水溶深吸了口气，一跃而起。许多粗大的枝干交错相织，中间凹下去，上面躺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水溶轻点在树干上，低声道，“得罪了。”
　　他轻轻抱起黛玉，尽管他极其小心，可仍免不了有微微的身体接触，一阵清淡的香气沁入鼻端，夜色被晕开，一方潋滟的池塘，纤细的白荷在风中摇曳，清淡中带着苦涩的香，正是他喜欢的。
　　黛玉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地上，背部接触到平坦厚实的大地，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从方才起，她一直闭着眼，她前世就有些恐高。当水洹将她捆绑了手脚堵住了嘴放到树上时，她一直紧紧闭着双眼。
　　她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漫天星光。白衣的人蹲在身边，轻轻拿掉堵住她嘴巴的丝帕，她无辜而又柔弱地看着他，他心里一动，温柔地说，“得罪了。”
　　他将她扶起来，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
　　黛玉揉着手腕，低了头，道，“多谢王爷。”
　　水溶道，“是本王的错，连累林姑娘受累了。
　　黛玉沉默不语，水溶道，“姑娘方才在树上，都听到了吧？”
　　黛玉抬起头来望着他，“王爷和那个人，好像是旧相识？”
　　水溶叹了口气，“后来出了一些事，他远走南方，毫无音讯。这次却突然回来了。”
　　黛玉道，“王爷放心，黛玉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黛玉只知道要救回表哥，其他一概不知。”
　　水溶心想，一般的千金小姐遇到这种事，只怕胆战心惊哭天抢地，这林姑娘果然是不同的，可是也太镇静老成了些，不能不令人起疑……
　　黛玉见水溶沉默不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十多岁的闺阁千金，即使胆大心细，也不应该是这般反应。
　　只听得水溶又道，“宝玉的下落，本王知道。”
　　“真的？”
　　虽然知道宝玉绝对不会有事，但此时此刻她是置身事中的林黛玉，不是可以预测命运的先知，她的反应必须要符合常理。于是黛玉惊喜地看着水溶，“王爷快告诉我表哥在哪里，表哥没事吧？唉，外祖母肯定是忧心如焚，我们快救了表哥回去吧。”
　　水溶看着她，她眼睛晶亮，像融进了星光的倒影，神情带点天真和甜美，水溶心头对她的怀疑稍减了几分，道，“林姑娘跟我来。”
　　“嗯，有劳王爷了。”
　　“林姑娘……”水溶欲言又止。
　　黛玉疑惑不解，却见水溶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先披上。”
　　黛玉怔怔地，忽然惊叫一声，赶忙躲到树后。她在水洹的威胁下将外衣脱下给了他，她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水溶别过头去，视线注视着别处，黛玉接过披风，轻声道，“多谢王爷。”
　　水溶又道，“林姑娘请上车。”
　　黛玉依言坐进车厢，隔着帘子，水溶的声音轻柔缓慢，却不容质疑，“林姑娘，本王的别苑就在附近，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别苑换套衣衫。”
　　“宝玉呢？”
　　“姑娘不用担心，本王已经派人去找宝玉了，相信宝玉立刻就能在本王的别苑和姑娘和会。”水溶又补充了一句，“是非之地，林姑娘还是远离的好。”
　　黛玉道，“一切由王爷做主。”

　　王府别苑的下人们都在偷偷议论。王爷晚上带回来一个女子，马车直接进了偏门，停在王爷最喜欢的荷风轩，据荷风轩附近的下人讲，那女子蒙着面纱，王爷的披风紧紧裹着全身，无法看清面容。王爷把照顾他自己起居的两个丫鬟派到了荷风轩，又从马车里拿出一件湖绿水的衣衫来，命令自己的贴身小厮赶快去城里寻一件一模一样的来，料子裁剪颜色都要一模一样。而且这件事只能偷偷进行，谁要声张出去就脑袋落地。

　　于是，下人们的好奇心更重了，纷纷猜测这女子的来历。王妃过世几年，王爷一直没有再娶，这女子会不会是未来的北静王妃呢？可先前还听说，皇上有意给王爷指婚呢，一个下人说。
　　另外一个人赶紧反驳他，以咱们王爷的品貌才学，这京城里能配得上的，那是少之又少，再说了，皇上要是指给一个不合意的，王爷岂会应允？

　　撩开层层落地白纱，婢女来报道，“姑娘，王爷来了。
　　黛玉回身，却见水溶微笑着立于门廊下，黛玉忙道，“王爷请进。”
　　水溶拿了一件湖水绿的衣服道，“看看跟你那一件是不是一模一样。”
　　黛玉惊讶。随即明白水溶的用心，感动之下又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道，“王爷有心了。”
　　水溶笑了笑道，“快换上吧。”
　　黛玉换了衣服出来，水溶看了一眼又别过头去，道，“关于这件事，本王有些不解的地方，还请姑娘赐教。”
　　“王爷请说。”
　　“林姑娘为什么会被卷入此事中呢？”

　　没想到这就是水溶的第一个问题，看来他还是有所怀疑，既然如此唯有实话实说，于是黛玉将水洹的话一一复述，水溶听罢，半晌没有做声。果然只有水洹那种人才能作出此等不合常理之事，只因为贾宝玉的一句话就将林黛玉卷入了此事中。
　　“王爷还在怀疑我吗？”黛玉道，“我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贼人会知道我的名字，指明要我去送赎金，后来才明白只是源于一个无聊的玩笑。”
　　水溶道，“不管原因是什么，这件事对姑娘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姑娘可以选择不去的。”
　　黛玉笑了笑，道，“黛玉寄人篱下，所作所为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
　　水溶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忽然感觉心酸。短短几个字，该包含了多少的困顿愁苦。
　　黛玉又道，“黛玉家里还有父亲，父亲身体大不如前，过不久黛玉就会回扬州，伺候父亲颐养天年。王爷的关照，黛玉怕以后没有机会拜谢了，只能在此多谢王爷了。”

　　月光照下来，那个纤瘦的人在地上拖了一道长长的影子，然而，两个影子之间仍然隔了好大一段的距离，她笼在白纱的帘里，而他在帘外。
　　“林姑娘不必多礼，小王惭愧，没有照顾好姑娘，让姑娘受惊了。”
　　“王爷不必自责。荒郊野外，黛玉独自一人待在马车里时，也相信王爷就在附近。”
　　这句坚定的满含信任的话让水溶一惊，他看向纱帘。乳白色的帘子上印着一个黑色的剪影，美丽的侧脸唇角微微翘起，水溶心想她说这句话时一定是含笑的，那种天真而满怀信任的表情，只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啊！
　　“林姑娘，关于先前说的，以你为饵……本王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请姑娘见谅。”
　　黛玉道，“王爷不必解释，黛玉明白的。”
　　是轻松的语调，充满了因为理解而毫不在意的坦然，于是水溶舒了口气，再去看月亮时，就
　　感觉今晚的月色分外好看。

　　这时，女婢又来报，说王爷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北静王匆匆走出去了，一会儿之后，女婢向黛玉道，“姑娘，王爷有请。”
　　出了门，就看见水溶站在回廊的另一头，黛玉知道是宝玉回来了，水溶要带她去见宝玉。走出荷风轩大门时，黛玉忽然想，这荷风轩一定是水溶很珍视的地方了。因为那报信小厮等在几丈远的地方，连门口都不敢靠近。
　　黛玉是在偏厅里见到宝玉的。北静王早已屏退了所有下人，黛玉这才摘下面纱，叫道，“宝玉。”

　　宝玉回过头来，恍如大梦初醒，“林妹妹。”
　　他急忙奔上前来欲握住黛玉双手，却被黛玉不着痕迹地推开。
　　水溶道，“玉兄，小王有要事在身，急需离开。过会儿回来，再送令兄妹回贾府。”
　　宝玉上前深深鞠了一躬，道，“王爷为在下之事劳心费力，多谢王爷了。”
　　水溶道，“玉兄客气，倒是令表妹有胆有识，巾帼不让须眉，玉兄得好好谢谢令表妹。”
　　宝玉脸上一红，道，“都是我不好，鬼迷心窍听了贼人的话，连累了林妹妹。林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黛玉暗地叹了一口气，心道，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当然要怪你了，是个正常人都会怪你的。于是黛玉摇了摇头，“宝哥哥，只要你平安回来，外祖母和舅舅舅妈不再担心，黛玉做再多的事也是应该的。”

　　宝玉眼眶红了，道，“林妹妹，我就知道你是最关心我最为我着想的一个人了。”
　　黛玉急忙撇清，“宝哥哥，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关心你。最关心你的当然是外祖母舅舅舅妈了。”
　　水溶看着他俩之间，一个进一个退，一个纠缠一个避之不及，像小孩的过家家游戏，不由得感觉好笑。于是水溶解围道，“玉兄，这事情的经过，你得给我讲讲。”
　　宝玉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叫道，“鲸卿呢？他在哪儿？还有智能儿呢？”
　　水溶道，“玉兄，我们找到你时，房间里就只有你一人。”
　　“他们……他们……难道是被贼人带走了？”宝玉犹惊疑不定，于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了出来。

　　他和小厮到铁槛寺后山找秦钟，他突然被人打晕了。等他醒过来，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那时候，秦钟还和他在一起，秦钟告诉他，说他们被强盗绑架了，当时他听到隔壁房隐隐有女子的说话声，秦钟说那是智能儿。
　　强盗并没有虐待他，秦钟说是因为他们想从贾府拿到银子。后来，秦钟就被拖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个蒙着脸的强盗就进来了，宝玉吓坏了，以为死期到了，于是就念叨着外祖母、父母亲、林妹妹……蒙脸的强盗问谁是林妹妹，宝玉说是青梅竹马的表妹，可惜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强盗就说，我可以不杀你，还能成全你跟你表妹，于是就叫了黛玉来送赎金……
　　听到这里，黛玉满脸黑线。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宝玉歉然道，“林妹妹，我知道是我错了，连累了你。我回家后，就跟老祖宗说，把你许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