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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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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无话,只是陆钰刚才的一句话却引了陈白薇的好奇。她端详着上了车后便远远靠着车门端坐的陆钰,发现他竟是少有的书生文气、儒雅非常,只是现今唇色发白,时而就有几声压抑的低咳,果然身有弱症。
“陆大哥如不嫌弃,这手炉且拿着。”陈白薇将茹茹刚续了热水递给她的手炉,转递给了陆钰。
“多谢。”陆钰没有客气,伸出手接过了手炉。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手型很好看,陈白薇记得他的琴弹得很不错,年幼时她还曾得过他的指点。
陆钰拢着怀里散发热意的手炉,心里却七上八下并不是面上的平静,今日她病体初愈竟然冒雨来见秦牧。可见她是真的心悦秦牧,只是两人今日似是闹了不快?
他急急忙忙的追着她的马车到了这里,亲眼看着她冒雨离开放春亭,他心里有窃喜却又担心她,他也知道自己这样隐晦的心思只怕是只能永远隐在暗处。
他与陈潇多年好友,他觊觎好友的妹妹,奈何自己是个身子破败的人,再不可能拖累她。却怎么也放不下,总是卑劣的从陈潇处获取她的动向,知道了又总免不了想再借着机会见一见她。
马车进了城,直接往陈府去,陈白薇回了自己的院子梳洗,陆钰则去了陈潇的院子。
陈白薇回房也不过稍作收拾,换了干爽的衣裙,恢复了往日端庄温婉。随后便带着今日取回的定亲信物,去了父亲陈侍郎的书房。
经过小厮的通传,陈白薇见到了陈侍郎,她身体不康健了,已经许久未曾请安了。
“父亲,女儿今日私自与秦牧退了婚,信物在此,请父亲责罚。”陈白薇与父亲并不亲近,说的话也是开门见山。
陈侍郎坐在书案后,一丝不苟的写着字。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扰到他的这份心镜,陈白薇跪伏在地,也是守着灵台一动不动。
“为何?”陈侍郎语气淡然,却让人不容忽视,他为官多年,家宅之事基本不过问。对自己干瘪的语气,第一次想他是不是关心儿女太少了?他记得女儿似乎是满意这桩婚约的。
“女儿不愿。”陈白薇编造不出理由。
“不愿?”陈侍郎像是在问女儿,又像是给了自己一个回答。
陈白薇眉目淡然,仿若事不关己。
书房内的父女两再次陷入了沉默,陈侍郎组织着语言安慰女儿,奈何半天也未能想到什么妥当的话语。
陈白薇尽管膝下酸痛,依然一丝不苟的跪着,等待父亲对她擅作主张破坏两家婚约的惩罚。
此时,门外传来兄长陈潇为陆钰请见的声音。“父亲,儿子带陆钰过来请安。”
“起来吧!”陈侍郎低声让女儿起来。
陈白薇有些踉跄的站起,理了衣裙。
这是跪久了?女儿一般都跪多久?不对,他女儿又没错为什么要跪?陈侍郎的内心戏是活跃的,面容是严肃刻板的。
“进来吧!”陈侍郎扬声允见。
陆钰与陈潇推开房门,缓步进了书房。
“陆钰,拜见陈伯父。”陆钰恭敬的向陈侍郎行了礼。
“世侄不必多礼。”陈侍郎免了陆钰的礼,陆钰道了谢,这才转头与陈白薇作揖。
“意妹妹好,今日多谢妹妹援手。”
“是我要谢谢陆大哥,否则我的马车不知要陷在路上多久。”
陈白薇从容回了礼,裙褶未乱,耳铛的光泽称得她的侧脸更添温婉。
陆钰见陈白薇端庄优雅一如往常,心下稍安。
“陆钰来了,许久未见你来寻潇儿了。”陈侍郎欣赏陆钰的学识人品,倒是希望他和儿子常来常往。
“晚辈近来都在城外别庄静养,所以来得少了些。”他身体弱在熟悉的世家里从来不是秘密。
“最近阴雨绵绵,你那别庄热汤倒是很适合疗养。”
“伯父若有空,也可以到温泉庄子上小住,钰也得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陈侍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又讨论了几句学问上的见解,陈潇便出声求去。“父亲,我和陈钰还有篇文章要探讨,便先退下了。”
“去吧!”陈侍郎觉得他也该去研究一下与女儿的沟通问题,他这个爹实在不算称职。
婚约退了便退了,也是他考虑不周过早的定了婚约。不如细细选了青年俊彦,让女儿自己挑个愿意的,有他看着总不会出大差错。
如若陆钰不是身子不好,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了。陈侍郎摇着头,捋了捋胡子。
“伯父,陆钰告退了,改日再向您讨教学问。”陆钰温文尔雅。
“去吧!有时间了只管来。”陈侍郎倒是惜才。
“妹妹若无事,便与我们一起走吧!上次借你的琴谱是钰兄的,今日正准备探讨一二,只是你那丫鬟茹茹竟是没找到。”陈潇很合时宜的提出让陈白薇同往。
陈白薇看向父亲,她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就这样轻轻的揭过。
“且随你兄长去吧!玉佩便放在此处。”陈侍郎接收到女儿的眼神,心里反而自责心虚。
陈白薇把取回的玉佩摆在了陈侍郎的书案上,退出了书房。陆钰与陈潇就在书房院外等着她。
“妹妹,可还好?”陈潇满眼都是担忧。
“哥哥不必担心,我很好。”
“潇兄、意妹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一起去潇兄的院子再叙。”陆钰稳重,语气温雅。
兄妹二人均点了头。
“茹茹,你且回去把暖阁内琴案下的琴谱取了来。”总要做个样子,尽管父亲绝不会过问,陈白薇却是周全惯了的。
三人到了陈潇的院子,陆钰抚了一曲。悠扬琴声、空灵旷远,令人身心愉悦。
“妹妹,可受了委屈?”陈潇自觉不放心。
“不曾。”
“可要哥哥为你出头?”
“不必,不过是再不相干的人而已。”
上辈子她过得苦,但是这辈子不会了,他再也不能给她委屈受了。
“妹妹,只需知道你有兄长在,总不会叫你被人欺负了去。”
“兄长~”陈白薇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
陈潇握着她的手,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哥哥上辈子过得并不如意,与陆钰也不知因何疏远了。这辈子,她不会再只着眼情爱,哥哥、家人远比那些飘渺的感情更重要,更真实。
陆钰悄悄退了出去,知道她这样坚韧,他已是知足了。即便她退了亲,他也舍不得靠近,他不过是个命短无福之人而已。
从陈潇的院子里回来,陈白薇泡了个热水浴便睡下了。她睡得很沉,自从有了退婚的念头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疯长。她以为会很难,会很痛。但是还好,她不会再昏沉,不会再病弱。她要好好的过好每一天,看着哥哥取个贤良的妻子,母亲安度晚年,不再为她日日以泪洗面。
退婚的第二日。
陈夫人带着一本册子来了陈白薇的院子。陈白薇只歪在榻上看书,见母亲进来了,也未起身行礼。
“母亲来了,且等女儿看完这一页。”
陈夫人见她如此,心里啧啧称奇,女儿是最重规矩的,病重也会坚守礼仪。今日这样随意倒多了一丝亲热。
丫鬟上了热茶,陈夫人坐在卧榻另一侧,仔细端详起女儿来。
今日陈白薇穿了一套素色的八成新裙子,头发半披着靠在迎枕上,年轻美丽的脸庞不再是端庄温婉,反而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女儿的姿态让陈夫人紧绷的心,也有了一丝松快。“和母亲说说看的什么书?这样开心。”
陈白薇看完手中的那一页,夹了一张花签进去,便递给了陈夫人。“娘亲也可以看看,很有意思。”
陈夫人接在手里却发现是一本话本子,不由得眼睛都睁大了,再看了一遍确认。她最重规矩、学识的女儿,竟看起了闲书中的闲书:话本子。
“好,早就该这样了。”陈夫人意识高兴,竟拍桌称好。
陈白薇含在口里的茶,被陈夫人一惊,竟是呛着了。
一众丫鬟仆妇并陈夫人都手忙脚乱了一通。
母女两人,一个下午就窝在暖和的卧榻上吃茶看书,这是陈夫人从来没想过得闲适。
“母亲,这样的日子可舒适?”
“自是舒适。”她自打嫁给夫君,初时也是甜甜蜜蜜,后来有了儿女确实一日忙碌过一日。
“那母亲,每日下晌可以多往女儿这里走走。”陈白薇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要拉近与家人的关系。上辈子她那样不孝,母亲也只一心为她筹谋。
“哪里就能这样松懈,一大家子要管。”
“那上晌女儿给您多帮帮忙,不就好了吗?”
“那感情好。”陈母很是熨帖,哪怕知道女儿帮不上什么忙。
“你父亲怕是要归家了,我且回去了,这本册子你得空先看看。”陈夫人带着一丝不自然的隐秘神情。
“是,母亲。”陈白薇送心情愉悦的母亲离开。
待她回转看了看母亲留下的册子,那样厚的一本,竟是适龄男子的图册。陈白薇不禁失笑出声,母亲这样神神秘秘的样子,真是可爱。
上辈子她实在是过得太自我,也太狭隘了。心里想着如何尽孝心的陈白薇,接下来三天早上请安后,都会坐在母亲旁边陪着。
退婚后的第四日,已经对侍郎府的情况基本了解的陈白薇,对母亲提出了几点管理家宅的意见。陈母为了讨女儿欢心,也都一一采纳了,不过三日陈母就发现自己轻松了许多。
十来日后,议事厅里主事的就成了白薇,陈夫人不过坐在一旁压压阵。
管事回话的时间不断变短,侍郎府的奴仆规矩却更加严谨,奴仆也有了相对的自由与活动区域。陈母对侍郎府这月余的变化,简直是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开始是为了哄哄女儿,后来见了成效,也不过想着婚前让她练练手,也分分心。现在每日竟只要三刻钟理事,府里也是井井有条,松弛有度。
自此,陈夫人每日便空闲了许多,对这突来的闲适,竟有一丝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