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明清小说

1、旧城区的白糖街

　　樊城是一座古城，历史悠久，从古至今均是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四季鲜明多彩，青山绿水连绵。新城区高楼大厦，金光粼粼；旧城区白墙青瓦，小桥流水。樊城的旧城区保留了樊城的古建筑，景点众多。因政府实行保护性开发政策，旧城区的道路等公共设施设计均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尽可能的进行拓宽完善，因而旧城区的道路较窄，这也就导致了旧城区交通经常堵塞，特别是节假日。
　　旧城区被一条东西向的主干道以及众多南北向的街巷分为若干区域。琅琊路是旧城区的主干道，全长6公里，宽6-10米，中间大概四公里的范围是景点集中区。琅琊路被一条东西向的越人河一分为二，河两岸四季繁花盛开，树木长青。一座座石桥坐落在越人河上，形态不一，有着保留着各种旧样式的石桥，也有因没有得到妥善保护只能推翻重建的新桥。桥与路，似乎在华国人的心中象征着别样的情怀，悲欢离合、浮华尘土都在一座座桥和一条条路上上演着。
　　白糖街是樊城旧城区一条南北向的街道，在旧城区的西部，离最中心点大概两公里处，总长729米，被琅琊路分为南北街。旧时因盛产白糖，故称白糖街。白糖街宽两米，青石板路，路西侧是民居，东侧是美人河。虽称街，其实也就是个窄巷子。
　　白糖街曾经在樊城旧城区众多街巷里并不怎么出名。旧城区开发伊始，开发中心主要在旧城区中心地区以及散落在旧城区各个地方的著名古建筑上，白糖街便没有受到太多重视。白糖街除了北街尽头的大宅子之外，其余也没些什么。况且北街的大宅子即使历史悠久但在其他景点面前也排不上名号，除此更别提南街了。
　　白糖街北街的大宅子是明朝建筑，高门大户，两三米高的白围墙顶着层层青瓦，墙体还镌刻着精美的漏窗，围墙后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灌木，因而透过漏窗也无法窥见院中景色。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据说和这宅子一样有着600多年的历史。宅子原家主姓瞿，明朝的读书人、大官人以及有钱人。
　　除了瞿宅，白糖街其他房屋多是四方形，样式也简单，前屋邻着街道，从前屋进去便是个院子，院子里多是种些花草树木菜瓜果蔬，后面便是主屋了，依据各家的经济实力，房屋面积也不同。也有几家商店餐馆，卖些当地美食、杂货和纪念品。后来也不知是其他街道的租金太贵了还是从白糖街走出了些聪明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的咖啡馆开在了白糖街。之后什么网红奶茶店、网红书店也慢慢走进了白糖街。阔气点的将整个院子都租下来，拮据点的只租个前屋。
　　白糖街南街一共十五家院子，从南边数第七家院子的主人姓韩，是一位老先生。老韩六十多岁，精神挺好，做过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当过兵，开过店，妻子早逝，唯一的儿子也因病去世，孑然一身，到最后也就剩下这么一套院子。
　　院子一百八十平米左右，前屋四十多平米，八米长五米宽，屋里头南边放着一张大木桌，和几把椅子，平日里老韩吃饭什么的就在这张桌子上，北面是两张大书架，书架上面全是书，什么四书五经奇闻杂谈都有，屋子的南北部分用一道竹帘隔着。前屋西面墙上开了两扇窗，透过窗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院子大概有前屋的一个半大，院子里铺了石子路，从前屋弯弯曲曲地向后屋延伸。石子路南面是一棵香樟树，百十年了，郁郁葱葱；树下放了几盆绿萝，也是枝叶繁茂。石子路北面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菜地。后屋就是老韩住的地方了，两件屋子，还带个阁楼。
　　老韩准备卖院子时也没打算找什么中介，六七点钟在街上老陈家早点铺子喝了碗八宝粥，吃了一屉小笼，吃完早饭便在河边晃悠晃悠，晃悠地差不多了便回了家，在翻出一张大概一米长宽的纸板，用毛笔蘸着墨水在纸板上写下“有房出售”，将纸板斜靠在屋前，然后就又搬出个小竹桌和竹摇椅，一壶茶，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三月天气开始暖和起来，空气里带着些河水微微的腥气，阳光慢悠悠的洒在韩家老宅的青瓦上，洒在院子里的香樟树和蔬菜瓜果上，洒在门口竹摇椅上的老韩身上。
　　“哎呦，老韩，你要买院子啊！”这是南街尾的许婶，她家前屋租给了一个小年轻，开了家网红奶茶店，院子和后屋自己家住着，在院子南面围墙开了扇小门。看点应该是要去前头白家打麻将去了。许家也是白糖街的老住户了，他们家刚搬来白糖街的时候老韩家就在了。
　　“小许啊，打麻将去啊，今年天气好，你估计能赢钱哈。前两天老战友打电话来说找到个好的养老院，要我一起去，一起拼过命的老战友啊。”老韩躺在摇椅上慢悠悠的笑着回答。
　　“在哪边啊，好不好的啊，你不要被骗了啊！”老陈头卖完早点过来找老韩聊天，正好赶上这对话。
　　“就在隔壁安市，我老战友能骗我吗！”老韩一下子急了，“他儿子啊当官了，闺女也搞事业，儿子闺女整天忙事情，他们老两口也不想带孩子，就查遍了市里的养老院，这才确定下来。心里头念着我呢啊，知道我一个人。”讲到这里老韩停顿了一下。许婶和老陈头也都叹了口气。
　　老陈头接了话茬，“年纪大了哦。”
　　“是的啊，就想着趁着还能跑的动，一起聚在一起。不光是我啊，还有好几个战友的，混的好的混的不好的都有，子女孝顺不孝顺的也都有，有钱的没钱的也都能接济接济。”老韩接着对老陈说，“要是好，过两年你也过去，哈哈哈哈。”
　　老陈头大笑，“行啊，我回去看看我的小金库，苦了一辈子，钱可不能全都留给那个小兔崽子。”

　　韩樟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正是九点半，日头高高的。
　　“请问，这边是有房子要卖吗？”韩樟看到了纸牌上的大字了。
　　老韩三人看着面前的年轻小姑娘，第一反应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但是又不对，今天是周三，应该上学啊，还没穿校服，高中生怎么能不穿校服呢，也不像逃课的样子啊。
　　小姑娘一米六的个子，身材娇小。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袖碎花连衣裙，一双蓝白相间的帆布鞋。右手提着个帆布包，左手拎着估计是北街那家蛋糕店刚出炉的鸡蛋糕。小姑娘长得很清秀，干干净净的一张小圆脸，长得不算惊艳，就是看起来舒服。皮肤白皙，许是走了些路，脸上红扑扑的。五官最突出的就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了，就是感觉蔫蔫的，没什么神采，不像十八九岁的精气神。
　　正当老韩三人腹诽的时候，韩樟又指着牌子问了一遍，“这是有房子要卖的意思吗？”
　　许婶没忍住，问出口，“小姑娘，你多大了啊，逃课不好的啊，你还小，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啊？”
　　旁边老陈头也接着劝道：“和家里吵架也不要乱走啊，小姑娘家家的，这边人多车多的啊，治安是很好，你也要注意啊。”
　　老韩没说话，但是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估计也是这么个想法。
　　韩樟有些愣住了，很久没有人这么念她了，还有些不习惯。然后笑了笑，将左手的鸡蛋糕先放在门口的小竹桌上，从帆布包里翻了翻，找出了张卡片。
　　“你们好，我姓韩，你们叫我小韩就好了，我今年20岁了，樊城大学英语专业二年级学生，我今天上午没课，出来逛逛。身份证没带，只有校园卡，你们看看就知道了。”韩樟将校园卡递给许婶之后说到。
　　老韩三人看了看，一时间将信将疑，也没怎么说话。
　　韩樟抿了抿嘴，想了想，接着说，“我看到这边有房子要卖，你们放心，我有钱的，不是骗子”，话一说完脸更红了。
　　老韩听了这话，心里想，我儿子当年要是没死，可能也有这么大闺女了。心里一软，就回到，“行吧，我带你进来看看。我这牌子刚放出来就被你看到了，也是缘分。”
　　老陈头听这话，赶忙说：“哎呦，都这个点了，我得回去了，那兔崽子指不定在偷懒，我得去看着。小许啊，你还不去打麻将啊，小白估计等你有一回了。看房子要是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们邻居也能帮上什么忙。”
　　老陈头和许婶离开了之后，老韩和小韩就进屋看房子了。
　　老韩他其实本来也没太想卖房子，不然也不会用这么个方法。这么多年手里也有些积蓄，那个养老院也是老战友关照的，手头上的钱也够。但是房子一直没人住也不是回事，房子啊，一直空着就会坏。老韩不忍心自己守了几乎一辈子的屋子落败，又没有什么放心的亲戚，租房子后续又麻烦，就起了卖房子的心思，想找个妥当人。虽然想的好好的，但是心里头也不舒坦，就想了个这么一招。韩家住在南街中间，虽说街上开的咖啡店奶茶店不少，人也挺多，但是真想买院子的也不会直接说买咖啡或者卖奶茶的路上买的吧，还真是凑巧，就让韩樟碰上了，也就这么凑巧的碰上了韩樟。

　　看房子的途中，老韩一面向韩樟介绍，一面旁敲侧击。“这个院子里的树啊，好多年了，我出生时就有了。还有这个石子路，还是我当年结婚时一块一块敲进去的。姑娘啊，我这个房子虽然有年头了，但是保养的很好的，价格不便宜的。”
　　韩樟猜出了老韩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年纪不怎么靠谱，笑着回答，“您放心，我有钱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家里有钱的，您放心。”
　　老韩看了看韩樟，心里想：小姑娘看起来也是好人家养出来的，细声细气，乖乖的，估计是家里人心疼闺女，给闺女买的房子，将来好做嫁妆；再说了，人家也就看看，房产本在我手里，又不怕什么。于是也便再也没什么疑虑，一门心思地夸起了房子。
　　韩樟对这套院子很满意，准备和老韩定下来，于是问了问价钱。
　　老韩想了想，指着院子里的樟树问：“这棵树你要是留着，我给你便宜二十万。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在，后来也一直陪着我，总不能因为不离开了就不管他了。”
　　听了老韩的话，韩樟看了看院子里的香樟树。树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树越老越茂盛，人越老越枯朽。“您放心，院子里的香樟树我不会砍的，正好和我的名字一样的。这么老的树值钱的很，您要是留下来给我，不涨价都是我占便宜了，不能让您降价。”韩樟笑着拒绝了老韩的降价方案。
　　老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隔了一天是星期五，韩樟翘了半天的课，将房子全款打进了老韩的银行账户，又和老韩一起过了户。老韩和韩樟商量了一下，养老院那边他大概四月底才能搬过去，那房子五月份才能空下来。韩樟没什么意见，五月份，天气就更暖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