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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小满朝春庭阁跑过来。

      沈轻烟烦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根本睡不下。

      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葡萄轻声劝解,“姑娘放心吧,茗叶都说了,老爷只是拿钱去打点,想给您打点出一条路来,您就别多想了,时辰不早了,快早些歇息吧。”

      沈轻烟:“我睡不着。”

      “那您躺下吧,我给您讲故事,讲着讲着或许就睡着了。”

      葡萄把沈轻烟强行按下去。

      沈轻烟看着碧色的菱纱帐顶,忽的又坐起来,“不行,我要去看看爹爹,不看我不安心。”

      说着,沈轻烟就跳起来,往外头走。

      葡萄赶快拿了披风追上来,“姑娘,您还穿着寝衣。”

      桃子又拿了三盏灯笼追上来,“姑娘,我去传步撵。您在这等一下。”

      沈轻烟很焦躁,一刻也多等不了,“就这样,走着吧。”

      葡萄蹲下来,“姑娘你上来,我背你快一些。”

      沈轻烟身边的丫鬟,都是沈莆当年亲自给选的,葡萄和桃子比一般女子都要高,身段更丰腴,力气大,将沈轻烟背起来跑就很容易。
      沈轻烟就趴到了葡萄的背上。

      手臂环一圈挂在在脖颈,趴在葡萄比一般女子略粗的脊背,沈轻烟觉得安心不少。

      “要是我后日里真要嫁去曹家,你和曹家就别跟去了,留在家里,我叫我爹给你们指个管事,必然叫你们下辈子过的体面。”

      葡萄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才不要,姑娘到哪,我们就去哪。”

      “是啊,”桃子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膀子,说:“姑娘,您放心吧,我们都皮糙肉厚的,要是曹公子犯浑,我们还能替姑娘挡一挡,挨一挨。”

      沈轻烟愣住了。

      挨打那么疼,她们还要替她。

      半晌,伸手摸了摸桃子的脑袋,“傻不傻?”

      桃子圆圆的小脸抬起来,“整日同姑娘一起,被传染了吧。”

      沈轻烟:“……”

      沈轻烟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怕了。

      主仆三人出了院子,转角走上一条小径,正好同跑过来的小满擦肩而过。

      “不巧了,姑娘有事,人刚出去了。”

      小满笑着问,“那你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看守院门的婆子说:“姑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时间段,已经快要到睡觉的时间了,小满想着,姑娘应该很快就回来,“那我在这等一会姑娘。”

      沈莆的院子,守门的婆子也同样拦住明舒染,“姑娘,老爷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日再过来。”

      沈轻烟心脏像擂鼓直锤,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让开!”

      推开婆子,直接闯进内院,又厉声吩咐婆子,“你们不许过来。”

      婆子还是头一次看见柔软娇弱的四姑娘这么厉声,已经迈过来的一只腿就顿住,老老实实缩了回去,等在原地。

      沈轻烟一路冲进去,啪的一声砸开门,绕进内室,床榻都是凉的,哪有人!

      一瞬间,沈轻烟的尾椎爬上凉意,心脏直颤。

      死死咬住唇瓣,才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安慰自己。

      跟自己说,爹爹不会有事的。

      她神奇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迅速平静下来,笑说:“爹爹,女儿睡不着,你给我讲一本游记吧。”

      手指捏上自己的喉骨,发出沈莆的声音,“爹上辈子可真是欠了你的。”

      随后,房间里亮起明亮的灯。

      屋子里不时传来父女俩的说话声,你来我往的说笑。

      另一边小满在春庭阁院子门口站了好一会,左右等不到人,只好离开。

      小满不知道的是,他刚刚一出东跨院的时候,陆衍撑着手臂,绷直,试图坐起来,撕扯了心脏上的伤口,生生裂开。血大片大片涌出来,洇湿了帨巾。

      极致的疼痛爆在经脉,额上生出豆大的汗珠,脑子嗡嗡的,陆衍眼前发黑,人嘭一声又栽了回去。

      小满从主院回来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男子昏死在床上,胸前一大片血迹。

      好在俯医还在院子里,小满去床上把府医薅起来,扛在肩上就走,“快走,那位公子的伤口又裂开了。”

      老大夫才被惊醒,人已经在小满肩上,大喊,“衣裳,你好歹让我披件衣裳。”

      沈莆回来,看见的就是一个用布偶披上衣服,坐在椅子上的假人。

      沈轻烟一个人说着两个人的话,要不是他亲眼看见,都要怀疑,这房子里是坐着两个人。

      她的声音学的很像。

      恐怕她以为自己出去是要悄无声息杀了曹德顺。

      沈莆心口又酸又涨,低声唤,“烟烟。”

      沈轻烟看见沈莆回来,眼泪就忍不住流出来。

      沈莆摸着她柔软的发顶,低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爹爹不会有事,我们家任何人都不会有事。”

      这是一种暗示,沈轻烟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沈莆揉着明舒染的发顶给她梳理消化情绪,直到见她心绪平复了,才嘱咐,“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同今日一样。”

      沈轻烟乖乖点头,又抱着沈莆的胳膊赖了一会才离开。

      --

      沈家从老太爷分下的主枝一脉,二房,正院堂屋的鎏金圈椅上,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虽是已经年近六十的老人,但精神矍铄。

      庶孙子沈颂跪在地上,打探来最新的消息,“曹德顺已经升任监察御史,如今梁欢也得避其锋芒,现在大房那边已经被官兵重重包围,大房本就同曹家有旧怨,曹家这是乘机报复,清算前账。”

      “大房恐怕这次真的要摊上麻烦了,这个时候,我们实在不适宜再靠上去。”

      老太爷浑浊的双眼看过去,“哦,那你以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投诚。”沈颂将老太爷眼中的深意理解成兴致,说:“我一个友人在曹德顺的府上做幕僚,他可以从中斡旋,让我见到曹大人。”

      “当初得罪曹德顺的是大房,如今这永州,已经变了天,不再是梁欢的天下,孙子以为,我们此刻应该同大房划清界限,向曹大人投诚。”

      “这大兆,大房的漕运,米粮生意遍布天下,这永州,半个城的铺席都是大房的,曹德顺如今正需要有人替代大房,否则也不会非要让儿子娶沈轻烟,孙子以为,如今正是我们二房取代大房的大好时机。”

      老太爷:“颂儿,你在漕运里头,你大伯可没亏待过你。”

      “大伯仁厚,不曾亏待于我,”沈颂说:“可如今大房的气运已尽,我们也不能同大房一块死。”

      老太爷拇指摸了摸手上的翡翠扳指,“既如此,库房里的宝物,账房那边的银钱你随意支取,务必要将这件事办妥。”

      沈颂没看见老太爷唇边一闪而过的深意,眼中亮起光,他是庶子,在这府上也好,在漕运也罢,永远被上头的嫡子压制。

      这种被人器重的感觉真好。

      沈颂这头磕的十分用力,“孙儿一定办好这件事。”

      --

      清早,曹俯张灯结彩,最有名的戏班子搭台唱戏。

      下属来报告,说是沈莆给守卫塞了重金,希望能来府上一趟。

      这就是要投诚,来做他的钱袋子了。

      曹德顺仰天大笑,“允了!”
      下属提议道:“大人,如今您是这永州的天,大公子娶妻这样大的喜事,阖该让百姓们也沾沾这喜气,一句喜话,一个响头,赏一文钱,普天同庆,这才符合您的身份。”

      曹德顺绣袍一甩,“就按你说的办,赏!”

      沈家对梁欢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就是钱袋子,心腹。

      如今,梁欢连儿媳妇都保不住,这就是向曹德顺低头了,一众官员,富户都收到曹俯散出来的传闻,曹德顺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重组永州这边的官场,梁欢的心腹一律撤职,凡是今日不来送礼的,一律按邓桓心腹记下,原本还存了观望心思的人,大部分都携了贵重的礼物来喝喜酒。

      毕竟,谁也得罪不起。
      曹俯收礼的管家,姿态都摆的非常高,凡富商,低于一千两不受,官员,低于二百两不受礼。

      从六品编纂王大人,东拼西凑了一百两,曹俯管家直接将银子扔在地上,叫嚣,“王大人用这点银子打发我家大人,莫非是瞧不上我家大人?”

      要知道,编纂不过是记录文书,一年的官俸才五十两,又没有实权。
      好歹是朝廷命官,一个曹俯的奴才都敢当众肆意羞辱,曹俯这吃相十分难看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心里也清楚,就像是赵高指鹿为马,曹德顺就是故意杀鸡儆猴,叫他们都怕他,为他所用,站到他这边来。

      众人只得忍着恶心孝敬大笔银子。

      沈颂,作为二房的代表,也带了两只大大的箱笼。

      “沈颂?”曹德顺问下属,“这是何人?”

      幕僚俯身,将沈颂的身份做了介绍。

      沈颂庶子的身份的确上不得台面,但如今曹德顺就想找个出生不显的,来掌控沈家的产业,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为他所用,永远依附,仰仗他。

      沈莆是梁欢的人,他不可能真的信任他,不会留他太久。

      心里对沈颂的上道满意,虽然去偏殿接见了沈颂,但曹德顺的姿态仍旧拿的高高的,很冷淡。

      沈颂直接打开箱笼,一片明黄的金光闪过,五十两一支的长金铤,满满的摆满两只箱子。

      这豪气的敲门砖,曹德顺惊的微微张嘴。

      沈颂又拿出第二样礼物。

      一位绝色美人,捧了一柄上好的烟铳和烟丝,款款走来,屈膝跪在曹德顺身边,“大人,奴家伺候您尝尝。”

      钱,官位,美人,烟丝,京剧,都是曹德顺的最爱。

      柔弱无骨的声音,媚到极致,曹德顺魂都要丢了。

      美人用火折子点了烟铳,送进曹德顺手中,沈颂勾着唇角,悄无声息退了出来。

      曹德顺一番餍足之后,再从偏厅出来,就看见,匆匆赶过来的沈莆。

      沈莆主动端了酒过来,“朱大人。”

      曹德顺揽着美姬,拿捏着姿态。

      曹德顺心里清楚,他就是想看自己折断脊梁,向他谄媚屈膝,他卑微,他越得意,越忘形。

      越失人心。

      道:“以往是我眼拙,希望大人宽宏大量,能原谅则个。”

      说着,沈莆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曹德顺不说停,明淳就一直喝。

      想到沈莆虽是商贾,但以往的风骨,风光,对比曹德顺此刻的嚣张霸道,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对曹德顺越发不齿。

      沈莆一口气喝了八碗酒,曹德顺才满意,叫了停。

      美姬柔声道:“大人,奴家也会唱戏,亲自上台给您唱一场可好?”

      “哦,你还会唱戏?”曹德顺道:“想唱什么?”
      美姬柔声:“唱一曲《定风波》吧。大人可要同奴家一起,您扮皇上如何?”

      《定风波》讲的是高祖亲自收复蜀地的一段戏曲。

      这话正中曹德顺的下怀,在这凌州,如今他可不就是天吗。

      连风光无限的沈莆,如今都朝他低头,舍弃梁欢,来给他做钱袋子了!

      “我等有福了,能得曹大人亲自唱戏。”

      “是啊是啊,这《定风波》唱词一绝,旋律铿锵,这大日子里,就适合来上一曲。”

      众人笑着恭维。

      美姬又笑,“奴亲自给您装扮。”

      提日本就是亲友聚在一起欢闹一整天,曹德顺起身,被美姬牵着去上妆,他没看见,身后的沈莆,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沈员外,唉!”

      “沈员外,委屈了。”

      “沈员外,家里还好吧?”

      在坐的官员,富商,没有几个是没受过沈莆明理暗里的照佛的,同情沈莆,也怕曹德顺哪一天把这种霸道,嚣张用到他们身上,自然不是真心想要投靠曹德顺。

      不过是畏惧于权势。

      曹德顺福一走,大家都隐晦的来安慰沈莆,还有人递过来解酒茶过来。

      好一会,铙钹伴着单皮鼓,铿锵狰狞,《定风波》的前揍响起。

      “哎呀”一声的浑厚开腔,大幕拉开。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台上。

      哗啦一声,手中杯盏,筷子尽数落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京剧唱词摘自京剧《康熙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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