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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跨进院门,丫鬟都发现,下人都被遣到了门外,只王嬷嬷一人侯在廊下。

      “老爷,老夫人在稍间等您。”

      显然,沈老太太已经料到,他会过来。

      沈莆掀了下衣摆,穿过垂花厅,沈老太太坐在那张沙发椅上,面前是那张小几,上面摆了茶叶,茶盏,红泥小炉上一只描金铫子,里头汩汩冒着热气。

      “娘。”沈莆道:“儿子来给您问安。”

      沈莆没有像往常一样,简单作揖,而是撩起衣摆,行了个跪拜大礼。

      沈老太太没有拦他。

      偏头看了眼沈莆鬓边带了一点白发的发顶,默了一会才说:“起来吧。”

      闻言,沈莆掀了衣服站起来。

      沈老太太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是你最爱的君山银针,娘好久没给你冲过茶了。”

      沈莆脱了鞋子,盘腿坐到榻上。

      两人都没再说话,铫子里水的沸腾声愈发清晰,白色的烟雾迷漫。

      沈老太太拿着镊子慢吞吞洗茶杯,再洗茶叶,泼茶。

      冲洗了两遍,碧嫩的叶子在清凌凌的水光里舒展开。

      沈莆伸手,短起被子,浅浅呷一口,“母亲泡的茶,还是这般香气四溢。”

      沈老太太笑了笑,“我们家四代,就小烟这一个孙女,我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

      “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不是那等为了孙子,就罔顾女孩姻缘的人。”

      “赔上这富贵也好,一家子陷入险境也罢,我这把老身子骨不会拖你后腿。”

      “你娘我虽然年纪大了,倒也没你想的那般脆弱。这辈子,荣华富贵加身,儿孙孝顺有出息,活到这份上,我知足。”

      沈莆:“谢谢娘,儿子会小心行事,不会叫娘受颠沛流离的苦楚的。”

      沈老太太仰头,眯眼,目光越过摘窗,看向远处的流云,“不必顾及我这把老骨头,小染才十四岁。”

      “只要她能一世平安喜乐,什么代价都值。”

      沈浦指腹无意识的摩挲茶杯,轻声呢喃重复:

      “是。”

      “什么代价都值。”

      —

      斜阳透过摘窗照进来,落在黑色的几上,几上是鲜红的嫁衣,嫁衣上是凤冠,上面镶的珠子只有米粒大小,还没有沈轻烟随意一只绣鞋上镶嵌的珠子来的大,颜色好。

      布料也只是普通的蜀锦,是那种宽松的尺寸,大多数人都能套进去。

      显然是临时在成衣铺子上买的。

      沈轻烟目光聚在凤冠霞披上,眼神空洞,唇瓣珉的失去血色,沉默的吓人。

      尘埃在光束中游离,让她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爹前日里还同她商量及笄礼的宾客宴席,三日前还梳着姑娘的发誓参加宴会。

      现在居然有人送来了凤冠霞披,要她后日里就嫁给曹宝旺那种暴力狂。

      永州这边的习俗是,婚嫁办两天的流水席,第一天是提日,第二天才是迎亲的正日子,曹家那边,明天的“提”宴都要搞起来了!

      葡萄从没见过这么沉默的沈轻烟。

      轻轻晃了晃沈轻烟的胳膊,“小姐,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别吓我呀。”

      好一会。

      沈轻烟轻声说:“阿圆,原来是真的。”

      葡萄:“什么是真的?”

      沈轻烟说:“以前,我听人说,当我们所有人都纵容,姑息恶的时候,有一天,这恶也会降临到我们身上。”

      “以前,总是听到曹宝旺又抢了哪里的姑娘,我那时候虽然气愤,可心里是有一点庆幸的,庆幸我有个能干的爹爹,让我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不至于被人随意强抢了去,被人随意折辱。”

      “你看,现在曹家翻身了,就轮到我了。”

      葡萄眼眶子里蓄着泪,她家姑娘这般娇弱,怎能能嫁给那样的禽兽,“姑娘,老爷说了,他会想办法,必然不会让你去曹家那个火坑的。”

      曹家如今这么高调,连梁欢都要避开他的锋芒,他爹既没有职务,也没有官兵。
      只有钱。
      商人本就在末流。

      沈轻烟想不到他爹能做什么。

      更担心他爹会做出什么。

      “葡萄,你说我爹要去做什么?”

      葡萄心中也有不安,“应该是想着,看能不能用钱打点一下,让曹家消了这个念头吧?”

      沈轻烟忽然跳起来,去香笼里翻了一会,翻出一只鲛珠。

      “你去把这个拿给茗叶,告诉他,爹爹要是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叫他来告诉我。”

      “现在就去找,爹要是有什么异动,一定要来告诉我。”

      茗叶是沈莆最重要的心腹。

      葡萄接过鲛珠,起身走了出去。

      --

      穿着铠甲的士兵,配着长刀,绕着整个沈宅,围上一圈。

      下人们哪见过这这阵仗,人心惶惶的,连当值的心思也没了。

      “说是曹大人要给他儿子娶姑娘呢。”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早些年因为姑娘,老爷就把曹家得罪狠了,现在啊,曹家这是要报复老爷呢。”

      “老爷和公子们都舍不得姑娘嫁呢,在府门口都晾了刀剑了。”

      “切,老爷迂腐!要我说,这都火烧眉毛了,姑娘嫁过去,换府上安宁,有什么不可的,老爷金尊玉贵的养了姑娘这么大,姑娘也该懂点事,主动嫁过去。”

      “谁说不是呢,这女儿再金贵,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难不成还要为了她一个人,连累整个沈家吗?”

      “不会连累我们吧?”

      院子一角,几个婆子凑在一起,忧心的交换消息,试图打探到最准确的消息。

      忽的,就听见一声伶俐的指责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好啊!”

      “老爷还没倒,沈俯还在呢,你们一个个的,居然连主子都指摘起来了!”

      几个婆子一回头,就看见二夫人方以慧站在廊下,丹凤眼锐利的扫视着她们。

      几个婆子吓的腿都软了,慌忙跪了下来,求饶命。

      方以慧不为所动,吩咐小厮,将几个婆子捆了,又召集了所有下人在院子里,叫人将几个婆子摁在板子上。

      冷声吩咐打手,“活活打死!”

      “无论姑娘嫁还是不嫁,这都不是你们这些下人该操心的事,谁若是想背主,再在背后议论,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下人们吓的脸色发白,原先的那些心思散的干干净净,全部挺直脊背,抿着唇瓣,不敢再说一个字。

      有序的退下去,这回也不敢再生出懈怠的心思。

      “二夫人,”四下无人,方以慧的嬷嬷,张妈妈凑近压低声音说:“如今这个情形,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叫二公子去劝劝老爷,难不成还真能因为一个姑娘,一家子,这么多人的前程都不顾了吗。”

      “嬷嬷说的倒是轻松!”方以慧眸中闪过厉色,“你我都是女子,一个已经不能人道的人,小烟要是过去,面对的会是个什么境况,她人小不知晓内情,你我这过来人,还不清楚吗。”

      “你叫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如何能受的了那种折磨。”

      “要用这种腌臜事来换荣华富贵,我做不出。”

      张妈妈:“话是这么说,可若这曹家真是铁了心想收拾沈家,几位小公子还那么小,夫人你得为他们考虑啊。”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卖女求荣的事情,妈妈你原先在家里见的还少吗?”方以慧乜过来,冷笑一声,“方家那几年是女儿也卖光了,叛徒也出了,相互出卖,争抢,各个都是鬼,我哥连嫂子都拿去送人,结果呢,方家散的比沙都快。”

      “一根筷子,很快就能被折断,十双筷子抱成团才折不断,我倒觉得,有公爹这有情有义的根,教养出这样的孩子,沈家上下一心,这才是真正要成为百年世家的大家族。”

      “嬷嬷,我念你是一手抚养我长大的乳母,下次再说这种话,你就去桩子上养老吧。”
      张嬷嬷讪讪。

      丫鬟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四公子同门口的守卫起了冲突。”

      “带路!”方以慧脚步匆匆往门口走去。

      沈俯大门口。

      唯哥儿捡了一块石子,夹在软皮上,一只眼睛眯起来,目光对准廊下穿了铠甲的士兵。

      松软的牛筋拉长到极致,嘭一声,士兵的脑袋上顿时出了一个血洞。

      汩汩流血。

      “哈哈哈。”唯哥儿抱着弓箭蹦跳起来,“叫你们这些坏蛋欺负我姑姑!”

      正巧,唯哥儿打的是这群仕兵的什长。
      ①军队里,五人为一伍长,二十人为什长,百人为百夫长,五百人为小都统。

      守着正门的,是一队什长。

      兵痞子,杀人越货似砍瓜切菜,什么不敢干。

      什长当场就怒了!

      方以慧和沈轻怀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唯哥儿被一个穿铠甲的什长夹在腰上,抽打他的屁股。

      唯哥儿使劲扭曲着身体,却不哭。

      “住手!”方以慧喊。

      “住手!”沈轻怀同时呵斥。

      沈轻怀自上去拉扯什长,小厮也围上来,几个士兵也加入战局。

      一时间,两方打做一团。

      “啊!”

      混乱中,唯哥儿用嘴狠狠咬咬在什长腰上,什长惨叫一声松开,沈轻怀顺利将唯哥儿抢了过来。

      什长捂着腰,疼的红了眼眶,“你们找死!”

      说着,抽出大刀,雪亮寒光在瞳孔一闪而过。

      “住手!”

      一道轻软却清晰的声音响起,众人顺着这道声音看去。

      一顶四台的青色布帘小轿停在台阶下,刻了顾字的梨花木俯牌下,红色的穗子轻晃,珠子扣击出窸窣声。

      轿子旁,一个穿绿色比甲的小丫鬟上前两步,朝为首的小什长走去,“这位什长,这是我们顾俯的姑娘,同沈四姑娘是手帕交,特来看望沈姑娘。”

      “不行!”什长腰疼着,龇牙咧嘴的,还想着收拾沈家呢,呵斥说:“上头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快离开。”

      “什长。”

      又是那道娇软又清脆的声音,明明是很普通的尊称,似是舌头卷出来的,柔和的像是春风吹落了一树洁白的梨花落在皮肤上,肌肤带起一片颤栗。

      好听的让人耳朵发痒。

      什长手里还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目光看过去,那素色的轻软小轿,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清瘦隽雅。

      白。

      玉是的。

      同灰暗的青色形成鲜明的色差。

      “劳烦行个好,我这妹妹最是娇弱,怕是这会子在哭鼻子,我这当姐姐的,总要去看看。”

      什长盯着那一小节手腕子,吞了吞口水,“不行,上头有命令,沈家人不能出去,外头人也不能随意进去。”

      虽还是一口否定,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很多。

      帘子缓缓放了下去,那截细白的手腕子自然也随之消失。

      什长心里升起一股子空旷的失落感。

      随即却又看见,轿帘被掀开。

      什长确定,他从每一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眼珠子睁的老大,贪婪的看向来人。

      鹅蛋脸,头发跟缎子是的,细长的流苏隐在发间若影若现,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会说话是的。

      少女下了轿子,迈了极细碎的步子,款款走过来,轻声问,“真的不行吗?”

      什长魂都要丢了!

      他真想说,行!

      你人美,要怎么样都行。

      盯着顾思璐的眼睛,却机械的回答,“抱,抱歉,上头有吩咐。”

      顾思璐艳红的唇开合,出口的话,依旧柔和轻软,“这样啊。”

      她唇边还含着浅笑,手却抬起来,“啪”一声,一巴掌删在首领的脸上。

      不疼。

      什长觉得一点也不疼。

      他就觉得,同样是手掌,这女子的手掌怎么打人的时候都这么软,没有骨头是的。

      摸着脸,他都想问一问顾思璐,“姑娘,你手打的疼不疼。”

      顾思璐豁的抽出旁边士兵的刀,刀尖贴着肉,顺着什长脸颊滑下来,割破衣领子,贴到心尖上。

      上过战场的人,什长自然能区分出,什么是真正想杀人的样子。

      刀尖滑过的地方,什长感到一丝细细麻麻的凉意,筋骨软了,血液沸腾,是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微妙感。

      什长甚至觉得,比起死在战场上,死在这样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上,都是一种荣幸。

      顾思璐眉目浅笑,说:

      “你猜,我现在把你捅了,提拔你身边这人做什长,你猜我能做到吗?”
      什长贱兮兮的跟着顾思璐的笑容不自觉就翘起笑容,“能。”

      顾思璐薄薄的上眼皮垂下来,睨了什长一眼,居高临下的。

      “我又不是死物。”

      “想收拾沈家之前,先看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沈家再是商贾,还有我罩着呢,也轮不到你一个低贱的什长来欺侮。”

      刀锋轻轻往里贴了一点,隔开一点细密的口子,有细细的血珠留下来。

      顾思璐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殷虹的血珠,声音轻柔的像云,唇边浮着梨涡,“再有下次,本姑娘要的可就是你脑袋。”

      “是是是。”

      怎么会有人骂人都是眉目浅笑,迷死人呢,什长想,只要能听见她说话,从早骂到晚她都愿意。
      顾思璐说:“下去包扎吧。”
      什长脑子晕乎乎的,“是。”

      顾思璐素手搭在之淇手上,抬脚要往里头走。

      “等一下。”

      什长跪下来,用衣袖子,将地上擦干净,才起身,“地上脏,顾姑娘别脏了鞋底。”

      如果可以,什长很不得躺下来,让顾思璐踩着他的身体跨过去。

      这样纤细的身段,踩在身上,肯定都软软的,什长贱兮兮的想。

      “多谢顾姑娘。”

      “多谢顾姑娘。”

      进了俯门,离开官兵的视线,明怀和方以慧同时感激的道谢。

      “举手之劳,”顾思璐戳了戳唯哥儿肉呼呼的脸蛋子,“疼不疼?”

      唯哥儿:“有点疼。”

      顾思璐:“那怎么不哭?”

      唯哥儿仰着小脑袋,“要忍着。”

      “要是我也哭了,还怎么保护小姑姑。”

      顾思璐摸了摸他小脑袋,“咱们唯哥儿是好样的,以后必然能保护小姑姑。”

      “嗯!”唯哥儿举着弹弓,“我要去练武功,打倒坏人。”

      知道顾思璐是来看沈轻烟的,沈轻怀抱起唯哥儿离开。

      方以慧,“这孩子,他爹的稳重儒雅是一点也没继承上,反倒是整天喜欢舞刀弄枪。”

      “奸人当道,世道不公,”顾思璐说:“连我一个大人都觉得,还是刀剑来的更快意恩仇。”

      方以慧“叹”了一声。

      谁能想到,一个曹雪衣,能叫整个凌州都乱了套。

      方以慧领着顾思璐朝春庭阁去,“小妹啊,长大了,知道要牺牲了呢,想要嫁过去,保全家里。”

      “只是我们都不想她做这个牺牲,苟且偷生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家子一起拼了。”

      顾思璐拍拍方以慧的手,“轻烟能身在这样的家庭,有你们这样的家人,是她的福气,二嫂安心,事情没那么遭。”

      进了春庭阁,顾思璐远远做了个嘘的手势,桃子会意,便没有吱声,无声屈膝行了一礼,指了指稍间折叠飞羽纱屏后头。

      顾思璐放轻脚步,绕过半透的朦胧纱屏,沈轻烟抱着引枕,迷迷糊糊趴在小几上,眼角还有未干涸的泪珠痕迹。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蹙着,唇角挂了一点口水。

      顾思璐捏着她小鼻子,笑,“害的我瞎担心一场,眼巴巴跑过来,比我想的好多了,还能睡的着。”

      沈轻烟就是哭累了,迷迷糊糊歪过去的,刚刚又梦见了儿时,曹宝旺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折她胳膊,只是梦里,曹宝旺的脸比儿时更扭曲。

      沈轻烟正挣脱不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顾思璐的小动作正是时候,是那种弹跳式的惊醒过来。

      见面前人是顾思璐,而不是曹宝旺那扭曲的脸,吁了一口气,“思璐姐姐。”

      顾思璐柔柔笑了笑,用帕子给她掖唇角,“呵,睡的跟小花猫是的。”

      她的头歪了一点,神情温柔,动作也轻柔。

      沈轻烟还带着噩梦的余颤,不自觉带了哭腔,“白露姐姐。”

      顾思璐把她揽过来,放在自己膝上,任由沈轻烟哭着发泄出来,轻轻给她拍后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沈轻烟吸着鼻子,问:“怎么会有朱家这么坏的人。”

      顾思璐:“有的人生来就是坏种,他们以欺负人为乐,看别人流泪流血痛快。”

      沈轻烟:“为什么这样坏的人,能当这么大的官,就没有人能管管吗。”

      顾思璐声音柔柔的,说,“会有的。”

      轻柔的声音,却让人觉得很有力量。

      一束光束照进来,她的脸落在朦胧的光晕里,显的更加柔和,“他们作恶多端,我猜,将来的不久,一定也会有人将他们踩在脚底,让他们也知道恐惧,尝到痛苦,像狗一样跪在脚边,匍匐着求饶。”

      沈轻烟,“这样的人在哪呢。”
      顾思璐,“会在那坐金殿里。”

      金殿里,那太远了,沈轻烟觉得这和指着打雷劈死曹德顺是一样的,但凡那位稍微负责一点,永州这边,也不会那么多无辜的人受害。

      吸了吸鼻子,起身,从箱笼里抱了个雕梅花黑漆大匣子过来。

      打开,一共是四层,里头皆垫了一层绒布,最上头一层是鸽子蛋大的珍珠。

      第二层是羊脂玉,第三层是翡翠,最下头一层也是价值不菲的名贵宝石。

      蛟珠下面还垫了一碟子银票,都是上万两一张的。

      “这世道,叫人看不透,我前几日还好好的赴宴,这会子,就要被迫嫁给一个坏种。”

      “这些东西,我可不想便宜曹宝旺那个坏种,姐姐,你都拿去吧,叫伯父伯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这些银子给你傍身,早些嫁了吧。”

      顾思璐目光在盒子里看了一会,轻笑出声。

      伸出一根白玉是的手指,合上盖子,推回来,“妹妹还是自己存好了,以后去梁家花吧。”

      沈轻烟还要再说,顾思璐伸出一根手指,柔软的指腹,有一点微凉的触感,将沈轻烟蹙起来的眉毛一点点压下去。

      她明亮的眼睛,眼神温柔又真诚。

      “妹妹别胡思乱想,你是有福运之人。”

      “姐姐我保证。”

      “旁的女子有的,你都会有。”

      “你这辈子,会嫁与最好的五陵少年 ,会十里红妆,会举案齐眉,夫妻琴瑟和鸣。”

      眼下的情况,沈轻烟觉得,能不用嫁给曹宝旺那个坏种,家里人不用被曹家欺负就是上天保佑了!

      “多谢姐姐安慰。”

      顾思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细解释。
      --

      这一天的晚霞似乎比哪一天都长,又好像比哪一天都短。

      下人在廊下点了许多只夕阳一样的橘色灯笼,也没能驱走黑暗。

      沈莆腿坐在榻上,将夕阳到天黑的过程,看了个透彻。

      一旁,茗叶站的笔挺,袖子上搭了一件黑色的斗篷。

      抬手,摊开掌心,一颗璀璨的蛟珠躺在手心,“四姑娘叫葡萄递给小的的,叫我将您的动静报给她。”

      “老爷,四姑娘担心您呢。”

      沈轻烟喜欢这些明亮的珠子,沈莆就年年搜寻,上万两一颗的蛟珠,她多的当弹珠玩。
      沈莆捏起蛟珠,心中柔软的都快化了。

      眼中的信念愈发坚定,唇边露出柔软的微笑。
      “这孩子,孝顺着呢,我在她心里都是头一位的。”

      掏出帕子,将珠子层层包裹叠起来,放进衣裳内襟里,藏起来。
      “你就说我拿钱去打点了,不然又要哭鼻子了。”

      直到这浓黑的雾和暗影,漫天照下来。

      “咔”一声,他搁了茶盏,下了塌,接了茗叶递过来的黑色斗篷,罩在身上,说:“走。”

      凭着微弱的银色光华,穿廊绕壁,来到一处荒芜的院落。

      枝桠一声,茗叶推开老旧的门,走到一处墙边,拨开杂草,洇湿骚·气扑面而来。

      若是光线再强一点,便能看出来,这堵墙弥旧斑驳,土壤上面一层,有一块泥泞稀烂。

      墙的最下面,有个盆口大小的洞。

      沈家一共除了正门,两个侧们,角门还有四个,平日里,没有人会在这里出入,只有狗会钻到这边。

      如今沈家各个门口都守着人,只有这个狗洞,不被人知。

      茗叶蹲下身子,被一股冲天的刺鼻味刺到,道:“老爷,要不我带你您翻墙吧。”

      沈莆:“你能百分百确定翻墙不会惊动外面的士兵吗?如果不能,就不要再说。”

      茗叶眼中有不忍:“您为小姐,真的付出太多了。”

      沈莆平静的说:“我把她生到这世上,就得为她负责,让她活的舒心恣意。”

      院子另一边,四周阒然无声。

      同样一道穿了夜行衣的暗影,快速穿廊饶壁,来到墙角下,抛了三角爪到墙头。

      暗影拽了拽绳子,确定还算稳当,拽着绳子,攀着墙壁。

      “三弟这是要去哪!”

      一道明亮的火把燃在院子里,火光之下,沈轻彦一张脸露着寒气。

      抓着绳子的人直接从墙上摔了下来。

      沈轻怀走过去,扯下面纱,少年眼角的稚气还未褪去,不是沈轻鸥又是谁。

      沈轻怀又伸手摸他背后的包袱,沈轻鸥包袱里的自然是刀,还是开了韧的。

      不想让沈轻怀翻出来,朝后退了一步。

      “大哥,二哥,你们回去吧,就当没看见我。”

      沈轻彦:“说什么胡话!”

      “给我回去!”

      沈轻鸥:“小烟那么娇气的爱哭鬼,我怎么能叫她去曹家受苦。”

      “我去把那狗贼杀了,小烟就不用去曹家遭罪了,爹爹也不用再被他欺负了。”

      沈轻彦:“你知道曹俯地形吗?现在有多少官兵把手,你能打的过谁?”

      “你要是被抓住了,家里现在所有人都得下大狱去,你还不嫌乱!”

      沈轻鸥:“曹狗现在是铁了心想搞我们家,他不除,我们家没有好日子过!”

      “我会小心,不会让他们抓到,就算被抓到,我也会一个人担下来,不会连累家里。”

      沈轻彦:“你回去,别说傻话了,我有办法。”

      沈轻鸥:“这件事我做最合适,你和二兄都有家室,孩子,我孤身一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没有牵挂,我不怕死,也不怕亡命天涯。”

      沈轻怀:“说什么傻话!”

      “就是因为你还小。所以天塌了,还有我顶在你头上,怎么算也轮不到你。”

      “都别争了。”

      沈轻彦走过去,抬起手,摸了摸沈轻鸥的头,低声说:“三弟长大了。”

      “大哥知道你不舍得小烟嫁过去,想保全家里的心,兄长很欣慰。”

      温热的指腹顺着他的发顶,缓缓往下移动,停在后颈子。

      他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弟,有我这大哥在,这担子,还不到你们担的时候。”

      沈庆鸥刚要反驳,后颈猛的穿来一阵疼痛,晕了过去。

      沈轻彦接住他软软倒下来的身体,退给沈轻怀,“把他绑到你院子里,这件事结束之前,不许放开他。”

      当司法不公正,暴力便是唯一寻求内心公道的手段。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道都是曹家彻底倒下来、

      现在永州没有能制住曹德顺的人,似乎只能要曹德顺的命。

      如果家里一定要有个男丁去送死,沈轻怀希望这个人是他。

      沈家的男儿,没有孬种!

      “大哥,我去做。”

      “沈家还需要你来镇守,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不,”沈轻彦说:“你不合适,你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我有。”

      沈轻彦给他保证,“我会全身而退,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我们沈家头上。”

      同一时刻,东跨院。

      小厮小满像往常一样,将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人扶起来,捏住下颚,将药灌进去。

      “咳咳咳。”病人无意识的呛了两声。

      到底是男人,小满粗手粗脚的,人还咳着就放着躺下了,直接将帨巾投在一盆凉水中,一整张脸横搓下来。

      冰凉的帕子擦在肌肤上,细白的肌肤上起了一层细腻的鸡皮疙瘩。

      陆衍被这凉意刺的,有了一点模糊的意识,眼帘掀开一条缝,漏出一点漆黑的眼珠。

      窗子是关着的,没什么光线进来,阖了好几天的眼眸忽然睁开,小满吓的朝后一退。

      “啊!”的尖叫一声。

      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本来也没死啊!

      肯定不是鬼!

      小满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公子,你醒了?”

      入目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陆衍呆呆的迟钝了三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脑子才迟钝的闪过,陆横将刀没进他身体的画面。

      “这是地府?”嗓音带了一丝低沉的沙哑,还有重伤未愈的轻飘。

      小满笑:“哪能啊,是我家姑娘救了你。”

      “上千年的人参吊着,最好的大夫不阖眼守着好几日,这才把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身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尤其是心口。

      陆衍摸到一片包扎的厚厚的帨巾,钻心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我要见你家姑娘。”

      小满:“那我去问一问姑娘,你在这等着啊。”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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