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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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很讨厌蒂尔康奈。
不，倒不是说他就不讨厌黑麦和琴酒了，但是他对她的厌恶不是由于她是犯罪分子，而是因为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行为本身。
他听过对方的名声，也被幼驯染警告过，但这一切都没有切实体验过那种毛骨悚然的窥探感来的明显。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放松的时候突然发现有监控，在聊天的时候发现那是个机器人，总之就不像是在和一个“人”交流。
蒂尔康奈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往往坐在一边挂着耳机听课，面前还摆着一部书。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甚至没有看时间，但是间隔一小时他总是会感受到那种评估的，打量的目光。
他有信心在四天内让一个陌生人放下戒心互相初步了解，哪怕是黑麦，现也和他们交流的时候，都不会在屋子里展现那种锋芒的气势。
但蒂尔康奈——降谷零敢说如果不是她受到了命令，他甚至不能知道任何信息。
而哪怕是现在他也没能让她的态度和别的什么改变一丝一毫。
很可怕。他只能这么形容。
而更让他心里发慌的是来自幼驯染的情报。
蒂尔康奈会通过观察身边人的下意识行动来调整自已，她会模仿他们的动作，行为，习惯。
“似乎这是她伪装人类的途径”
诸伏景光的蓝眼睛不明朗，哪怕是在灯光下也没有璀璨之意，反倒诡谲，看得人心里发凉。
降谷零看着，却只感觉痛苦。
他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更明晰他自己付出了什么，还有对方现在的模样。这其中的区别让他失声、好像被切断了声带，只能嗬嗬着躺在土地里，湿润的土壤从头顶泼洒。
他觉得窒息。
降谷知道自己应该只是沉默，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想法，因为在这么久的磨砺后他不可能会露出来，但诸伏景光像是知道他的痛苦一般探过身，慢慢的、用留给他足够反应时间的速度伸来手臂，把他揽进了一个拥抱。
诸伏景光没有暴露。
那么他是如何在那人——在那个如此关注如此警惕的机器、摄像头面前，控制住自己的？
他会需要压制所有呼吸的区别，需要控制每一个下意识的肌肉挪动，需要沉默，需要控制神情。
只有这样诸伏景光才不会被那个机器揭露。
如果被蒂尔康奈见到了某次不忍，她不会问，只会安静的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在其他组织成员的面前表现，他们会问她，然后她会说出苏格兰，然后他会被怀疑。
接着他会暴露。
可他没有暴露。
降谷零的头埋在幼驯染的颈窝处，他用力的近乎发泄般的抱紧对方的身体，两臂都开始颤抖。
诸伏景光轻轻抱着他，身体温暖着，有力，可以感受到每一次肌肉发力的痕迹。
降谷零讨厌蒂尔康奈。
蒂尔康奈本人对此没有感想，在意识到对方的厌恶情绪-虽然他没直白表现，但下意识反应骗不了人-之后，甚至想吃顿好的来庆祝。
蒂尔康奈：啊喂，他讨厌我了欸！他眼里有我！
月山绘从面前的《建筑结构受力分析》*中抬头，扫了一眼周边的环境。
阳光不大，风速四到五之间，街上人群拥挤程度低，车流量偏少……下午四点零三，波本和苏格兰在房间的另一侧保养枪械和聊天……
嗯……波本和苏格兰在聊天……？
她眨眨眼，不留痕迹地把目光转移过去，看那两个斜对着她坐着的人。
波本收起来那副刺人的冷漠嘴脸，苏格兰也并非面无表情的冷淡，还算放松的坐在一起。
而某些东西在她的眼睛中更加明显，不仅只是还算融洽的表象——而是肌肉的移动和下意识动作。
她近乎着迷的看着，在分析下为这些沉醉。
幼驯染和青梅竹马的关系，和别的朋友是不同的。
月山绘记得在和她搭档的时候男人的步调、行走方式，她记得诸伏景光紧绷的肌肉和下意识的敌对。
所以她自然也看见四人磨合的过程中，他改变的姿势。她可以看见他们坐在一起时的放松和默契。
蒂尔康奈什么都不说。
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假装成机器对一切漠不关心，又在和他搭档的两个月中摸透“苏格兰”所有的动作习惯。没有人会因为想要看到那些闪耀着的灵魂和人就在疼痛中麻木甚至放弃死亡。
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像她一样在看见那个下意识改变了姿势交出后背的动作没有愤怒，反而满是欢喜。
苏格兰在和波本汇合后就连小习惯和小动作都不一样了，每次走路时抬脚的姿势和坐姿，甚至是站立的时候，只要那个身影在她就可以看见原本紧绷的大块肌肉放松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会引起暴露的转变，唯一的区别是能让和自己长大的那个人一眼就认出来他。
所以她只是继续沉默，用眼神比对下意识的发力有什么不同，或者那对幼驯染到底眼神交接和说悄悄话了多少次。
蒂尔康奈什么都没有说。
她看着。
但波本推测和憎恨的仍然有部分准确，蒂尔康奈确实在观察，她只是同时——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在录像。
她试图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记下来这些可以被称呼为“温馨”的场面，因为她知道在两个月后自己就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也不可能再见到这样的场景。
而当然，她没忘掉琴酒布置的任务，模拟成‘人’，而她现在至少对外表现的仍然是没有完成，所以她有充分的理由继续分析，明目张胆的。这应该就是波本意识到的窥探感的来源。
——练习她的肢体语言表达辨认能力。
尽管苏格兰拿到了教导蒂尔康奈正常的任务，但他从来没有真的教他些什么。
蒂尔康奈和他搭档的第一次任务后，就在回程路上干脆地表明了自己会通过观察绿川惟这个正常人来调整自己的举止。
她靠在沙发上给自己的眼睛一些休息时间，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有些惭愧地发觉那时候好像无意识的威胁了对方。
然后是什么？她回忆了一下。
然后就是苏格兰拐弯抹角、试图给她培养正常人思维，从一开始的浅试即止到后来的明目张胆，甚至露了不下二十个破绽。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掌握了更多情报、能看出哪里是有问题、可以被解读成其他意味的，这二十多个破绽根本无法被发现，甚至某些还会起到积极效果。
总归是卧底培训出来的。
她只是特殊罢了，又本来就不是为了学习怎么成为一个正常人而观察。
月山绘放空眼神，耳机里老教授的讲课声还在滔滔不绝，夹杂着一些粉笔画在黑板上的杂音；透明中带着金色的阳光打在绿色的叶子上，反射出温暖的高光。
实际上，她是为了不学到什么。
她仔细地回顾了一遍行事，试图找出里面有没有不可饶恕的漏洞和马脚。
确保自己得到代号，等到听说有金发黑皮的新人后在任务中暴露性格带来的问题，那么作为三个人中脾气最好的苏格兰就一定会被送来给她纠正。
这是对苏格兰一个新代号成员的监视，但对月山绘而言，这是把自己放在对方身边等待12月7日最好的方法。
原本她担心过如果来的不是苏格兰该怎么办，或者组织不认为性格缺陷和无法表演是问题该怎么办……但是后来她就确定了。
直射着的阳光下有许多浮尘飞舞，反射的光线让它们似乎是在发着光。
因为她是全才。
代号成员用攻击让她成为人体兵器；痴迷于火药的宅人指出炸｜弹的装卸方法；对心理学颇有研究的罪犯塞给她识别微表情和肢体语言的能力；自大的底层成员告诉她怎么通水管修微波炉和保养枪｜械；实验室里的老家伙和疯子们用她自己教她人体的结构。
而上辈子的记忆现在开始模糊不清，却给她留下了做饭的手艺。
所以她是全才啊。
第一次，月山绘没有把自己的能力说成是玛丽苏光环。
她无不讽刺的想，要不是组织那时候还有许多趁手的代号成员，并不打算把她只当做兵器反而看成工具，她还没有机会学这么多东西呢。
毕竟武器只需要知道什么时候攻击什么时候停止就好，而工具则要怎么趁手怎么来。
她用宅人老师教的组装救下了萩原研二，用微表情的判断救了自己很多次，用最锋利的刀切开最脆弱的人体组织……现在她观察她曾千万次透过屏幕看的人。
这简直就是她幻想幸福中数一数二的场面。
尽管他们敌对，但这不是更美好了吗？
蒂尔康奈无声地笑着。
她从来都有自知之明。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和他们都不是一路人。她是罪犯，是刽子手，是被黑夜吞噬也不挣扎的懦弱者；他们是卧底，是英雄，是明媚的闪耀的人。
而他们敌对——不更加凸显了她的恶和他们的明亮了吗？
她满意地笑着，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面前的书本上，合着教授嗡嗡的讲话声。
能成为衬托他们美好光明正义的陪衬，她真的很荣幸而幸福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