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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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的选，她不会选择坐亚塞拉的车。蒂尔康奈面无表情地想。
在过去的时间里她坐过……一共三次，每次都不是什么好记忆。倒也不是车不舒服，应该说是和开车的那位相性不合。
或者可以被称为嫉妒和厌烦，也许怜悯。
月山绘闭上眼，放松地——对她而言放松——靠在座椅上。是后座，皮革的座椅上被包上了一层膜来防止被血污污染。她没心思算亚塞拉需要多熟练才能这么快就铺好，反正需要为此费心的也不是她。
蒂尔康奈讨厌亚塞拉，这可以说是某种历史遗留问题。上代之间延伸到小辈之间。但她不会让这个小问题影响到自己的休息。
其实她和那个老些的相处的还不错，尽管是她助力了那人的死亡。
炸药，汽油，火焰。一点点绕路，一点点拥堵。她最终赶到时刚好是玻璃受热膨胀碎裂的时候，咯啦声接连不断。女孩猛地刹车，抬起头时看见三层的窗玻璃一起散开，火焰带来光和热照亮了万千枚碎片，不规则的缺口反射出彩色的光线，向下的样子有几分像星幕陨落。
她在那里静静地欣赏了几秒美景，把手放回耳麦上：“二次爆炸，是否立刻进入搜寻？”
通讯那侧只有一个短暂的停顿，语气依旧如常：“不，十分钟后有一场小雨，等火势控制住后搜寻就可以。”
“是。”
蒂尔康奈简单地回答，转身时只想格兰利威，你果然够冷漠。
她最后带回了上代亚塞拉烧焦的尸体，组织的殡仪馆为亚塞拉进行了火化。
在墓园里有一个很小的葬礼，几乎不能这样称呼。上任亚塞拉的人缘很普通，但没几个愿意来参加她的葬礼，最后就只有蒂尔康奈和十四岁的羽渊舞带着骨灰盒赶到地方。
用来挖坑的蒂尔康奈一边干一边想，如果月山崖志还活着他会不会来。
也许是会的，虽然他们似乎针锋相对，但那个老头子会来送她最后一程。
至少不会留羽渊舞一个人在这里，哭的撕心裂肺。
羽渊舞是老一辈留下的麻烦和遗留问题之一，亚塞拉的养女，但她被视若己出，从没进过实验室，因此被实验体出身的暗暗排斥。
蒂尔康奈对这个小家伙接替亚塞拉代号没什么反感。作为二代，以及这种情况下的遗孀，组织会利用保留和预定代号的做法彰显仁慈。那句话怎么说的，给个甜头。
更何况对她也有好处。相比于收集大她二三十岁的老人的信息弱点来讲，几乎和她一起长大的小辈更容易。
前排的自信小孩喋喋不休，月山绘几乎要叹气了，也许她当时不该这么想，或许能够让这个位置空的久一些。
羽渊舞在一年后——去年，接替了代号。
蒂尔康奈不需要睁眼也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她完整的眉眼，那里面永远怀有自信、骄傲、好奇，还有孩童特有的，也没有被很好教导的残忍。
也许除了那年的葬礼上。她觉得她不会忘记羽渊舞红肿眼皮下的火焰，和她放下盒子时的神色。
她又想起她们的初见。
那是在训练场里，101把目光转向亚塞拉身侧，月山崖志上前和她聊了起来，话语夹枪带棒又有些默契，这意味着休息时间，给了她机会可以好好观察那个小孩。
一个小女孩，她的头发刚好没过肩头，看起来很小，但已经足够高了，正摆弄着一把女士手枪，兴致勃勃。
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家伙，她猜测也许这是另一个LW的实验体。
可是她跟着亚塞拉。101从来没在亚塞拉身边看见过小孩，她们合作的时候那人也从未提起过。
而且，一个孩子。
对组织的厌恶瞬间开始灼烧她的肺，她几乎要做一个深呼吸，但女孩同样知道这不会对她的情绪有任何缓解作用。
第一个比她小的孩子。
101看见有光打在她头上，有一部分发丝乱翘起来，被照出红酒的颜色。
那人应该是察觉到了打量的视线，抬起眼来和她的目光撞到一起，101看见她的眼睛是紫红色。
她朝着101走来，没有给她下定决心躲开的时间。
“你就是101号。”
两个人身高不差多少，她表情带着不加掩饰的傲慢和好奇，微仰着下巴，不像是故意的，倒有点像是习惯。
101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还是沉默？但在她能想清楚之前对方已经又一次开口了。
“我是羽渊舞，我是母亲的骄傲，我会是她的代号继承人。”她的眼神是锐利的，带着愤怒、挑战、还有好奇和跃跃欲试：“你无论怎么都不会比我更好。”
这个小孩是把我当假想敌了。她恍然。
她离开了，把始终一字未言的101留在原地，觉得有些好笑。
我从来不会是你的对手。她看着羽渊舞离去的背影，轻快的脚步蹦跳。她们从来不会是平级。
亚塞拉和她合作，帮助她是因为怜悯。
不是对你的浓厚的爱。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留念的初见，不过蒂尔康奈始终牢记。
她们都是被组织毁掉的人，在这地方不会带来同病相怜，只意味着相互厌恶。
而她们的成长轨迹也并不相同。
羽渊舞被爱着。101被利用。
她们的思维方式和三观也从不一样，也许只有痛苦能有些相似。
可谁说她们没有成为造成对方苦痛的凶手呢？
她细细地叹气，卧底素养让它悄无声息，接着睁开眼睛。她们到安全屋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苏格兰还要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羽渊舞开这么快是想让她昏过去还是担心她的伤。
她被这个笑话冷的打颤。
蒂尔康奈有些怜悯她，有些厌恶她，可现在的亚塞拉只对她厌烦，或者夹杂了些不明不白的善意，太过微小以至于谁也看不清。
月山绘当即下车，忽略了在她身后开始用那种浅显恶毒句子找麻烦的羽渊舞，决定泡个浴缸。
尽管那家伙的话对她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她听人说话听的是意图，这种明知是恶意的话听着干嘛？
不过是让她更明白她恨她罢了。
她现在浑身都开始痒了起来，一些没有完全愈合的疤痕和新伤一起疼痛，汗水和血液加上尘土成功让她精神疲惫但仍然睡不着……又也许也有激素问题？她思索。毕竟她的女性专属雌激素加量日也确实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她真的需要泡个澡。蒂尔康奈一锤定音，拒绝了所有的反对声音。而不是累人的淋浴。
只要在苏格兰回来前洗好就可以。不会有人知道的。
放水、浴巾、换洗衣物、药膏。
赞美随便哪个神，反正她一个也不信。
在躺进热水的时候蒂尔康奈花了比以往更多的努力，才没有发出舒适的叹息。没有声音的安全屋沉默极了，只有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能被听见。
她享受了几秒安静和被温暖完全包裹的感觉，接着用手轻轻擦拭身体，洗掉灰尘和汗以及凝固血液。
五处的擦伤已经基本凝固了，她避开那几个地方，缓慢而轻柔的抚过自己的身体。
疼痛。
尖叫。
疼痛。
疼痛。
唉。她无声的叹息，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悲悯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像是佛陀端坐在莲花上垂眼看痛苦挣扎的凡人。
她轻抚过脊背上手术的愈合处，在肩背部新伤的地方退缩，指腹磨蹭小腹和胸脯上横叠的疤痕，揉捏不规整的脚踝。
她安静的沉浸在水里，让被血渡成了极淡红色的液体没过脖颈、双耳和口鼻。短发飘散，像是海底的植株。
滴答。
滴答。
能享受的时间并不多，手机很快传来不知道谁发的但反正代表工作的短信提示音。蒂尔康奈遗憾的结束了休息，用毛巾擦手后把手机捞了过来。
【Aberlo……】
她只看了一眼发件人就把手机又扔了回去。
反正亚伯乐发信息就从来对她的回复不重视，倒如果是三重野还需要想想——但是他基本不发短信，所以可以无视。
蒂尔康奈没有再沉溺于平静和安宁，或者说热水。她快速擦洗了一遍身体，接着擦干，给伤口上药。
总的来讲很顺利。只除了涂最后一个的时候对着镜子有些为难。
一道在背上的伤口。不深，但是她如果不想让浅痂崩裂就没办法上药，如果不上药就会留疤。
她没有困扰很久就放下了药膏，打算等苏格兰回来请求帮忙。
看，这就是有搭档的好处。她想到了以前的某个时期，嘲笑过去的自己。
在她穿好衣服吹头的时候，前门传来动静——这种时候，不用看就知道是卧底先生回来了。
苏格兰推开暂居处的门。
他看见了一个空旷的客厅，蒂尔康奈常用的那个卫生间里传出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在任务现场说的两句话只是礼节，顺便给蒂尔康奈提供点学习素材。苏格兰清楚的知道他无论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如果他不问蒂尔康奈在评判出需要帮助之后也会来找他。
【机器】小姐。他在心里这样称呼，不直接叫机器是他最后的坚持，尽管他认为这个代指永远不会被当事人听见。
每次和蒂尔康奈搭档做任务，都会被她完全不要命一样的打法震慑。
自从前段时间、那天早上推出【机器】真正代指的是什么后，诸伏景光就基本上放弃把蒂尔康奈策反过来的想法了。
他没有自己能够把一个机器教出情感的信心，而他一旦太过露出这种意图就无限等于暴露，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把这个可能转移出了清单。
如果说蓝眼睛先生在此前还有些细微的侥幸，那么今天这个战斗一过去他就干脆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已经被洗脑的太过了，再说回来哪怕其实蒂尔康奈找回情绪的可能在一半以上。但只要作为‘人’被唤醒、真正站到他这一方的可能太低，他依旧不会这样做。
所以现在，他就不会这么做。
只不过他会可怜她。
苏格兰绕过沙发往自己的卫生间走去，他也需要洗个澡了。
——然后他就听见机器小姐叫他，用一种有点沙哑的平淡声音。
“苏格兰，我有一个伤口需要你帮我上药。”
他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预测的本事开心一下，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回答——
“好的，我先洗澡。”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