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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上]
      BY——空泉

      深秋的金阳暖暖黄黄地悬在泛白的天际,华美的庭园落叶成冢,早迁的几只孤雁飞过,稀稀落落难以成行,留下嘶长而悲戚的哀鸣没入云的彼端。

      一双白白胖胖可爱的小手,不停朝上比划着,伴随着咿咿呀呀没人能懂,却又人人爱听的童语。

      “怎么了,英二?”握住这双不安分的手,坐在藤吊椅中的妇人用她略显苍白的脸轻轻摩挲着怀中孩子红扑扑的小脸,栗红色的长卷发在风中扬散,落在孩子身上搔得孩子痒痒的,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小傻瓜,天上的鸿雁是留不住的,”妇人仰着头,眼底满满的是似去非去的云絮,还有苍白得一如她容颜的天际,很憔悴,很凄清,“它们是想要去温暖的南方啊……”

      孩子有一双大且明亮的双瞳,眨巴着眼睛,他愣愣地听着母亲呢喃般的话语。

      忽地,他象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再次伸出了他的小手。

      一朵乳白色的小小花,一边打着旋儿,一边飘过母子俩的眼前。

      “是木犀!”纤长的细手托住了它,柔柔地,小心地,将它放入孩子的小手中。孩子兴奋地看着,伸出笨拙的胖手指,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下,咯咯地笑了。

      “喜欢吗?”搂紧了孩子,妇人缓缓起身,一阵劲风略过,掀起层层的衣裙,也带起漫天缤纷的木犀花雨。

      浓稠也清冽,木犀花的香味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已经是木犀的花季了啊。”叹息着,妇人让孩子靠在她的肩头,腾出手理了理吹乱的云鬓。

      “英二,你知道吗?母后第一次见到你父王,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她开始喃喃自语起来,一双妙目迷茫地落向远方,充盈着笑意,还有一种更深的,名为回忆的东西。

      乖乖趴在她肩上的孩子眼睛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交错的枝桠。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妇人没有发现孩子的安静,她沉浸在早已逝去的时光,“……也是在那时候,他告诉我,花开的时候是有声音的……”

      孩子澄清的眼中映着一双湛蓝的眸子,魅惑地朝他微笑着,摄人心魄。

      “……英二,你听见了吗……”枝叶掩映处,木犀花雨间,他坐在那里,那通身雪白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白管玉箫,向他微笑着,微笑着……

      “……听见,花开的声音……”

      **********

      青历九百八十七年,侧妃菊姬病重而逝。

      菊姬之殉,青王悲痛欲绝,一月闭门不出悼念亡妻,并命菊姬之子从其母姓,名菊丸英二。

      青王英武,菊姬柔慧,两人身份悬殊,几经周折才走到一起,在民间传为一段美好的皇族佳话。

      一时间,人们忘了青王还有一位明媒正娶的妃子,身份高贵的青国后宫之主。她也为青王育有一子,仅大菊丸一岁,名手冢国光。

      且不提菊姬的出现与亡故这位正妃是何感想,但她是为儿子担心的,为了那将来本当属于儿子的青国王座。她担心青王会力排众议,立她的爱妃之子为储……

      六年后,即青历九百九十三年,青王出于对正妃的歉疚,立年仅十岁的手冢为太子,坐镇东宫,这是为后话。

      ***********

      “二皇子!二皇子!您可别再折腾老身了……”一位年过花甲,文士打扮的白须老者正很没形象地在宫廊中边跑边喊,“陛下出征前才吩咐过您,得背下这本兵书,您……”

      没等老者把话说完,宫廊尽头那点飞奔的身影,才一晃,就没了踪影。

      “嘻嘻~又来了,”宫婢们三三两两地交首着,见怪不怪这皇宫大内天天上演的闹剧,“太傅真是可怜啊,又没追上……”

      “闭嘴!”老者眼一横,满脸怨恨,心想要不是当处心软应了圣上,何苦在天伦之年受这种窝囊气。

      “嘿嘿~躲过了,”从老者身旁的宫柱后探出一个栗红的脑袋,大眼睛灵活地四下张望着,“太傅真是枉做圣贤了,读了那么多书,连前头那只是人是猴也分不清楚。那冰帝也真是不错,送这只白猴来正好做我的替身。”他得意地笑笑,露出可爱的犬牙。

      “啊!二……”一名侍女发现了他,惊讶地叫出声来,“太傅,二皇子他……”

      他急急做了个“嘘”的手势,趁老者还没回过神来,往树丛一闪,逃之夭夭去了。

      **********

      “啊~好险好险,那个臭丫头,居然打小报告。”菊丸双手放在脑后,没有在意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墨红锦袍,仍是一派怡然自得,“要是太傅有手冢皇兄那么厉害,我就惨了。”

      想起不苟言笑的手冢,菊丸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随后潇洒地把头一甩,“哼!不管了,这么大好的春光不去玩玩岂不糟蹋了。”

      自言自语中,菊丸发现自己走在一条从没来过的甬道上。

      道旁树木错综复杂掩起头顶的天空,显然久未修剪,阳光星星点点地散落在路面上,有种天然去雕饰的古意盎然。

      “这里是哪里啊?”偏着头,菊丸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刚刚他为了藏身,随便选了一面离他最近的宫墙翻过,没想到宫墙之后竟然别有洞天。

      一丝兴奋的神采爬上菊丸的眼,“没想到还有我没来过的地方啊……”他一向很有冒险家的精神,当然也会付诸实践。

      甬道狭长幽深,不知走了多久,才有一扇门挡了前头去路。

      门栏一块斜挂的横批早已爬满青苔,依稀可以辨出那是狂草的字体,上书“木犀苑”,破败的门板颤巍巍地虚掩着,大交叉地贴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褪了颜色的皇家封条。

      然而封条的存在之于菊丸来说是没有用的,对阻碍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是他冒险的宗旨。伸手正想推门,只见封条的交叉处忽然无声地裂开,“吱呀”一声,阳光从门的细缝中倾泻而出。

      “咦~好奇怪啊~”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门,少用脑细胞的菊丸对这异象无从解释,“大概是太旧了吧。”

      不想深究,莫名的第六感促使他迫切地想知道门后的一切事物。

      轻轻推开门,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

      大却荒芜的庭园,残砖断瓦抹不去它昔日的繁华。一潭平静如洗的湖泊几乎占据了整个园子,湖畔是整片整片墨绿的树林,簇拥着一棵独立于蓝色苍穹的巨大古木。

      一股自然的,混着泥土与枝叶的清香钻进菊丸鼻间,深深一吸,菊丸神差鬼使地信步向巨树走去。这里的一切,他有种熟悉的感觉,象记忆的末梢,让人无从想起。

      “好大啊~”没多久,菊丸已经来到树下。

      仰首而视,未落尽的枯黄与新吐露的嫩绿相互掩映地缀在枝头桠梢,树干并不粗壮却高耸参天,坚韧挺拔,别有一番情致。

      一个残破的藤吊椅拴在低垂的枝干上,迎着春的微风晃晃悠悠。菊丸心中一动,似有什么拨响了回忆的琴弦。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一些东西,一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出现的人,或事。

      想去摸摸藤椅,想坐在上面让清风拂面追回逝去的点点,菊丸为自己心中的念头感到莫名,却依然伸出手去。

      奈何天不从人愿。指尖才触到藤椅粗糙的表面,只听“啪”地一声断响,藤椅重重摔在地上,碎成许许多多木片和再也接不起来的枯藤条,扬起阵阵烟尘。

      它太旧了,旧得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重量,哪怕是轻轻一碰。

      “怎么会……”菊丸傻傻地直盯着藤椅的尸体,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感受。

      “你不该弄坏它的。”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流水般清澈。

      “谁?”菊丸大大地吓了一跳,环顾四周,不知声音从何而来。怎会有人离他这么近他都没有发现?

      “你在找我吗?”声音里隐着和善的笑意,飘飘荡荡,“我在你上面哦。”

      猛抬头,菊丸撞进一双透蓝的眼瞳之中,忧郁的蓝,有如园中那潭不知有多深的湖水。潜意识下,似有个柔媚,哀伤的女人在低语着什么……

      “……你是谁?”菊丸觉得自己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我呀?我是不二呀,不二周助。”眯眯笑着,说话的人就坐在那段刚刚还拴着藤椅的枝桠上,枝桠没有承重的弯曲,他整个人就象风中的羽絮不经意地飘落枝头,没有惊扰任何人,包括菊丸。

      两人都在相互打量着。

      树上的人一身白绸长衫,棕发随意散在肩头,蓝目含笑,肤如凝脂,腰系一柄白管玉箫,仿若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的天人误坠凡尘,一举手一投足都逸满雅致与清冽。

      菊丸则是墨红的束身长袍,栗红的短发有规律地向外翻卷,俊朗的脸上一双可爱有不失灵气的大眼,通身高贵的皇族气质,腰悬两把铜柄新月弯刀,凭添几许英武的气息。

      两人都只是淡淡地相视着,却没有发现,这湖,这树,还有他们,就是一幅世间最好的,难以描绘的图画。

      “不二……周助?”菊丸反复思索着这个名字,很努力很努力,但他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至少对鲜少动脑的人来说,“我认识你吗?”他疑惑地仰头望着不二。

      “你当然不认识了,英二。”不二眯着眼,脸上浮动着一丝说不清的神色。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呢?”菊丸好惊讶,也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喜悦,他认识他也~

      耸耸肩,不二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地上藤椅的残片,很专注,专注得象是忘了菊丸的存在。

      一时间,偌大的庭园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树叶沙沙,轻巧地打着独特的节拍。

      “喂……不二?”首先开口的是菊丸,他一向是耐不住寂寞的,更何况心里堆了满坑满谷的问题,要是不问,他会憋死的。

      “英二,我吹箫给你听,好吗?”冒出不相干的一句,不二的声音低低柔柔的。他缓缓摘下腰间的玉箫,抚摸着,极轻,极轻,棕鬓滑下寸缕,掩住了,他的容颜。

      玉箫通体透明,又有几许银白的丝絮凝结其间,箫尾缀着青蓝的苏流,长长地散落在他洁白的衫摆上,鲜明分外。

      有点错愕,菊丸找不到合适的回答,只能摹临两可地点了点头。

      不二闭了眼,舒适地倚着树干,凄婉的箫声自他唇间轻泻而出,时而急坠,时而迂回,如泣如诉,如梦如幻。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研姿巧笑,和媚心肠。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

      菊丸的脑中响起了他以前不屑一读的古老诗篇。只有那样绝俗而简洁的诗韵,才配得上此音,此景,此非凡之人。

      湖水轻泛,悠悠地,升起薄薄的雾霭,随着起伏不定的箫音,越见浓郁。慢慢地,盈满了荒芜的华庭。

      日影模糊了,树影班驳了,乐律阑珊处,菊丸闻到了花的甜香。

      香味从何而来,飘至何处,他不懂,他只知道,浓稠的雾,浓稠的香,覆盖了他,淹没了他,直至天地间只剩下这无边的悲戚的箫声,和那甜稠的,冷冽的异香。

      ……

      **********

      月落乌啼,星霜满天。

      当菊丸再次恢复到清醒的意识之下,已是三更时分,他躺在那个破废的甬道道口,夜幕低垂,甬道犹是幽深,逸满诡谲的气氛。

      刚刚的一切是梦吗?

      无意间嗅了嗅衣襟,还若有还无地残存着那动人的花香,他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他不是空梦一场,他叫不二……

      “二皇子!二皇子……”那面隔绝的宫墙后人声嘈杂,一片灯火通明。

      “完了!我忘了时间了~”菊丸拼命地敲着脑袋,哀号出声。

      跃上墙檐,菊丸猫手猫脚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宫人的“搜捕”,随后施展轻功,越房踏瓦,三下两下接稳当当地落到自己的寝宫门前。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菊丸还神经质地四下张望,名知道自己的轻功无人能及,当然,除了某人。

      大大咧咧地抬脚把门一踹,门“咿呀”一声相应而开,尾音未落,只听黑暗中有一人声冷冷响起,其寒彻骨,“上哪去了?”

      “啊!”菊丸浑身寒毛倒竖,这声音,这语调,难不成……

      就着月光,他定神一看,正厅的太师椅上端坐一位俊逸的男子,剪裁利落的宫袍衬出挺拔的身段。身正影直,男子左手手肘轻靠于案几之上,却没有任何闲散之感,一双千年不化的冰潭映着清冷的月华透出睿智的气韵。

      “手……手冢皇兄……”待看清了屋内之人,菊丸的衣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大半。他很不自在地打着哈哈,脸上写满慷慨就义的英雄气短。

      手冢直瞪菊丸,冷哼一声,厅堂骤地大亮。菊丸这才发现屋内四角还各站了一个点烛的侍从。侍从燃烛之后便悄然退下,只余屋内兄弟二人和站在手冢身后幸灾乐祸偷笑的老太傅。

      死老头!你害死我了啦!菊丸用哀怨的眼神望向太傅笑得眉毛胡子都发颤的老脸,很不得伸出猫爪在他脸上添几条人工的“皱纹”。

      这青国的二皇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有个大皇子天生来做他的克星。满腹学识的太傅可不是书呆子,要不是二皇子这下闹得太无法无天了,居然找只猴子来耍他,他才不会劳请太子尊架出动。

      “玩得可开心?”还是没有起伏的询问,手冢的表情平静得没有一点动怒的前兆,但长年在他高压政策下长大成人的菊丸心里清楚,这平和,只应了某为人的名言,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一向把自己的心理身体力行地放在外头,久经官场的手冢一望便知菊丸那极想逃离审判现场的正常犯罪心理,和自知力不从心而无可奈何的可悲之情正矛盾地交替闪现。

      “知道错吗?”还是肯定式的问句,手冢的字典里没有“同情”二字。

      “……是……”唯唯诺诺地哼了一声,菊丸以无比准确的第六感知道,世界末日就在身前咫尺。

      “知道就要接受处罚。”手冢陈述着一个仿佛早已即定的事实,“抄写兵书一千遍以示薄惩,不得上诉!”随后拍案起身,准备回宫。

      老太傅连忙跟上,还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菊丸投来个假腥腥的眼神,充满怜惜。

      “太傅,这些日子皇弟的功课还有劳您多担待了,若未完成不许他出门半步!”抛下一句话,手冢踏过门槛径自离去。

      太子的命令犹如晴天霹雳在一老一少两冤家的脑中炸开花去。菊丸平生视写字读书为最大难题,太傅则视与二皇子共处一事为人生苦难。这位已步入夕阳,享尽荣华的可怜老头就这样直挺挺地僵在门口,与屋内神游太虚的菊丸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

      在后来的一个月中,地狱式的监禁生活对奇迹般顽强生存下来的菊丸似乎没有起到太多的警醒,反而使他变本加厉地钻空子翘课,让太傅吹胡子瞪眼,就差没一气身亡。

      只是不同的是,他有了一个固定的去处。

      他不知道不二是从何处来,何时入宫,所司何职,只知道他天天都在木犀苑;他也问过,却只得了个该知道时就会知道的古怪答案。连一些有阅历,记性尚佳的老宫人也不晓得宫中有此人当差之事。

      不二的身份之谜就这样闲置下来,菊丸并没有去深入地探究,反正他找得到他,就够了。他还是三天两头地就往那钻,和不二说话,听他吹箫,甚至有时只是和他一起躺在湖畔发呆都不会觉得无趣。

      刚开始,不二总是用些古怪的方法迷昏了菊丸,再把他放到甬道口让他自己离开,没想到菊丸居然坚持不屑没有半句怨言,随后也就由着他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了。

      春去时带来了夏的脚步,初秋的凉风过后又驱散了炎热的痕迹。那棵参天古树就这样静静地守护着两人,从嫩芽绕枝到绿荫遍地,再到叶片转至浓重的墨色。

      一方天宇,一水碧波,一树枝穿云霄。

      就在这样独特的世界里,时间悄悄地滑过了。

      ……

      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两人背靠着巨树,仰头望着已经开始泛白的天际,让时间在无语中慢慢滑过。

      不二的棕发依旧散着,搔得菊丸痒痒的,他很不高兴地用猫爪去抓向那不着边际的寸缕,却扑了个空。

      看着他稚气的举动,不二眯眯笑着,由着他惹人怜爱的任性。

      终于,菊丸放弃了同头发的搏斗,赌气似地把头往树干上一靠。

      “怎么了?”轻轻捻起自己的一撮头发往菊丸脸上搔了搔,不二有些奇怪一向好动又多话的他今天怎么能这么安静。

      “……你知道吗,不二?我自从见到你以后就每天都会做梦也~”菊丸偏过头,凝视着不二,葡萄般大小的眼睛中是满满的迷蒙。

      “每天?”不二有些惊讶,“都做了什么梦啊?”

      “都是一样的,但是我没有一次记得的,”菊丸往不二身边靠了靠,着迷似地嗅着不二身上的花香,然后似是肯定地说道:“我的梦里有你身上的木犀香味。”

      “香味?”不二更惊讶了。

      前不久,就是在天气开始转凉的那天,不二才告诉菊丸,他身上的花香是木犀的香味,古木就是木犀,而秋季,是木犀花开的季节。

      不二说他一直在等着,至于等的是什么,菊丸问时,他只是一笑而过。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时候吧,菊丸是这么想的。

      “……还有一个听不懂的词。”随手拾起一块石头丢进湖中,溅起细白的水花伴着清脆的水响,菊丸回过头,看着平静后依旧涟漪层层的水面。

      “什么?”不二用长箫拨动头顶的枝叶,发出沙沙的细响。

      “好象是……花开的……什么……”菊丸含糊地蹦出一句,皱起眉头作不解状,“大概是‘花开的声音’之类的吧,我记不清了……”

      不二一震,闲散的表情被严肃取代,翻动树叶的手僵在半空,但只短短一瞬。

      “不二,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当菊丸再回头时,不二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笑脸迎人,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蓝眸中闪过复杂的神采。

      “是吗~”失望地垂下头,菊丸一直以为不二是无所不知的。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啊。”仿佛猜中了他的心事,不二有点好笑地拍拍他耸拉着的小猫脑袋。

      “呐,不二~”菊丸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听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我想听你吹箫也~”

      “行啊~”这小鬼,不二了解地笑笑,这是菊丸对他特有的撒娇方式。

      “真的?”猛抬头,菊丸的脸上没有半点刚才的郁闷,反而用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直盯着不二,猫猫是不可能为一件事情困扰太久的,做梦的事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的。”不二扬了扬手中的玉箫,证明他没有骗他。

      “哇~不二最好了!”兴奋地一把抱住不二,菊丸的欣喜之情易于言表。

      望着紧紧粘住自己蹦来跳去的菊丸,一丝暖意爬上不二的眉梢眼底,此时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象秋里长开的乳白色木犀,带着一种永恒的渴望。

      **********

      相较于两小无猜的快乐,青国的战事就没那么简单了。这是菊丸所不知道的,边疆频频飞来不祥的战报,忙得坐镇东宫,担下朝中大小事物的手冢焦头烂额。

      青国先祖在千年前用血汗和亿万生灵的逝去为代价,打下了坚实的江山基业;与此同时,北地异族冰帝也日渐强大,在吞并了散布各处的游牧民族之后,由迹部一族登基称帝。

      当时冰帝的国力尚不能与青国相较,便年年纳贡以求自保。但冰帝皇族南下中原的野心并没有在时间的洗礼下消磨殆尽,反而越见强烈。

      现任青王登基之时,冰帝已在两国边界上蠢蠢欲动。终在老王逝后由初登大宝的新王——迹部景吾的带领下正式撕破千年和平的假象,发动大规模的侵略战争。

      青国的子民一向以太平盛世自居,对军队缺乏正规的训练与组织,守边将卒仓皇应战,如何敌得过骁勇善战又蓄谋已久的北地轻骑。不到月余国土已沦丧大半,国将危矣,青王自然亲征挂帅,举国之力共御外敌。

      就在这关键时刻菊丸的频频失踪却没有引起手冢的极大火气。手冢是疼爱这个顽皮却不失纯真的弟弟的,所以一直没有把国家危机的近况告诉于他,希望他保持着他欢乐的心性,为这个摇摇欲坠的朝纲注入一点活力。

      “殿下,是老朽督导不周。”太傅在太子案前一楫到地,对德才兼备的太子,太傅从来是敬佩的。

      “太傅不必自责,请坐。”手冢手一挥,便有侍从搬上张太师椅,待太傅坐定,才开口再问,“太傅可知皇弟去处?”

      “这……老朽愚钝,以前二皇子并无固定游玩之地,不过近来听下人禀报,似乎都指向一方。”太傅捻着白须,一派稳重祥和之象。

      “何地?”

      “禁苑。”肯定地吐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名词,太傅没有太多犹豫,太子毕竟和正妃不同,在正妃面前,此地是提不得的。

      “禁苑?”手冢皱起眉,“可是菊妃之木犀苑?”

      “正是~”太傅微微颔首。

      “父王当初不是早已降旨封苑,还建了座宫墙将此苑与大内隔绝起来吗?”提起菊姬,手冢的感觉是复杂的,他知道这就是自小所见母亲以泪洗面的结症,但却从未将此与菊丸扯到一起,父母的事毕竟与孩子无关。

      “那点宫墙对二皇子是等于没有的,二皇子对生母菊妃并没有太大印象,想是由于贪玩到了那里,至于以后为何天天都去,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恩……太傅所言我会多注意的。”手冢展开剑眉,轻舒了口气,一如既往地开始与太傅讨论起朝纲政事,心下却生出一访木犀苑的莫名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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