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白孤生

12、第十二章

　　秦明抱着席山鸣嚎啕大哭。

　　不得不说，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哭哭啼啼的样子，可真是无话可说，席山鸣只觉得眼睛疼。这要是以前的时候，席山鸣早把秦明给踢出去了，哪有可能被他缠到现在。

　　最后秦明还是被赶来的南门之给拖走了。

　　那会的新帝看起来脸色很是难看，想必秦明入宫的门路是有些不合规的。席山鸣对还秦明接连想起来的惨叫声充耳不闻，翻身又狠狠睡了一觉。

　　这朝中的事情，有时候并不以那些大臣的意愿为转移。

　　南门之上位的时候，就已然摆明了他的态度，但还是有人蠢蠢欲动，试图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这如何不让新帝暴怒？

　　新帝一开始，就没打算善了。

　　宫中的情况刚刚料理清楚，南门之就已经腾出手来处理此事。

　　从南门之动手的状态中，足以看得出来新帝说要彻查席家一案的决心，尤其是他请出来彻查的案件的人，居然是七年前被罢免的刑部侍郎，并着好几个当初在席家一事上支持席家的官员，由着这一脉来处置，那只能说，就算再隐藏的证据，都会被南门之掘地三尺，也定要挖出来。

　　在这样的势头下，整个八月，朝廷都闹得鸡飞狗跳，不太/安宁。

　　而席山鸣，在被相熟的太医恶狠狠地灌了一个月的苦药后，终于从一条只会躺着的美丽咸鱼进化成了能坐着的漂亮咸鱼。

　　他半心半意地磕着瓜子，看着蹲在门口的秦明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让你早点滚吗？又过来是觉得找打很舒服？”

　　秦明无奈地蹲着，觉得统领的坏脾气有时候真是没变化。

　　“卑职只是想和统领说说话，顺便……其实除了卑职，其他人也都想您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惜的是，他的嗓门洪亮是天生的，就算再怎么压低声音，也特别吵闹。

　　席山鸣懒洋洋地说道：“来看我作甚？看完我是怎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吗？”

　　“统领！”

　　秦明最是不想听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席山鸣这才收敛了下浑身的软刺，可是看着秦明的眼神，却仍旧没有发生变化。他平静地说道：“见了能如何？秦明，不是所有人都与你是一个心思。”

　　“他们不会！”秦明急切地说道。

　　那炽热坦白的眼神，就像是当初他从死人堆里，将秦明拉出来时一样。

　　秦明别看是个三大五粗，实际上也是个切开黑。
　　但有时候，怎么就这么实心眼呢？

　　席山鸣随手捡了把瓜子，然后朝门外蹲着的秦明丢过去，“我是暂时不能出宫，你若是想，便去说服陛下。只消他答应，我没话说。”

　　秦明先是大喜，再一想到南门之的时候，脸色又骤然变得有些可怕。
　　那不知是敬畏，还是某种难以形容的厌恶。

　　秦明兴冲冲地走了。

　　但霍明敏锐地发现，席山鸣的情绪并不高。

　　霍明想了想，用眼神示意地看了眼小柿子，小柿子接收到了霍明的视线，却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试探着说道：“……霍明，你的眼角抽筋了？”

　　霍明：“……”
　　见过憨的，没见过这么憨的！

　　席山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霍明，你就别朝着小柿子使眼色了，他可看不懂你这些。”他能笑得出来，说明心情还算不错，霍明这才放下心来。

　　席山鸣朝着霍明招了招手，等他过来，这才说道：“陛下和黑骑兵，以及他掌握的兵马，这其中，可是有些许问题？”

　　霍明微讶，斗胆看向席山鸣。

　　席山鸣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净身的內侍。”

　　霍明敛眉，跪下来说话，“卑职曾是陛下的亲卫之一。”他没想到，席山鸣居然能看得出来。

　　席山鸣：“你其实已经伪装得非常到位，只是，不管再是如何伪装，你身上军伍出身的痕迹，在我看来，还是非常明显。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霍明叩拜下来，“主子的问题，卑职只知道少许。黑骑兵，是当初秦明，秦副统领主动找上门的。而在陛下手中掌握的人马，除开边关的三十万大军，京郊大营的三万人马，以及左路的袁和外，其余人等，与陛下都尚未交心。”

　　边关那三十万大军，是南门之过去那几年亲手带出来的。
　　即便过去了两年，但如今，也依旧是听从南门之的号令，而京郊大营就不必说，这是镇守京城的关口。袁和在左路，手中兵马大概数万，这上下算起来，其实不多不少。

　　霍明没有过多讲述黑骑兵。

　　席山鸣也知道黑骑兵的问题。

　　黑骑兵当初是席山鸣带出来的人，他的骨子里有傲气，带出来的兵也如他的德性。就算是秦明，在押宝的时候，同样也带着傲慢。

　　譬如现在秦明对南门之的态度，就过于跋扈了。

　　现在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帝王家……

　　席山鸣垂下眼。

　　秦明赤诚，他也不想这狗崽子最后落个倒霉的下场。

　　…

　　席家的事情闹得太大，就连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此事，众说纷纭。

　　但或许是当初席山鸣的名头太大，闹出来的风/流旖旎也让他们记挂在心，多数人在说的都是这位被迫入宫的将军。

　　“要我说，当初席山鸣是自己故意献上去，才换回来自己一条命吧？”

　　“徐二，你说得是什么话！当初边关被破，如果不是席将军连夜带人袭行三百里，你以为那些边城的人可以活下来？”

　　“那是边城的人要去感激，和我可没什么干系？”

　　“我便说席家的事情总有翻案的那一日，席家是清白无辜的！”

　　“哪里是清白的？真是清白的，出事的那一天，这老天爷怎么不多打几个旱雷呢？”

　　“徐二！”

　　正在街边侃侃而谈的老汉猛听到这一声尖锐的叫声，吓得再不说话，连忙抱头逃窜。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位浓妆打扮的娘子，正抄着家伙追上去，一边骂他对席家不干不净，一边和他要债，言辞间，竟然还是父女关系。

　　“哎呀——”

　　在经过街上时，这叫徐二的老汉不知脚底踩了何物，狠狠地在地上摔了一跤，猛地滋溜出去，狠是掉了一大块皮，疼得哀哀叫唤。

　　“怎么这么忍不住？”

　　一辆马车从边上缓缓驶过，车上有人轻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

　　“听到了，自然忍不住。”欧阳燕收回手，又捡了颗葡萄吃，“难道你就忍得住？”她斜睨了眼陈方和赵志东抓在手里的剑柄。

　　这不是也忍不住？

　　尽管近日来，整个京城都满是席家的风言风语，可在旁处他们管不着，说嘴到他们面前来，那就是再忍不得。

　　尤其是今日。

　　这可是他们入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