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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且慢。”

      一个微妙地介于低沉与清亮之间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看客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挤在一起的人们纷纷地让出了一条路,有人从包围圈的外面走进来。

      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那一头让人过目不忘的形状张扬的黑发,接着是把周围富豪身上的华服皆比了下去的一身黑底烫金锦衣。

      即便是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来那原是极好的衣裳,那人却偏偏不肯好好穿,弄得皱皱巴巴,前襟大开,像是非要炫耀自己那结实有力的胸板一样。

      若是常人将衣服这样穿,八成会让人觉得油腻又浮夸,叫人联想到花街里专门取悦女客的男人。

      可这人却并未让人产生那些下流的想象。

      或许是因为那张脸。

      又或许是因为那张脸上浑然天成的贵气和藏不住的霸道。

      这幅打扮,非但显得轻浮,反而叫人不敢逼视。

      狐狸司会那一直微微眯起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他不敢置信地动了动嘴唇。

      “凌大人。”

      延门之长,麒麟。为什么会出现在黄粱市。

      司会的职业精神让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双细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走上前一步,露出谄媚又恭敬的神情,微微弯腰。

      “大人怎么会来到这里?可是有什么中意的物件?”

      衣着放荡的男人从怀里顺起一柄与他的打扮并不合称的折扇,用扇骨一指前方,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那两个小子,我要了。”

      *

      陆酿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要如何描述他眼前的那副景象,或许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金的是铺张浪费地抹在画面上的金箔金粉,碧的是飞天壁画那浅碧、青碧、碧蓝的羽衣。

      其余五彩与这二色相交辉映,煌煌烁烁,让人目眩神迷。

      “小公子,你醒了?”如娇莺啼鸣般的声音自房间的某处响起。

      陆酿转过头,看到一张猫儿般的小脸,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一双眼角上翘的杏仁眼睛,波光涟涟。

      一个他不曾见过的陌生美人正坐在房内的茶桌边,手中正在忙碌着什么。

      陆酿用左手撑起身体,右手掀开被褥,想要离开这令人不安的床铺,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换了个遍,如今挂在他身上的,是一套散发着可疑气息的素色绸缎里衣。

      少年的内心产生了片刻的动摇。

      “这是哪儿?我的衣服呢?”沉默半晌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提问的对象正是那千娇百媚的猫儿侍女。

      “这里是城主府的后宅”侍女微微一扬嘴角,将手里的物件提起来给他看:“小公子的衣裳破了,我正在缝补呢,马上就好。”

      陆酿也不愿去想是谁在没有知觉的时候给他换了衣服,扶了扶额头终于走下了床,来到桌边瞅了一眼侍女手中的布料。

      原本烟灰色的衣服如今在几处呈现着焦色,是遭受焚烧的痕迹。

      破损的地方似乎是肩膀附近,看到那凌厉的裂口,陆酿总算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

      他从来没有试过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施展那么多法术,身体终究承受不起那种负担,才会在最后断了片儿。

      这都是借口。

      他终归还是输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耳边也似乎隐隐传来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吗?”他转头问那侍女。

      侍女歪了歪脑袋,想到了什么:“城主确实还带了另一个小公子回来,想来正在别的房间歇息着呢。”

      说完,将手中的线绕过绣花针,熟练地打上一个结,再用剪子将线剪断,两手各捏着衣料的一角,将它提了起来。

      “雪球的手艺不好,还请小公子先将就。”想来雪球便是这侍女的名字了。

      陆酿接过衣服,不动声色地抚了抚修补过的地方。

      针脚细腻,功夫扎实,着实不能算是将就。

      “城主说,若是小公子醒了,便去知会他一声。雪球这便要去复命,还请小公子在这屋内稍息片刻。”

      陆酿本想说应当由他主动拜见那位城主,但还不等他开口,雪球已经阖上门离开了。真是个手脚利索的姑娘。

      他走回到茶桌边上坐了下来。桌上放着一盏茶,似乎是在他醒来前不久才沏的,茶杯的上方还能隐隐看到杯盖的缺口中冒出来的热气。

      因为不知是不是为他泡的,陆酿便没有轻举妄动。

      他又踱步到门口,轻轻推开雕工精美的木门,只听左手边也传来门窗开合的声音,他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颗圆润的脑袋从左边的房间里冒了出来,那人手中还紧紧抱着一只竹笼。似乎是在打探情况,那颗脑袋朝四周转了转。

      两双浅金色的眼睛又一次在半空不期而遇。

      陆酿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鬼鬼祟祟的景应,而景应则像是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吓得整个人原地一震,下意识地退回了屋里,还顺手带上了门。

      陆酿:“……”

      过了一小会儿,不知那公子哥儿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只听见隔壁的房门又是吱呀一声,景应小心翼翼地将头探了出来,看向陆酿。

      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

      这时,刚刚离去的雪球又回到了院内,身后跟着一名身量高大、形容不羁的男人。

      似乎是被男人身上的强大气场给压制,景应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带着一丝幽怨地看了陆酿一眼。

      男人站在陆酿面前,陆酿需要微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他长着一双暗红的眼,而那暗红深处,又含着一缕青光,威严中透着一股邪魅。

      雪球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朝陆酿微微一屈膝,道:“这位便是我家主子,天火城的城主,凌大人。”

      陆酿对眼前的情况感到不解,但出于礼节,朝男子行了一礼,“见过凌城主。”

      天火城是延门的聚居处,其城主按例由身为延门之首的麒麟一族担任。

      陆酿对此亦有所耳闻。

      麒麟凌家,凌知寒。

      男人笑了起来:“小伙子,气魄不错,看来天风景家确实得了个好儿子,若叫娘亲瞧见,必然又得同我唠叨娶妻生子的事儿了。”

      天风景家。

      指的自然是景应他们家了。

      “凌城主大概是搞错了,”陆酿伸手指了指一旁探头探脑的景应,“那位才是景家公子。”

      暗红色的眼睛眨了几下。

      凌知寒向陆酿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隔壁房间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

      景应正一脸怒色地看着右边的二人,似乎是因为被认错而感到气恼。

      陆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其背到身后。

      而凌知寒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过头来对陆酿道:“我看小公子小小年纪便能将术法使得出神入化,便自作主张地认定了小公子乃龙族出身,不想竟弄出了这样的笑话,真是不该。”

      说着便迈开一步,走到景应面前:“景家传信与我,说小公子瞒着家人偷偷跑来黄粱市,托我代为照看。小公子,身上没伤着吧?”

      景应身上没伤,脸上倒是伤着了,就是被那拍卖会的巨汉压在地上时,被地上的砾石给蹭的,如今留下了几道指节长短的擦伤口子。

      一般的人哪会伤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景大公子着实是细皮嫩肉过了头。

      除了那红彤彤的伤口,景应又因为凌知寒的话被气得脸色发青,一张小脸难得显出如此缤纷的色彩,倒叫陆酿暗自看了个稀奇。

      “我没事。”景应干巴巴地答道。他原想用更加冰冷的语气,好叫那狂妄自大的麒麟知晓自己的不满,只是他那软糯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没能将他的心思传递出去。

      突然,他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一条小白蛇自他的袖间的竹笼里探出了头,对着陆酿晃晃悠悠,一副高兴的样子。

      景应见状,脸色更青了。

      凌知寒笑了起来:“我闻景家二老向来最厌恶蛇类,没想到他二人的小公子倒是好蛇之人。”

      景应用手抵着小白的额头,一边用袖子掩着小白,一边强硬地将它塞回到笼子里,表情有些僵硬,“我才不喜欢这些下贱东西,不过是可怜罢了。”

      待小白又在竹笼之中蜷缩起来,他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以一种即将赴死般的悲壮语气请求道:“这事儿,你可别同我爹娘说。”

      凌知寒突然哈哈大笑,摸了摸景应的脑袋,将那一头在之前的骚乱中被弄乱的头发揉得更乱,有几分他自己的狂野味道。

      他停住了笑,用几分认真地眼光注视着景应:“身居高位,对身份低微者抱有同情,并非什么可耻的事,这是一种胸襟。”

      景应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竹笼抱得更紧了一点,他在心中将凌知寒的话默默咀嚼了一遍,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又实在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抬头道:“总之,你千万别告诉我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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