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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怎么突然的就下了这么大的雨?”秀娘看着已经在他们藏身的洞口形成一道水帘的瓢泼大雨,抬手擦了擦溅到脸上的水珠,“这雨,大得叫人心慌。”

      陆迢赶紧将妻子搂了过来:“那就坐进来些。”说着,又用树枝捅了捅面前的火堆,添了一根柴火进去,怕这火受了大雨的潮气,就这么灭了。

      他也看了看洞外,外面的景象已经只剩下一个隐隐约约的颜色,就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藏身的洞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罢了。

      “这么大的雨……”

      这么大的雨,他这辈子也只见过一次。十六年前,陆酿破壳的那天。

      夔牛入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他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难得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可从妻子那双充盈着泪光的眼里,他觉得她或许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不知酿酿如今怎样?不知景应现在又怎样?

      *

      缠绕在身上那看不见的束缚和被炙烤的疼痛一同消失,陆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被水幕遮盖的天地,看着远处一个不停扑腾的水花,那水花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爬上了湖心岛,爬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陆酿问。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个湿漉漉的人就哇地一声扑到他身上,压到了他被烫伤的地方,让陆酿皱了皱眉。

      “你不要变成神兽!”景应的语气带着三分小少爷的任性,叫陆酿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他那天,这小蛇趾高气昂地命他与自己玩耍的样子;而剩下七分,则是像热锅中的蚂蚁一样的焦灼和恐惧,“你不要走!”

      话刚说完,背后一阵惊天动地的龙吟,带着如同咆哮一般的水花响了起来。

      一道锋利而无情的龙息破空而来,陆酿将景应挡在身后,自己迎了上去,张口便回以同样的龙息。

      这天降的大雨浇灭了山顶的火焰,金木水火土,缺了火,他的阵便破了。刚才落入湖中的景留年此时又已腾空而起,而且仍然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让人觉得不祥起来。

      陆酿来不及安顿景应,一摆尾便飞腾到了和景留年相同的高度,与他对峙着。

      景应在地上大喊着陆酿的名字,但那声音完全被大雨遮盖,他只能看见天空中有两道银白的光线不停闪动,如同没有声响的闪电,他分辨不出两道闪电究竟哪一条才是陆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唔!”

      一道尾鞭冷不丁地自他身前出现,那强有力的龙尾只是无意识地一扫,刮起的风便将景应吹飞了出去。

      接着,他便被铺天盖地的水给掩没。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但那疯狂泼落的大雨,让他感觉自己依然沉在水底。

      突然,他的背脊撞上了什么东西,景应回头一看,一座土墙挡住了他的去路,让他不至于被劲风吹得更远。
      湖中怎会有一座土墙呢?

      景应忽然想起,在上山路上眺望到的那座水坝。对了,原来是水坝。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又转头看了一眼——

      来时才到大坝腰部的水位,如今已经上涨了不少,几乎让他觉得,这水会不会就这么没过坝顶。

      看来这雨是真的够大。

      他想至少先游到岸边,但手脚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始终没能往前移动半分,倒不如说,被这冲着他的脸袭来的风给吹得倒退了些。
      他又被撞到了水坝上。

      稀里哗啦的雨声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

      咕噜咕……

      吨……

      景应抬头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一个诡异的黑色圆圈,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同时,景应发现那个圆圈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好像能把周围的水流都吸进去异样,就连他自己,也被水流带着往那个方向贴了过去。

      他被推挤到了那个圆圈的面前,这时景应才看出来,那不是什么圆圈,而是一个洞穴,已经高过正常水平很多很多的水位线,正好移动到了那个洞穴的位置。
      找了唯一出口的水流开始疯狂地涌入洞穴之中。

      他好像听到,从水坝的深处传来一个不祥的声音。

      景应战战兢兢地转头看了一眼在水幕之中廛战的两条银龙,又回过头盯着那个黑色的洞穴。他好想大叫一声,告诉陆酿,这里有一个洞,让他赶紧想想办法。但情况显然容不得他这么做。

      他在手中捏了一个诀,试图想要去堵住那个洞眼,但是那些软弱的泥土尚未成型,就被汹涌而急切的水流给冲走了。

      他又试了一次,依然什么都没有做到,他的手指开始发抖了,连法诀也捏不好了。

      景应再一次忍不住地去想,他为什么不是真的龙呢?若他是龙,此时便可以在陆酿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与一个过于强大的对手搏命;若他是龙,他又怎会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法术都不能完好地使出来?

      雨再这样下下去,水位继续高涨、直到涨得比现在还高许多许多,这个并不起眼的洞眼,就会成为这座水坝的致命伤,水流冲击的力道会越来越大,终究会从这个孔洞开始,将整座水坝四分五裂。

      这满湖的水,将混杂着这凶猛的雨,冲下岳和山,冲毁山麓的村庄,冲进月河镇,摧毁镇上的街道房屋,然后冲向天风城,城中的繁华,那些琼楼玉宇,碧瓦飞檐,也都将不复存在,而他自己,也将成为这无情的冷雨中的一条亡灵……

      滂沱的大雨砸得他的脸好疼。他忽然觉得,如果一湖的水,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摧毁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陆酿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他也要死了,世界毁灭就毁灭吧。

      但下一个瞬间,他又想起了陆家的酒坊,想起那堆满地窖的焦清酒,想起陆迢和秀娘对他温柔笑着的脸;他想起了罗桥桥受伤的腿,想起罗爸爸那双粗糙却干净的大手,想起三年前的那碗螺肉饭;他还想起了游夫人那总是宠溺地看着他的眼神……

      如果他不做些什么的话,那不仅仅是他自己,他所眷恋的依恋的一切也都将被摧毁……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那在水坝上毫无感情地起伏着的水位,一丝一毫地向上攀爬着,他几乎能听到大坝倾塌前的轰鸣声。

      他能做什么呢?

      像是要侵吞天地的大雨之中,一条青色的影子顺着水流,然后消失在了水坝之中。

      *

      陆酿究竟只是条刚成年的小龙,即使天资卓绝,在这昏天暗地的水幕之中,与景留年的交斗也已经渐渐让他体力不支了。

      他现在心很乱。除了专心应对景留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可他又能应付到几时呢?等他筋疲力尽之后,又该如何呢?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一场大雨,就将他进行布置的局面摧残得一干二净,那连绵不绝的火浪,虚无得仿佛幻觉一般。

      “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呢。”景留年的声音依然显得游刃有余,“你还有什么把戏,尽可让为父看看,我也好知道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陆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些,暗自催动一个咒语。水面上开始荡出一个让人难以觉察的波动,那波动渐渐扩大,在湖面形成震颤,就好像有什么巨兽,正从湖底苏醒,将要破水而出一般。

      景留年眯起眼睛,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无数巨大的冰柱从水底蹿了出来,两条银龙的下方形成一片晶莹而诡异的冰的森林。

      与此同时,湖面再次被一片火海包围。那是陆酿几乎要将全身灵力用尽一般喷射出来的火焰,那火焰仿佛夏日的烟火一般,只不过灿烂的一弹指的时间,那无穷的雨水便又将这火熄灭。

      镇妖的阵法又重现了,但和那火焰一样,只存在了一秒钟。在这一秒的时间里,两条银龙从空中坠落,坠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湖面的冰柱将刺穿他们的身体。

      哗——

      哗啦——

      就在冰尖要扎入柔软的龙腹的时候,那闪着凶光的锐器却在顷刻之间尽数化为了齑粉。

      巨大的银龙轻描淡写地在嘈杂的湖面一扫而过,泰然自若地盘旋在空中:“垂死挣扎。”

      陆酿狼狈地在无数冰砾之中浮出水面。

      景留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双锐利的龙爪精确地牵制住陆酿的身体,猛地向后带去,然后将他狠狠地摁在湖口的水坝之上。

      一阵锐痛自脊柱传遍全身,陆酿看着水幕对面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睛,意识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吼——

      一声他从未听过的嘶鸣从湖心岛的方向传来,朦胧中,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青色影子出现在暴雨之中,一股强大的灵力流环绕在这一片狼藉的蓄水湖之上,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一般,喉咙里干干地挤出两个字来:“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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