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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陆酿在山上过了两夜,修缮水坝的工人未曾上过山,倒是终于把景留年给等来了。

      乌云压境,云层之中劈出一道闪电,雷声轰鸣。

      山路尽头处出现一个墨绿的影子,金丝勾勒的梅兰竹菊在那墨绿锦袍上熠熠生辉,但那人的脸却被掩埋在乌云的阴霾之中,让人无法看清。

      陆酿从干草堆上站起身来。他在湖心,那墨绿的影子站在湖岸。
      然后,视线一晃,那影子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陆酿只感到一阵风像刀子似的往自己脸上挥来,他以袖子一挡,接着,便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飞。

      青灰的衣袍在空中翻飞,堪堪体面地落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未见人影,先听到了笑声,景留年在一阵龙卷般的风暴中现身,“还以为你躲在山上要玩什么把戏,可原来就这些能耐,叫为父好生失望。”

      陆酿面无表情:“我不是你儿子。”

      “哼。”景留年自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这可由不得你。”
      说着,右手捏起了一个诀,动作极快,让人完全无法看清。

      陆酿虽然只是冷冷地站着,但眼睛死死地盯着景留年,右手也开始动起来,召唤出一圈火焰球,围绕在自己的身边。

      景留年的手停了下来,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火焰,没有冰柱,没有水流,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这让向来镇定自若的陆酿感到一丝不安。

      他催动咒语,周身的火焰飞速的旋转起来,直扑景留年而去。他不认为以自己的术法能够打败景留年,但如今着实摸不清状况,他只能以攻为守。

      可那火球还没有沾到景留年的一根毛发,陆酿便感到浑身浑脑一股子被尖锥扎了般的疼。
      这疼痛对他来说还不陌生。
      六天之前,他化身的时候,也是这样疼的。

      !

      陆酿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脑中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哈哈,还说不是我儿。”景留年的声音从似乎是很远的地方传来。

      回过神来,陆酿发现自己正浮在半空,是以银龙的模样。

      景留年他,究竟做了什么?

      无所谓。

      变成这样,也不是不能战斗。

      银龙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喉咙一动,低头之时,一阵混含着强大灵力的龙息自他口中喷了出来,排山倒海一般扑向景留年。

      那站在地上的墨绿身影一闪,又消失不见,陆酿却猛然感受到一股朝自己的逼近的压迫力,他本能地向后一退,破空而来一双龙爪,差点就掐住他逆鳞的位置。

      两条银鳞而青鬃的巨龙在岳和山蓄水湖的上空对峙着。

      与此同时,另一座无名的山峰之上——

      黑发红瞳的青年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那座沐浴在天光之中的化像。

      凌知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诧异,激动,欣喜,感伤,还是,怅然若失……

      当他回到凌家,得到安身之所后,曾让人四处寻过白泽,却始终一无所获,他已经设想过,他们两个今生已经再无缘相见了,但心里始终存着一个念想。
      毕竟,虽然不曾找到过他的人,也不曾找到过他的尸体,是死是活,终究不能盖棺定论。

      直到那日陆酿对他说,白泽已死,死于景留年之手。

      那时候他想的是,啊……原来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他心中固然对景留年有滔天的仇恨,但在得知白泽身死的消息时,亦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可原来白泽没有死。

      虎首龙身而戴角,与他曾经见过的那头异兽并无二致,只是头上的角只剩半截。

      景留年断其角,这点陆酿倒是没有骗他。

      凌知寒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他伸手摸向那安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大猫的头颅,“原来我怎么算都不对的那一场夔风,是为你而来。”

      白泽,为什么会是景家的孩子,而他,又为什么是麒麟呢。
      如果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延门妖兽,虽然过不上富贵的日子,但至少可以相互扶持,一起出去打份小工赚钱养家,一起为白老头送个终,一起围着那张破破烂烂的桌子,点着一盏摇曳不止烛灯,吃个晚饭,喝一口小酒……

      而现在,他只能落寞地对着这一尊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让人感到异常遥远的坐化之像喃喃自语。

      小白,妖神所在的那个世界怎么样?那些出身名门的正经神兽,会不会笑你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你变成神兽之后,也是这副断了角的样子吗,那多不威风。
      小白,在那个世界,你曾经想过我吗?

      小白,原来我和你分别的日子,已经比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更长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可是我还是会觉得寂寞啊。我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麒麟了。
      如果你在的话,会不会笑说,你也是世界上唯一的白泽?

      *

      景应眼睁睁地看着南边天空的乌云越压越低,他双手撑在结界上,巴巴地看着天,祈求千万不要下雨。
      一下雨,跟着来的,便是夔风。
      夔风一起,他便再也见不到陆酿了啊!

      十六年来,他从未感觉到如今这般的焦灼。

      “可恶!!!”两只已经没了力气的拳头又一次捶了一下那根本就看不见的屏障,结果这一次——
      景应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整个人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上午才被撞过的鼻子又是一热,一股血哗地流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伸手向四周摸去,没有碰到任何阻碍。
      ——结界,消失了?

      景应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只手用袖子堵住血流不止的鼻子,一边向院外狂奔而去。一路上竟没见到一个人影,大概是被雪球差去通知各地百姓夔风的消息了。

      他径直往凌府后院的厩棚跑去。堂堂凌府,不逊于鳞门高速的高级骑兽总还是有的。他也来不及细挑,抓着一匹看着最英勇的大奔马便跨了上去,甩着鞭子便一股脑儿向着乌云最为浓密的方向奔去。

      一只手不好快速驾马,景应不得已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双手扯着缰绳,才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只是温热的鼻血失去了塞子,溪流似的,缓慢但是源源不断地淌下来,被那侧身而过的烈风一吹,糊得景应满脸都是。

      *

      陆酿看着天色,心中有些焦急。事不宜迟,事不宜迟,不能再犹豫了!

      他将龙尾一甩,避开景留年的攻击,指爪之间聚起一团火焰,没有甩向景留年,却是向湖岸射了出去。
      火球一落地,便点着了他预备在那里的干草,一下子便烧起一片,不多时,正座蓄水湖便都处于火焰的包围之中,湖边的树木也被带着,一起烧了起来。

      他将另一团火焰射向湖心岛,岛上被他当做床铺的干草也哗地燃了起来,不多时便冒起滚滚黑烟。

      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用爪子往身上一划,那披盖在他胸腹部的青灰色衣裳便落了下去,他算准了位置,衣服正好落在小岛的正中。
      那九连环,就藏在衣服的袖中。

      木水火土已然就位,只差这九连环的金了!

      布料落地,藏在其中的九连环因为金属之间的碰撞而发出一声叮咛的轻响。
      这声响就像是一个信号,陆酿瞬间感觉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给笼罩了,身体像是被无数细线绑住,动弹不得,直直地从空中跌落,落在湖心岛的火海之中。

      “唔!”另一边的巨大银龙口中发出一声闷哼,陆酿看见,在他感觉自己被束缚的一瞬间,景留年的动作也不自然地顿住,随后和他一起落了下来,坠入湖中。

      火焰炙烤着他的鳞片,因为温度不均匀,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鳞片底下的皮肉开始感到疼痛,这都还算好,没有化身那时疼。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这火中,要被烤多久才能烤熟。

      得天命而不能终寿者,在身死之时坐化成神。

      陆酿其实比较想闭上眼睛,奈何连眼皮都动不了。不愧是麒麟家流传下来的法阵,真够厉害的。

      “陆酿!”

      火海翻腾的混沌音响之中,陆酿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声音怪像是景应的。
      原来在这种时候,人还会产生幻觉。他想。

      然后就看见火海的尽头,一身素衣的少年扯着一匹大奔马,脸上抹得乱七八糟的,看不清样子,但那显然就是景应。

      “陆酿!”

      他又听到景应在喊他。那声音竟如此真切,不像是幻觉。

      “陆酿,你找死吗,快逃啊!你怎么不动啊?”景应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焦灼,那大奔马惧怕火焰,一直打着响鼻,嘶鸣不止。
      景应无心管它,送了手,任它逃命,而自己则闯过火圈,噗通一声跳进湖里,竟是要游到湖心岛上去。

      真是个傻子。

      此时,又是一阵滚雷响起。

      景应忽然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抬头一看,豆大的雨水便噼里啪啦地冲他脑袋砸了下来,眼前的景象顷刻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几乎要将这蓄水湖一同燃尽的火焰,在一瞬间便尽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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