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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景应睡了一个下午,大概是因为颠倒了昼夜的关系,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床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没透进一丝光来,黑黢黢的帐帘里,景应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

      帘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小蛇儿顿觉心跳加速。
      他虽然没心没肺了些,但连日来受的惊吓还是让他有些草木皆兵,他伸手扒拉在帘子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正当他在心里纠结着呢,唰啦一下,帘子从中间被扯了开来。景应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隔着眼皮,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强光朝耀,只觉得暖黄的灯光中,模模糊糊地站着一个黑影。

      “正想喊你起床,原来你已经醒了。”

      听不出情绪的熟悉声音。

      景应连忙睁开眼,便看到陆酿长身玉立,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景应,让这小蛇儿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压力。

      景应瑟缩了一下,但又莫名觉得心安,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矛盾的心态,慌慌张张地向跟前的人打了个招呼:“陆酿!”

      “身上的伤还疼吗?”

      听陆酿似是在关心自己,景应当即高兴了起来,摇摇头:“不疼了不疼了。”但转念一想,此处就应该示个弱,说不定还能叫人更加心疼几分,于是立马转了口风。
      “哎——才刚说不疼呢,又扯到背上的伤了,保不准又开了,陆酿,帮我看看吧。”

      陆酿白他一眼,觉得他定是又犯了撒娇耍赖的少爷脾气,本不想理他,但又怕伤口真的裂开,不及时处理,日后落了病根,这才摆了摆手:“转过去。”

      景应乖乖背过身,将衣服从肩膀处扯下,手臂从袖子里穿出,将伤处露在陆酿面前。

      而陆酿看到他这麻利的动作,只觉得愈发可疑,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揭下纱布。

      “哎!”景应叫了一声。

      陆酿皱眉,他都没碰到他呢,就这么叫叫嚷嚷的,是有多娇气。但将那纱布掀开之后,才发现,好家伙,伤口还真的开裂了,已经结块的血痂粘在纱布上,一揭开便撕扯到了伤口,所以景应才会吃痛。

      “不过睡了一觉而已……”陆酿简直想叹口大气。不过是睡了一觉,居然还能把伤口给扯开,难道这小子还有梦游的癖好?
      心里想归想,手上还是利索地动了起来。

      景应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不由问道:“你在干嘛?”

      “清洗伤口。”陆酿竖着两指,小心地操控着像小蛇一样在伤口附近游动的水流,粘在皮肉上的血渍渐渐消失,而那水流的颜色眼见着红了起来。
      待到那股水流将血痂和血迹擦了个干净,陆酿动动手指,红色的水流便离开了景应的背,升腾到空中,化成了一片水气,然后消失不见。

      接着,又对那伤口施放了一个愈合术,再从上午没用完的那卷绷带上扯了一段,给他绑上。

      “你是在梦里打架了吗?”

      “你怎么知道?”景应的语气带着几分真心的惊奇。

      陆酿一时失语,他不过是想随口吐槽一句,没想到还成真了。

      景应不觉身后之人的情绪,自顾自地说起他刚才的梦来:“我梦见我突然开窍了,领悟了很厉害的术法,还来不及高兴呢,突然就发现我爹……我,我是说景留年,正站在我背后。梦里的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然后,我就和景留年大战了三百回合。三百回合呢!我都没被他伤到一下。我正暗自得意,没想到就露出了破绽,被他的闪电给击中了背脊——诶,原来是因为拉扯到伤口了。原来梦境和现实还会以这种方式连接起来,真神奇。”

      “可要是我在梦里被打败了,现实的我会怎么样呢?”景应还在絮絮叨叨,忽然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小心翼翼地进行了大胆的猜测,“不会就这样真的死掉吧?”

      后脑勺忽然一疼,是陆酿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什么痴话,快穿上你的衣服,吃晚饭去了。”

      听陆酿这么一说,景应才发现外头天光已暗,隐隐可见几粒星子。肚子确实饿了。
      他三下两下套上衣服,再随随便便将腰带一扣,便急着出门,结果被陆酿拎住了后领。

      景应可怜巴巴地回头:“又……又怎么啦?”

      “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去见人?”陆酿的表情明摆着一脸嫌弃,手一用力,将半只脚跨出门槛的景应又拉了回来,掰到自己面前,从上到下将他收拾了一遍,最后将手绕到他的后颈,把刚才被自己扯歪了的领子给捋直了。

      景应感觉到后颈处一下一下地被一阵凉意摩挲着,有一点痒,有一点疼。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他问。

      “因为蛇——”陆酿下意识地想答因为蛇是冷血动物。鳞门的族类,因为元身的习性,到了外界低温的时候,冷不丁地就会有手脚发凉的症状,很小的时候,秀娘给他穿衣服,手碰到他,顿时冷得他一个激灵,他问秀娘,为什么她的手这么冷,秀娘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鳞门大多族类都是如此,只有少数例外,龙就是其中之一。
      而他就是龙。

      陆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景应一双浅金色的眼睛还在眨巴眨巴地等他回答,他只好摇了摇头,含混地答了一句:“大概是来之前用冷水洗了手,被风吹了吹就凉了,还没回暖过来吧。”

      景应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那眨巴眨巴的眼睛忽然就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来:“其实我打小到了夜里,也会手脚发凉,娘说是因为我体弱,不用太在意。在书院上课的时候,学到了鳞门妖兽的特性,也不曾往这方面想过……说到底,原来还是因为我是蛇族。”

      脑袋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是脑门。

      景应抬起头,对上一双冷冷清清的金色眼睛,他总觉得陆酿似乎正微微勾着嘴角,噙着一个讥讽的笑意。他撇了撇嘴,又稀里糊涂地委屈了起来。

      “蛇族有什么不好的?天风城里那么多蛇族,个个都像你这样唧唧歪歪,还过不过日子了?别把什么憋屈都归咎到族类上去,是龙是蛇,在我眼中,并无多大分别。”

      听着像是在安慰他,但又像是在教训他。
      景应想起小时候自己被同龄人冷落,长大后又被同学们排挤,娘亲宠他但从不要求他上进,爹嫌弃他,把他当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最后,又在鳞门贵族们的瞩目之下,变成了一条被讥为爬虫的青蛇……

      若他从小便是蛇,若他从小能在秀娘和陆迢身边长大,他身边都是与他相似的族类,他又哪里需要去受这些委屈?
      错的不是他生而为蛇,错的是将他抛到了不属于他的世界的那场夔风。

      可是,若没有那场夔风,他与陆酿又何来如今的缘分?

      景应如鲠在喉,想要驳斥些什么,陆酿那毫无感情的眼睛叫他难受得紧。他又不在意他,他还要将这“缘分”视若珍宝,简直是自作多情。

      “你觉得没有分别,因为你是天生的龙啊!所有人都期待着我变成一条龙,可我却变成了一条蛇,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你是没尝过那种滋味!”

      陆酿眼瞅着景应的眼里开始水光粼粼,不觉头大。
      他想让景应不要那么在意龙龙蛇蛇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又把他给说哭了?
      影鳗给他看到的幻觉里,景应明明是个爱逞强的人,怎么到他面前,就老哭哭啼啼的?这小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什么?

      他在心里又叹了一口大气。

      “我是没尝过那种滋味。但你记好了,爹和娘不会觉得你是一个笑话,我也不会。”陆酿说着,在景应头上刚被自己拍了的地方轻轻抚了两下,权当安慰,“吃过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景应虽然没问去哪里,但表情却掩不住他的好奇,潸然欲下的泪水顿时没了踪影,只剩下眼圈还泛着点红。

      明明都是成年妖兽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好哄得很。

      *

      陆酿问凌知寒要了隐匿气息的符咒,自己带着一个,往景应怀里揣了一个,趁着夜色,出了城主府。

      景应伏在那一片凉丝丝的银鳞之上,头埋在飘飘扬扬的浅青色鬃毛里。夜晚的高空,比他想象得冷,他不由得将环着银龙身体的手绕得更紧了一点。
      背脊上的龙鳞虽然又冷又硬,但是龙腹的鳞却很软很薄,银龙的体温透过那柔软的鳞递到了景应手上,像是揣着一个暖炉,还挺舒服的。

      他没想到陆酿竟会化出元身来载他。

      这一次,与之前逃命的那一次不同,他没那么震惊,也没那么紧张,吹着凉飕飕的风,搂着暖呼呼的龙肚子,枕在软绵绵的龙鬃上,不多时他就犯起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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