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一条蛇啊》云一泽

40、第 40 章

　　神兽。

　　陆酿听到这个词，不禁有些愕然。
　　他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青龙玄武之类名震天下的神兽，而是那座无名山中的坐化之像。

　　他自幼在下等族类之中长大，因此对神兽的传承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他所知道的，最多也就是学堂教习的那些古文里所写的内容。

　　蛇族之中，虽也出过名为螣蛇的神兽，但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供奉，最后反而成了一桩笑柄——据说螣蛇的后人为那遗留在此世的坐化之像修了祠堂，并假借螣蛇之名作威作福，起初的时候不过是向乡民勒索香火钱，传至第二代，变本加厉，不仅要求乡人定期进贡银钱器物，还提出了要美貌少女当活祭的要求。

　　乡民不堪其苦，联合起来，推倒了祠堂，毁坏了堂中的坐化之像，将螣蛇后人一家子剥了个干净，绑在一起，丢出了村子，从此再无音信。

　　从始至终，那被高高供起的神兽螣蛇都未曾显灵过，当其后人假借其名祸乱乡间时，祂不曾出面制止，也不曾有过任何告谕，当反抗的乡人摧毁祠堂、将其后人流放之时，祂也不曾降下天罚。

　　就好像那坐化之像，与旁的那些土石雕刻而成的神佛塑像没有任何差别，不过是平头百姓心中的一种慰藉。

　　但他曾见过的那尊白泽像，却让他不相信坐化之像真如螣蛇后人的传闻那样，是无心无感的偶像。
　　他还记得初见那虎首龙身之像时心中所感到的震撼，还能回忆起当时萦绕在周身的神圣气息，更还能想起他与白泽犄角相交之时，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的记忆。

　　陆酿的目光游移了片刻，又落到了凌知寒的身上：“神兽之力，如何借得？”

　　他没有见过真正的神兽，但是自小便从周围大人的口中听到过夔牛的故事。
　　夔牛是报信的神兽，每有新的妖兽成神，祂便会降临现世，没入海中，降下倾盆暴雨，掀起惊天狂澜。
　　夔牛所入之海名为沧溟，沧溟之滨，是辽阔的平原和肥沃的土地，却不见有人定居，只因夔风大作之时，摧毁一座城池不过一瞬之间。
　　神兽的威力，从中可见一斑。

　　如果真如凌知寒所说的那样，能够借到神兽的力量，那么，想要打败景留年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只见凌知寒故弄玄虚地将身子靠到桌子上，往陆酿的方向压了压，像是要与他密谋一般，说：“你就不曾想过，自己去做那可让天地变色的神通之物吗”

　　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只有贵为一门之首才能知道的妙法，不料等来的却是这如同玩笑般的回答。陆酿一时有些泄气。

　　“凌城主，眼下不是能够开玩笑的时候。”

　　凌知寒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麒麟一族自古出过不少神兽，那些坐化之像都在这府中的祠堂内好生供奉着呢。每一位祖先是如何成了神的，祂们那些记忆，我可是一个不落的都窥伺过。”

　　麒麟似乎是故意拖慢了语速想要卖关子，陆酿并没有催促，只是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架势，这叫麒麟颇感无趣。

　　“凌府之中，又藏有历代城主在位期间，天火城内妖兽成神的记录，这记录的内容颇为详尽，将成神之妖的生辰与生平、坐化的时间与地点，在可以探听到的范围内，一一登记在册。”

　　“我还资助了延门中的游学之士，命他们在游学途中，收集其余各门妖兽坐化的记录，再命府中学士修订成册。这些资料林林总总堆在一起，如今也已经装满了一整面书柜。我闲来无事时，便会去浏览翻阅。”

　　“这看得多了，便总结出了不少规律——”

　　平民之辈，大多只关注眼前的营生，对成不成神的并没抱有多大期待，然而名门大家，皆以成神为荣，自然有不少苦心钻研如何才能成神的人。

　　但最终真正成神之妖少之又少，一家之中，能有一只神兽便已是传世的荣耀，而关于成神的契机，神兽后人自然可以通过坐化之像知晓，但这往往被视为不传之秘，也就没法通过数量来寻找规律。

　　像凌家这样，一家便有几尊坐化之像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再加上他以城主的权力掌握到的资料……若妖兽成神真的是有据可循的话，那能够探得这个结果的，说不定真的只有眼前这人。

　　陆酿的神情终于微微一变，观察到这一变化的凌知寒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会对这些情报有兴趣，其实也是因为窥探了几位先祖的记忆——祂们的经历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从祂们成神之前的记忆中，也没法看出什么像是契机的东西。于是我就有了一个猜测——”

　　“妖兽得以成神，并不是因为祂们做过什么，也不是因为祂们修为如何，这件事，在祂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这怕是不合理吧？”陆酿听到这个结论，忍不住插嘴，“若那被选定之人在成神之前就死去了呢？”

　　凌知寒没有立刻回答陆酿的问题，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在做出这个猜测之后，便搜集了数百年来妖兽成神的情报，发现，这些前辈的生辰和族类，是存在定数的，详细的情况三言两语难以说明，简而言之，各门每过一个固定的间隔，就会得到一个成□□额，延门间隔一甲子，鳞门和羽门各间隔七十二年，圭门和介门各间隔百年。”

　　“只是这个名额究竟会落到哪一族头上，倒是没有定数的，就像是转轮盘一样，转到哪一族，便给哪一族。不同的族类获得的可能性并不均等，越是高等的族类，机会越大——这也好说明为何我凌家会神兽辈出了。”

　　“至于你刚才的质问——被选定的人若无意外，则会在知天命之年坐化，而在此之前便不幸寿终，便会在仙逝的同时坐化成神。”

　　陆酿在脑中反刍着凌知寒的话，一边在心中试算起来。
　　鳞门上一位有记载的神兽便是玄武，于三十八年前坐化，时年五十。
　　再上一位是练家的青龙，于百十年前坐化，时年也是五十。
　　二位皆是于知天命之年成神，间隔刚好七十二年。

　　如此算来，鳞门下一位候选人，若能终岁，应当在三十四年后坐化。而其生年，便应该是十六年前——天瑞三十年！

　　看到陆酿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凌知寒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便说：“我刚才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去成为那劳什子神兽，不单单只是因为你刚好生于天瑞三十年，还因你刚好生在五月十五——我若没有算错，天瑞三十年五月十五，便是下一位鳞门神兽的生辰。”

　　“而你又身为龙族。即便那一日还有其他鳞门降生，你也是机会最大的那一个。”

　　凌知寒说完，便用一种试探的目光打量着陆酿的反应。

　　陆酿脸上既无喜，亦无忧。

　　麒麟以扇骨敲打桌面，啧了一声：“你这反应可真叫我沮丧。难得我洋洋洒洒讲了那许多，这可是我相当自满的研究成果呢。”
　　又将扇子摇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了几扇，道：“只不过，十六年前的那一次夔牛入水，好生奇怪。既没哪一门传来新有神兽坐化的消息，按我的推算，也并不是日子。要么，就是介门的天选之子刚一出生便夭折。要么……”

　　凌知寒的眼睛移到了门外，看向南方天空的层层云雾，似乎是想到了谁。

　　陆酿心知肚明，十六年前，白泽坐化成神，祂并非鳞门，亦非延门，自然没法套进凌知寒的数式里。
　　而凌知寒的表情，也像是带着几分猜测、几分了然。

　　过了一会儿，陆酿侧头问道：“除了夔牛之外，我不曾听闻另有神兽现世，若成神之后无法来往于两界，又该如何打败景留年？再有，凌城主也说，我不过是有机会成为神兽罢了，并非定能成为，我离知天命之年尚远，如今想要确认真伪，只有自绝性命。若天选之人非我，我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凌知寒笑笑：“你若愿意一试，我自有办法让你往来两界。至于鳞门的下一任神兽究竟是不是陆小公子你……反正自绝性命也是死，以普通妖兽之躯与景留年相争也是死，倒不妨试一试。”

　　陆酿皱眉：“凌城主因为有所顾忌而无法与景留年正面相抗，虽有深仇大恨也无法亲手报之，陆酿理解。但我也非无牵无挂之人。凌城主，叫陆酿去送死倒是说得好轻巧。”

　　暗红色的眼瞳之中，幽绿的火焰熊熊燃着，比起一贯的狷狂，如今看起来多了几分妖冶。
　　扇面上的异兽在陆酿的眼前跳跃了几下。
　　“我不过是提个办法，陆小公子觉得不好，大可另谋其他出路。”

　　陆酿沉默了许久，才再次抬眼看向凌知寒：“往来两界之法，还望凌城主告知。”

　　啪——
　　虎首龙身的异兽消失在扇面的折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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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某麒麟：妖兽界大数据分析师就是我哒啦哒啦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