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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青鳞书院的确忠实地践行着它的办学理念,把新生代表这个光荣的名额公正地授予了入学考试的首席学生,即使那个学生只是一条出身低微的青蛇。

      话虽如此,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等的鳞门站到过这个讲台上了。

      去年获得这个荣誉的是龙族的孩子,前年大前年也是。

      不如说只要有龙族的孩子入学,那这一年首席的荣誉就会是属于龙族的,偶尔也会有被蛟族的孩子拔得头筹的情况,不常见就是了。

      这不是因为那些傲慢的龙族家长们利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迫使院长将他们的孩子捧为首席,而是因为作为鳞门之首,龙族的血统似乎就是用高贵和优秀两个词写成的。

      他们生来就拥有聪明的头脑和强健的□□,还有多少下等种族终其一生也修不得的法术天赋。

      俗话说鲤鱼跃龙门,而他们出生就已在龙门之上。

      陆酿站在高出地面一大截的讲台上,泰然自若地将那又长又无趣的致辞背诵完毕,接着又泰然自若地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浅金色眼睛的主人就坐在他的旁边。

      开学典礼的座位按入学考试的名次安排,坐在首席边上的意味非常明显——那是属于第二名的位置。

      青衫的少年微微转头,看到邻座那张粉雕玉琢的侧脸,心下有一丝了然。

      被一条蛇抢走了首席之位,作为一条生性高傲的龙,心里想必不好受吧,以那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他,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他为何知道身旁的学生出身龙族,那是由于他曾和这小龙有过短暂几日的缘分。

      景应。

      在看到那双与自己相似而又不同的浅金色眼眸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但感受对方那并不友善的眼神时,陆酿又接着想道:看来他确实如我所料,早就把我给忘了——当初分别时明明哭成了那个样子。

      似乎意识到身边的人正在看自己,龙族少年猝不及防地转过头,视线与陆酿正好撞了个满怀。

      明明知道陆酿在看他,他本是出于对抗的心理才回头,但在真的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却表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动摇。

      接着,连眼睛都来不及眨的功夫,景应又将头别了回去。

      *

      陆酿和景应被分到了同一个班,这倒不是什么缘分使然,这一年新入生的人数刚刚好只能凑成一个班罢了。

      一定要说什么缘分的话,陆酿被排在景应的前座这件事可能更切题一点。

      大概天风城贵族家的伙食好,又或许是因为龙族的血统好,十年不见,当初面粉团子一样的小龙崽子如今竟比陆酿要高出不少,因此得以坐在陆酿后面。

      然而叫景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入学一个月,他发现自己能比得过陆酿的居然只有身高。

      不管是论经习字还是天文数理,又或者是琴棋书画和武术骑射,陆酿总是能轻轻松松拿到第一,就连龙族引以为傲的术法,陆酿也能轻而易举地压他一头。

      青鳞书院的先生们都是爱才之人,即使知道陆酿是蛇族出身,也不曾看轻他哪怕一点,反而对他多了不少怜爱,这多多少少让书院中的上等鳞门感受到了落差。

      陆酿毕竟是生意人家的孩子,对察言观色这一套从很小的时候就已谙熟于心,来自周围的或嫉妒或不服的目光,他向来一清二楚,只是因为这并不对他的学习生活产生妨碍,所以他从来不对此投入必要以上的关注。

      唯一让他感到有一些头痛的就是景应的存在了。

      他原本以为景应对他的敌意源自不甘落后的少年心性,但自他几次三番地从景应口中听到“爬虫”这个称呼之后,便不再对那家伙抱有任何与友谊有关的幻想,并努力说服自己将幼年时那短短几天的回忆给忘掉。

      龙蛇有别。陆酿一度以为景应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但显然,他比十年前更像是个傲慢而高贵的龙族公子了。

      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比将“爬虫”这个词挂在嘴上更能体现这种傲慢。

      “爬虫”,是对下等鳞门的蔑称,因为他们的元身大多是在地上爬行的动物。

      上古时代,妖兽之间的尊卑关系比当今更加严苛,下等种族不能对上等种族说一个不字,因为种族之间的力量差距,上等种族几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夺取下等种族的性命。

      性命和尊严,他们习惯性地选择前者。

      那是下等种族完全被当成奴隶和玩物的时代。像吟诗作对一般,比赛谁能想到更好的给奴隶们用的称呼,也是贵族之间无聊的小游戏之一。

      “爬虫”便是其中最为广泛流传的一个。

      这本是进化赋予他们这些族类的习性,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生存方式的一种,却被用来提醒他们,尊卑贵贱,从他们选择在地上爬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腾云驾雾的,就是高贵,而伏地爬行的,就是卑微,生来要被踩在脚下的。

      终于有一天,一位天赋异禀的下等鳞门受够了贵族对他们无止尽的苛使,揭竿而起,用暴力和鲜血第一次让那些上等种族们尝到了恐怖的滋味,族类平等的观念,也是自那时起诞生的。

      事到如今,族类和门第之间的成见和压迫已经不像上古那样残酷,但依然显而易见且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爬虫”一词,也作为上古时代的遗物依然留存在世间并被时不时提及。

      据说这个称呼还让鳞门和介门的关系闹得很僵,不过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称呼让陆酿感到不快。他曾压着怒火在景应说完这个词之后反唇相讥:“那么比我这个‘爬虫’还不如的你又算什么呢?”

      那时他已经暗自在手中捏了一个诀,用于防备景应按捺不住而挥出的拳头。

      没想到景应并没有扑上来揍他,而是愣在了原地,愣了足足有五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捂着脸跑走了。

      那个时候,景应若是真的和他打上一架,他说不定就能将那小子收拾服帖了,可是为什么,他却掩面而逃。

      陆酿不是很确定,但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在那双白皙的小手挡住那张惊愕的脸时,从那金色的眼睛里滚出来的几滴眼泪。

      那应该是幻觉吧?但他有什么理由看到那样的幻觉?

      所以,到头来,他竟用一句话,把眼高于顶的龙族小公子给弄哭了?

      陆酿向来不怕人来找茬,就他那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性子,若有人在他跟前翻筋斗,最后只会发现自己翻了个寂寞。但这茬都还没掏出来,先泼出一捧眼泪的,他见识少,还从没遇上过,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景应到底有没有哭?如果他当时真的哭了,又是为了什么?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这两个问题成了优等生陆酿在青鳞书院第一个月里头痛的源泉。

      *

      除掉总是不给班里下等鳞门的同学好脸色看之外,景应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好学生。

      上课认真,答题活跃,作业一丝不苟,各科成绩永远是稳定的全班第二,积极参加书院的各种课外活动,并总能捧回一堆奖章,还让家里给书院捐了一大笔修缮费,建了新的藏书楼。

      他性子傲慢,客观来说并不招人喜欢,但偏偏有不少人赶着上着巴结他。

      毕竟是龙族公子,同他搞好关系,总是有利无害。

      如果讨得了他的欢心,叫他高兴了,他送起灵石来也是毫不手软,叫旁人看得既心惊,又眼红。

      对于这一切,陆酿只是冷冷地看着,并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个毛病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

      他虽然没有意识到,但客观来说,他对景应的关注度超过了他自己的正常范围。

      入学后第二个月的某一天,陆酿惊讶地发现景应竟在放学后一个人偷偷留在道场练习法术。

      那时候天色已晚,只有少数几个像陆酿这样的住校生还留在书院,但也都集中在宿舍,偌大的教学区看起来空无一人。

      陆酿是从藏书阁回宿舍的时候路过道场,才偶然看到景应的,那身明晃晃的锦衣,在愈发深重的夜色中依然显眼得要命。

      奇怪的是,他施法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在人前演示的那样得心应手。

      他聚起的火球仿佛风中残烛,他释放的闪电也柔弱得让人误以为是静电,就连他召唤出来的水柱——这种龙族最为擅长的水系法术——也孱弱得像是山间的小溪。

      面对这样不成体统的法术,他显得有些烦躁,一双白嫩的手在头上挠了又挠,将他那头乌黑油亮、整整齐齐的头发活生生地挠成了鸟窝,挠完之后,他又不依不饶地重复刚才的法术。

      大概是过度的练习造成了巨大的消耗吧,几个回合下来,龙族公子就开始喘起了粗气,仔细一眼,那并不宽厚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面对如此奇景,陆酿难得地涌起了好奇心,将身形隐藏在廊柱的阴影之中,默默地看了好久。

      于是,让优等生陆酿头疼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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