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是一条蛇啊》云一泽

25、第 25 章

　　“兄弟”二人写完家书，便劳烦练府的蛟仆递信，自告奋勇来帮忙的，正是那日破开幻境、帮二人拦住影鳗的水色衣服的姑娘。

　　姑娘名叫琉瑚，是紫英海的海蛟一族出身。紫英海原是练家的势力，只是如今已被景留年骗了去，而这琉瑚，则是练家最后收进门的紫英海的蛟仆。

　　紫英海是练家祖上留下来的事业，如今断在自己一代，练云开对琉瑚也是存了愧疚的心，打小没将她当成仆人。这姑娘倒是自己过意不去，跟着师傅学了武艺，平日练云开出门，便跟在身旁当她近身的护卫。

　　琉瑚比陆酿与景应大三岁，今年十九，平日里被主人宠着惯着，却没养成娇纵的脾气，反而比起其他人来，更不在意旁人的出身家世，是个脾气顶好的姑娘。

　　练云开知她要帮景应送信，还笑说这姑娘是个腿脚快的，大约午饭的时候就能回来。

　　时间算得正好。

　　正午时分，练家姐妹与“陆家兄弟”正坐在堂中用餐，有人忽地破门而入，摔在地上，满身是血，手脚抽搐个不停，像是离了水的鱼。

　　“琉瑚！”练夫人叫了起来，也顾不得正在吃饭，立马放下碗筷，凑到那伤痕累累的人儿身边。

　　在堂内待机的几个下人用一个眼神完成分工，有人去请大夫，有人去取伤药，还有人拿来抹布水桶准备清洗地面。

　　琉瑚伤得重，但人还是清醒的，见练云开过来，也不敢将自己那满是血污的手往她身上摸，五根指头抠着地板，忍着疼，说：“夫人，是景老爷。”

　　练云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而练游阔也正心有灵犀似的看着她。

　　琉瑚是个知道把话说明白的人，此刻她说的不是“景老爷的人”，而是“景老爷”，其间的意思便只有一个，将她伤成这样的人，就是景留年。

　　“他……他好大的胆子！”练游阔气得直发抖，“竟还示起威来了！”

　　景应则想到这琉瑚是为了自己出门，才被伤成这样，心里内疚得不行，早就丢下筷子扑到琉瑚身上，“琉瑚姐姐！琉瑚姐姐！”地大叫起来。

　　琉瑚龇牙咧嘴。

　　陆酿将他从琉瑚身上拉开：“压着人家的伤口了。”

　　跑去喊人的丫头带了几个同伴过来，练云开便指使她们几个先就地处理一下伤口，再将人送回房里，等大夫诊察。

　　“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景应一张脸几乎皱成了核桃。

　　这孩子，才认亲几天，就一口一个哥的叫得极为熟练，让练游阔简直堵心。趁着陆酿还没回答，她便抢着开口了：“你就乖乖在练家躲着。”

　　“一味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陆酿却道，“景老爷若要追究一辈子，景应还能在这里躲一辈子不成？”

　　“我想到一个主意！”景应忽然面露一丝喜色，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志得意满，“若爹找到了他的亲生儿子，我们再把事情说明白，不就结了吗？”

　　练府大堂内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秒。

　　景应见众人没有反应，还当是他们都没有明白过来，于是解释道：“爹不过是因为以为娘给他戴了绿帽子，面子上过不去，才对我动了杀心。但娘分明就是清白的，我不过是因为夔风，才误入景家，那景家原先的那颗蛋呢？既然会将我当成亲生，便是说明景家本是应该有一颗待破的蛋的呀！”

　　他虽然有些惊讶居然一直没有人意识到这个盲点，但最后还是被那股得意劲儿给占了上风。

　　“我听闻龙蛋越是成熟，外壳就会变得越发坚硬，到足月的时候，会变得比灵石还要坚硬，从内从外都很难破开，只有等时间到了，才会自行碎裂。夔风虽然厉害，但那小龙有龙蛋的保护，说不定就平安出生，还长大成人了呢！”

　　“我们只要找到那个人，把他送回爹身边，爹就不会再对我有什么兴趣，也不会再找练家麻烦了！”

　　练游阔听儿子说完这番话，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酿一眼。

　　而陆酿面无表情，低着头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这个主意不好吗？”景应感到纳闷，他觉得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天地茫茫，而我们一点线索也没有，你打算上哪儿找？”
　　“夔风之势，通天彻地，当年的龙蛋，被吹到哪里去都不奇怪，说不定是雪山上，说不定是海底下，夔牛又是神兽，可自由来去界门，那龙蛋，甚至有可能被带到了对门。”
　　“而且，龙蛋虽坚硬，但刚破壳的小龙和所有的新生儿一样脆弱，它究竟有没有幸存至今日，也未可知。”

　　陆酿像是连珠炮似地对景应提出质疑，叫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

　　就在景应刚要反问陆酿“那你打算怎么办？”的时候，练府大门处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轰响，守在门口的虾兵蟹将像被掷飞的沙包一样掉在几人面前，发出几个闷响。

　　还不等两名少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红一蓝两道影子便分别从他们身侧闪了出去，带起一阵叫人不安的风。

　　前院在一瞬间变成了战场，各系术法以叫人眼华联乱的频率变化着色泽和气场，三条影子交缠片刻，又不约而同地同时后撤。

　　战斗终于迎来一阵短暂的消停。烟云散去，在靠门的那一侧逐渐显现出一个影子，锦衣华服、怒且威，正是景留年。

　　“没想到景老爷今日竟亲自登门拜访，云开有失远迎，景老爷此番一言不发便大打出手，可是在责怪云开怠慢？”

　　“呵，我今日为何事而来，你们心里都应当清楚，把人交出来，我还能和和气气地告个辞，若不交，那剩下的都是你们自找的。”

　　不愧是景家的家主，光是站在那儿，便叫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只是那话说得真叫人牙痒痒。

　　“景留年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就算不是亲生的儿子，十六年朝夕相处，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练游阔刚好挡在景应身前，叫景留年一时间没能看到他。

　　“和一个野种谈什么感情！”老龙气地反手掀掉了门口的两只石鸱吻，那四分五裂的石块儿向着四面八方地飞了出去，练游阔卷起一阵狂风，挡住了像冰雹似的淅淅沥沥砸下来的瓦砾。

　　然而景留年便趁着她挡那些石块，连诀也没有捏，一挥手，一根巨大的冰刺猛然间破土而出，眼看着就要朝着红衣女子的小腹刺去，却在一瞬间崩然瓦解。晶莹的粉冰在艳阳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练游阔回头，正对上陆酿朝她点了点头。

　　“照看好你自己！我还没有弱到会被这种把戏伤到！”话虽是这么说，可刚才那一下确实来得突然，若不是陆酿反应得快，施法将那冰刺粉碎，她确实没法全身而退。

　　她没工夫去感慨陆酿的厉害了，景留年的攻击密如针雨，仅仅是防御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景留年的术法造诣竟然这么高。

　　龙擅术法是天生的，但“擅长”也有高低之分。景家虽势力滔天，祖上也因受妖神厚爱而得以掌管灵石矿脉，但一族之中却从未出过神兽，这说明景家的人，在根基上，定是要比那些出过青龙应龙的家族要弱些。

　　——练游阔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她以为景留年虽可翻云覆雨，但论高贵，自还是她这青龙之后要高贵几分。

　　她竟是错的。

　　上天竟会如此钟爱景家，叫他景留年一人，将该得的不该得的全拿到手了。

　　对局开始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用余光看了练云开一眼，发现自己的姐姐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不好。这样下去，迟早要叫景留年得了手。

　　“陆酿，趁我与阿姊拖住景留年，你赶紧带着应应离开！跑得越远越好，离开天风城！”她悄悄地退了几步，没有回头，压了声音吩咐陆酿。

　　“不行！我们走了，娘和姨妈该如何是好？爹他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啊！”景应着急道。

　　“闭嘴！”练游阔厉声道，她不想用这种语气跟儿子告别，但当下的境况容不得她好言好语了，“你还叫那人爹呢？”

　　景应也是第一次见到娘这样说话，吓得立马住了嘴。

　　然而迟了。

　　一股带着名贵香料味的利风如猛虎一般扑向景应，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那风停下，景应细巧的脖子已经被景留年捏在了手里，一张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景应张了张嘴，却因为喉咙不通气而没能发出声音。

　　离景应最近的陆酿下意识地一掌劈向抓着景应的那只手臂，他自认力道不小，那手臂竟纹丝不动。

　　“应应！”练游阔回头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丢了半条魂，恨不得扑上去将人抢下来，但又怕轻举妄动反而害了景应，急得眼泪都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而陆酿见物理攻击没起效果，直接上了法术，什么越能伤人，他便用什么，却都克制地避着景应。他虽同练游阔有同样的忧虑，但知道此时不赶紧将景应从景留年的手中救下，才是最危险的。

　　可练家姐妹以二对一都未能动摇景留年半分，更何况陆酿一只刚刚成年的小妖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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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景老爷确非常龙，可惜是个黑心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