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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师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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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叫我阿鸿,我的名字是独孤鸿,阿妈第一次听见我的名字时楞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说。我看着她走开,羡慕起那一头一泻及腰的青丝,我还有着被那束发环绕颈项的温暖回忆,可惜我十二岁了,师父说,男子汉要一个人睡,而现今,我在师父那住的日子比较多了,偶尔回来,看看阿妈,顺带向姨请教琴艺上的事情。
我总是喜欢在看着别人弹琴的时候出神,发觉姨的手指和师父的很不一样。姨的手指纤细晶莹,在丝弦间穿梭尤如蝴蝶,轻轻吻一下徒留下余音饶饶,清脆的时候像雨点打在青石壁,扑面而来江南烟雨的气味,更多的时候是缠绵悱恻,声欲出而隘。一声接着一声,一语低过一语,前音未断后声先扬,譬如蝶恋恋花记忆前尘。师父的手掌却宽大厚实,指修长而骨峻峭,往往琴弦未及声先动,动则深壑起云霄,气象万千,歌雁足七星落岳山;忽而气蒸云梦,吟凤聚凰啼破清秋。
记得刚入门时不曾听师父弹琴。只一次,夜半起身如厕,隐约中黑暗里传来低低柔柔的琴声,我一怔,这音色好生熟悉,不是‘我的’‘惊鸿’又是哪个!我蹑手蹑脚地走近,一步未落,忽然之间风云变色,我分明感到身处悬崖,天边云涌如惊滔拍岸,日光一暗,似月升日落,天地万物失却光亮,隐现光华,那风在耳边呜咽,隐隐然中脑中闪过姨拥着阿妈低语,“……是我害了你们……”然后忽的天色一转,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只觉心中什么澎湃着要汹涌而出,琴声却忽然停了,黑暗的寂静重归大地。我呆立半晌才回过神,大气不敢喘一声地摸回了房,定下心来,才觉一身是汗。第二天便发起烧来。
事后有问过其他师兄,皆说什么也没听到。我疑神疑鬼,没胆去问师父。不知为何,师父这人温和带笑,与任何人都亲切,但我就是嗅到了他骨子里的冷。所以年少时,与我最为亲近的,却是大师兄顾常问了。
其实师兄们一开始是很“嫌弃”我的,我猜想大约是因为师父在宣称不再收徒弟后却又收了我这个关门弟子,师兄们吃味了,便一个个来考我的琴艺,结果呢,我只弹了一刻钟,师兄们的脸色便精彩极了,活像姨和阿妈刚从锅里捞出条油油滑滑的蛇来,三秒之内,便不约而同一哄而散,如厕的如厕,扫地的扫地去了。所以那天的厕所特热门,大厅的地特干净,让我特别地感受到一种一扫千军的气魄。当我弹完那首自创的水调歌头时,身边只剩大师兄一人了。我正感动佩服ing,就看到师兄擦着冷汗咽着脖子哽出了一句,“师弟你可以把琴还给我了吧?”
就这样师兄们对我的“嫉妒”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了,而我的基础课程,便是重新由大师兄教会了的。山中无甲子,一晃五年便过去了,正当我一边感叹着生活真美好啊,一边舒舒服服地吃饭睡觉弹琴恶作剧享受我的米虫生涯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大师兄被师父逐出了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