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座》一苇杭之

4、“张子”无所畏

　　张子爽既然决定了追凡天天，就不能再顾及面子问题。

　　“敢做敢当，像个爷们！”这是父训——张子爽从来都奉若明理的。

　　首先要制造舆论支持。

　　第二天上课，张子爽见大家都落座，咬咬牙，横了心往第三排靠窗的座位旁边坐下。

　　“哗——”果然，十一双眼睛齐齐看向了他。

　　教室里有了一种很微弱的嗡嗡声。那是蚊子那是苍蝇那是蚊子那是苍蝇——张子爽自我催眠，稳住自己。

　　凡天天奇怪地偏头看他。

　　过了好一会，凡天天忍不住了。

　　“你在打坐吗？”

　　“啊？”张子爽一脸莫名地睁开眼望向凡天天疑惑的脸。

　　不过，他刚刚为了稳住心境……笔直地挺着腰杆坐着，双手置膝，还闭目屏气……
　　大喇喇的张子爽脸红了。他低着头忸怩道：“没有……我只是太紧张了……”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蚋。

　　不对啊！自己怎么又别扭起来了？不是要放开胆子吗？

　　张子爽突然昂起头，直起腰板，一脸凛然。把正在为了听清他说话而微侧过来的凡天天吓得往后一顿。

　　“那个话剧的事情你能再考虑下吗？班里的其他女生我都不熟啊！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啦！”嗯！语气要自信饱满，眼神要犀利真诚！

　　这个男生是怎么了？一会细声细气，一会铿镪顿挫的，真怪。凡天天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不着声色地挪远了点。

　　“可是我是真的不会演，你找我会拖你后腿的……”凡天天别扭起来，如果能帮别人她其实是很想帮的，可是这件事她真的怕会帮倒忙，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

　　“不怕的，今天才星期五，还有五天时间准备呢，练练就好了啊！”张子爽坚毅地点点头，心中默念：死缠烂打死缠烂打……“我相信你的！你也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排演好的！”

　　“你……”凡天天好伤脑筋，这个男生是班里唯一把她当朋友的，她挺感激的。可是自己能力有限啊……可面对他灼灼其华的一双眼，凡天天叹了口气：“你真的一个女生都不认识了么？”

　　“呃？嗯！”张子爽愣了下，赶紧点头。

　　“那……我到时候演砸了，你别怪我啊……”

　　“……”张子爽用力眨了眨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了？你还是要再考虑考虑？没事的，我也确实没什么天份……”凡天天看他不回答，以为他还在酌量。

　　“你答应了？”张子爽茫然道，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你手机号多少？什么时候排演你提前通知我一下。”凡天天掏出手机准备输入。

　　“……我不能告诉你……”张子爽还在神游天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喃喃回答。

　　凡天天怒了，“那怎么联系？飞鸽传书吗？”

　　“啊？”张子爽回过神来，忽然开心地笑了，“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直呆呆的张子爽突然笑了。

　　凡天天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有点眩目。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使那个笑容的轮廓那么深刻，就像那些摄影师捕捉到的镜头，阴影和光，填满了整个画面，随着上扬的弧度灿烂起来，叫人不敢逼视。

　　都已经傍晚了，为什么凡天天突然会觉得空气有点闷热，耳朵烧烧的，像正午的日光刺过来。她别过脸去。

　　“我爸爸教过我，不要让女孩子问你要电话，要主动去记住别人的号码，这才是礼貌。”张子爽微笑着解释，掏出自己的手机，“你号码多少？”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子，凡天天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满脑子都是那个有时傻呆有时又叽叽喳喳的男生。

　　他和他很不一样，凡天天想。那个男生总是很柔和，做事说话都像温吞的泉水，清清澈澈，细细涓涓，没有大风大浪，在他身边总是让人安心而平和。而张子爽是不一样的，他像随山石而下的溪流，会跳跃，会激扬，会打着漩涡，会漾出声响，会带着你一刻不息地往前跑。

　　凡天天没有跟这样的男生接触过，她有一点好奇和无措。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跟多少男生接触过，因为自己太过艳丽的外貌和太过被动的性格。她不知道，其实张子爽的个性是每个高中里走出的男孩子中最普通的性格——大大喇喇，从不深思熟虑，跟要好的男生勾肩搭背，跟漂亮的女生耍耍嘴皮，周末去阳光下大汗淋漓地打篮球，心烦的时候拉帮结派去网吧联网打游戏。说到底，张子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后来，张子爽在两人恋爱一百天的时候问过凡天天这个问题：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自己？凡天天那时有点羞涩，柔声道：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你这样的人，我不得不答应啊……

　　如果说凡天天是枚绚丽的万花筒，那么张子爽便是那只不停转动着它的手。没有那充沛的活力催动着自己，那么万花筒恐怕只会永远静静地停驻在某一个瞬间，更无法辗转出那么多自己也从未想象过的绮丽图案吧？

　　张子爽是个普通的男生，没有城府，喜欢热闹，不会很卑微，亦没有太出色。他这样的性格在男生中是左右逢源的，而张子爽也乐意跟大家打成一片。他会在兄弟沮丧的时候豪气冲天地为其鼓劲儿，也会在强势如谢天之流的男生面前星星眼状充小弟。因此，他追凡天天的事情，在男生这儿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

　　“白杨，好白杨~~”张子爽几乎是撒娇状地腻住那个高个子男生。

　　“谁跟你说我会写的，你这不埋汰我吗？”男生整天攥着手机发信息，抬也不抬眼地回答。

　　“你别瞒我了，就只准你私下里写文章给谢天看，到我这就成文盲啦？可不带这么歧视人的啊！”张子爽扭啊扭。

　　“烤！谁跟你说老子写文章给谢天看了？”白杨瞋目。

　　“……谢天说你文笔不错，那天我听到的……”

　　“什么时候？他怎么会看到？”

　　“昨天他上了一个什么论坛的，看到一篇你写的书评，就随口说的呗，我耳尖，听着了。”

　　“晕……他怎么知道我的ID……”白杨惊吓。

　　“我问问他去哈！”张子爽一个蹦弹回了自己宿舍，过了片刻又蹦弹了回来。

　　“他说看到你头像了就认出来了。”

　　“我哪有露过脸啊！”白杨不信，迅速打开笔记本找到自己的ID，盯住半天，才缓缓默然道：“他看得可真仔细……”

　　白杨在论坛的ID是本书的封面，跟张子爽第一次来白杨宿舍看到的那本书很像。

　　“咦，看不出什么嘛？不就一本书吗？”张子爽凑过来。

　　“你看这本书的右下角……”

　　“怎么了？卷了？是书都会卷啊？”张子爽不明所以。

　　“是橘子汁啊橘子汁！不过就是翻了点橘子汁在上面吗？这姓谢的侦探出身吗？这都能看出来！真想爆粗口……唔。”白杨扶额，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怪怪的，不跟着你发疯。”张子爽不是喜欢混论坛的人，他上网就看看视频玩玩游戏之类，所以对白杨这种调侃式幽怨没有什么理解力。“呐，你现在承认自己会写文章啦！那你还不帮我，太不够兄弟了啊！”张子爽得意洋洋地望着白杨。

　　白杨很无奈：“大哥，谁告诉你写篇小书评就能写话剧啦？难不成你高考作文是画圈圈画出来的？”

　　“可谢天说你文笔好啊！你别这样推三推四的啦，一点都不爽快，你就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帮，帮！要不这样吧，我去网上给你找篇话剧，绝对比我写的好，而且话剧这个东西要灵感，等我灵感来了，估计招新也完了，你的天天妹妹也飞了。”白杨只好妥协。

　　“嘿嘿，那随便你，反正话剧稿子的事就交给你啦！明天之前要给我哈，可不能耽误我和我家天天妹妹的排演，嘿嘿……”张子爽心满意足地离去。

　　“排演你妹啊排演……培养奸情还差不多……”白杨回复完信息后放下手机，认命地开始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