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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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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孙南星神色慌张地冲进了黄芩的房间。
“快别睡了!出事了!”
黄芩睡得正香,忽然被孙南星唤醒,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师父早……”随后又睡了过去。
孙南星上前推了他一把,可非但没把他推醒,他还打起呼来。孙南星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耳朵俯身喊道:“你祖父母不见了!快起来!”
黄芩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门去。刚到屋外,地面上的寒气便透过他的双脚直冲头顶,终于让他彻底醒了。
孙南星见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催促道:“还不快去?!”
黄芩一脸幽怨地回过头来,走回了茅屋,苦笑道:“师父啊,您可差点吓死我了。”
孙南星闻言一怔,还不及开口,黄芩续道:“我祖父母两位老人家有个习惯,早晨醒来要在附近散步谈心。说是可以活动筋骨,顺便还能解决二人前一天的矛盾。一会儿我那祖父定是吟着诗回来的。”
孙南星听闻这二人竟是如此恩爱,再想起自己独自思念大芸数十载,依然孤身一人,心中一阵酸楚,半晌才道:“你祖母爱听他吟诗?”
黄芩刚要回话,忽地听到门外传来黄参的声音。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这首乃是唐代诗人韦庄的《菩萨蛮》,抒发的是离别之苦。黄参自从与大芸成亲以来,便一天也不曾分开,这首词经他的口念了出来,反而少了些意境。
大芸听完佯嗔道:“怎的?还有个如花美眷在何处等你?”
黄参急道:“胡扯!如若有那么一位美娇娘在家等我,那也定是你。”
大芸原本是与他说笑,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反而被他惹得双颊微红,害羞不已。
这一幕正好被孙南星尽收眼底,心中登时五味杂陈,本能地进了离他最近的石英的屋子回避。
石英此时刚好醒来,见孙南星神情古怪走进屋来,还道是黄参毒发,忙试探性地打了招呼:“师父,您早!”
孙南星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打量着石英。
石英被他瞧得心里直发毛,轻声道:“师父,您找我有事?”
孙南星缓过神来:“啊……家里添了人口,你辛苦辛苦多去买些菜来。”
“师父,昨日买的菜还剩了好些……”
孙南星望了一眼屋外的大芸,轻声道:“我见客人昨日未吃多少,想必是不合口味,今日叫上黄芩,买些他祖父母爱吃的菜,况且山高路远,二人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是,师父。”石英心道:“师父也太过在意了些,或许只是因为路途劳累影响了食欲罢了……”心中虽有疑虑,可毕竟是师父的吩咐,他还是叫上了黄芩,二人一同下山去了。
途中,石英向黄芩说起自己的疑虑,黄芩将昨日听见的再加上自己的揣测,一股脑说给了石英听。
石英听完顿悟道:“原来师父屋里那幅画中之人就是尊祖母啊!”
“咦?你才进师门就见着了?”黄芩问。
石英笑道:“我与师父认识多年了,早已听他说起过此事。他还曾托我打听过尊祖母的去向。”
“啊,是了!”黄芩一拍脑门,嚷道:“我说师父怎么见着我祖母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是心中仍然挂念!可祖母已经另嫁他人,师父终是空等一场。”
石英心道:“这三人此时在同一屋檐下,师父也不知什么感受。黄参中毒之事要不要告诉师父呢?”
黄芩一路上都在与石英说着这几个月来山上的趣事,石英却一直满怀心事,没听进多少。谈笑间,二人很快便到了城门外。还未进城,眼前的一切就让他们瞠目结舌。
原本宁静的小城变得嘈杂不已,人们四处奔走,个个脸上都满是惊恐,还有不少人背着人在街上奔跑,放声大喊,仔细一听,他们喊的竟都是“救命”。
此时孙南星尚未知晓思邈山下已是这如末世般的景象,正在屋外为黄参号脉。
“怪事。”孙南星忽然眉头微蹙。
黄参打趣道:“怎的?我命不久矣?”大芸听他又说不吉利的,啐了他一口。
孙南星续道:“你这身子骨倒是颇为硬朗,你所谓的不适感只是平日里静多动少,以至于气血不畅引起的。长期下去自然是不妙,可毕竟也不急。”
大芸忙问:“那可是有隐疾?”
孙南星摇摇头:“如若此时是旁人为你号脉,怕是难以察觉,只因老朽曾在别处见过此脉象,方能侥幸发现。”
黄参和大芸齐问:“到底是何毛病?”
孙南星刚要说出口,又摇摇头,嘀咕道:“不可能,不可能……”
大芸急道:“哎呀,星哥,你就别兜圈子了!”
孙南星看了一眼大芸,望着黄参叹道:“你体内有一种剧毒。看脉象应是刚中毒不久,中毒七天内如无解药,必死无疑。”
黄参和大芸的脸色忽地煞白,两人四目相对,久久说不出话来。
孙南星起身向二人躬身致歉:“抱歉,此毒天底下只有一人能解,恕老朽无能……”
“那人在何处?”大芸问,“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求他救我家老爷子!”
孙南星摇摇头:“此人喜好四海云游,行踪不定,况且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都不知是否尚在人世,更别提找他了。”
黄参捏紧大芸的手,笑道:“我这年纪已经够本了,如若真要毒发身亡,大不了我在奈何桥等你便是。”
这黄参往日“死”字不离嘴,如今得知自己真要命归西天,反而释然了。
大芸紧紧将黄参拥入怀中,柔声道:“早叫你少说那不吉利的,你看这终于要应验了……”
孙南星正要出言安慰,只见黄芩与石英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
“何事如此惊慌?!”孙南星忙迎上前去,将二人扶起来。
“不……不好了!”黄芩道:“山下出大事了!”
石英紧紧拽着孙南星的手,道:“山下似乎爆发了瘟疫,已经传遍了全城!”
孙南星眉头微蹙,忙问:“得病之人是何症状?”
石英道:“呕吐、腹泻,心腹疼痛不止,已有许多人昏迷不醒。”
黄芩道:“徒弟为一个病人号过脉,脉象坚大而疾,怕是……”
孙南星闻言,转身进茅屋提了药箱便要下山去:“你二人带上些布条随我下山救人!”话音未毕,人已经走远了。
黄芩忙冲进屋子,拿了一把布条出来,分了一些给石英,二人片刻也不敢耽搁,直追孙南星而去。
茅屋前,只留下黄参与大芸面面相觑。
然而就在此时,何北望鬼鬼祟祟地来到了茅屋后,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何北望在石英睡的那间屋子里扫了一眼,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简直一览无余,他不甘心地将这两件唯一的家具翻来覆去查了三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怪了,这小子到底把瓶子藏哪儿了?”
“会不会在床底下?”何北望的身后有一个声音响起。
何北望没好气地道:“没有,我翻遍了!”刚说完,他登时脊背发凉,怔怔地回头看去,屋里却只有他一人。“有人捣乱,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时何北望也顾不上会不会留下痕迹,踩着床就爬出了窗外。何北望一路小跑,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紧紧跟着他。
此时孙南星和两位徒弟已经赶到了城内,城内的惨状让孙南星不忍直视。
“快,用白布捂上口鼻,随我救人!”孙南星说着便在脸上绑了两层白布,冲进了人潮里。黄芩和石英二人也有样学样地捂住了口鼻,紧紧跟上。
“救命啊,哪里还有大夫啊!”一名男子背着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着。
孙南星见他已似无头苍蝇一般慌乱,上前拦下了他:“快把病人放下!我是大夫!”
不等男子答应,黄芩和石英二人忙上前将病人抬到了路边松软的草坪上。
“您是大夫?”男子问。
孙南星道:“我是思邈山上的大夫。”说着话,手已打上了病人的脉门。
“太好了!请问您是哪位名医?”
石英伸出食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轻声道:“我师父在为病人号脉,请安静些,以免影响病情的判断。”
男子闻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号脉结束,孙南星掏出了药箱中的针灸针,快速地刺入了十几个穴位。那病人原本紊乱的气息立刻缓和了许多,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病人的性命暂且保住了,不过……”说完这话,孙南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口中不住地嘀咕着什么,沉思片刻后,他忽然一言不发地起身奔到了路中央,遇到病人就伸手搭脉,连着检查了七八位病人的脉象之后,孙南星愣在了原地。
黄芩用手肘推了推石英,轻声地问了句:“师父这是怎么了?”
石英摇摇头:“我才入门几天,我哪知道。”
黄芩冲他抿嘴一笑:“要不你去问问?我不会说话,一开口就要惹师父骂了。”
石英见他一副好奇心旺盛又怕得要死的样子,只觉好气又好笑,原本也不敢去打搅,可经不住黄芩一直怂恿,便鼓起勇气走到孙南星跟前,问:“师父,您想必是心中有数了吧?”
孙南星一把扯掉自己脸上的白布,凝视着街上的人潮,缓缓地道:“不是瘟疫,是中毒!”
“中毒?!”石英脱口而出。
黄芩听到石英大喊,忙走上前去一起听师父说话。
孙南星见黄芩走来,问:“黄芩,尊祖父在来的路上都吃了些什么?”
黄芩摇摇头:“并未吃东西,只喝了些水……”
“哪儿来的水?”
“徒弟自己家中带的。”
“除此之外可有别的?”
“啊……还有山涧里的水。”
“山涧?何处的山涧?”
黄芩指着思邈山道:“就在山上。”
孙南星眉头微蹙,思邈山上那山涧他再也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不知喝了多少那里的水,怎会有毒呢?何况那里的水一年四季源源不断地流向城内,如若有毒……
想到此节,孙南星忽然正色道:“你二人速去思邈山上取些山涧中的水回来!并将城内情况说与思邈山上的大夫们知晓,请他们下山救人!为师去瞧瞧城内各处的井水,一个时辰后我们在此会合!”
“是!”二人领命,立刻分头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