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个亲吧》燃棘

55、粘住了

　　张掌柜看着那个大浴桶，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陈二爷，这个浴桶，是我们东家要用的。”

　　陈稷翻检着货架子，头也不抬的道：“那边还有好几个，随便他挑。”

　　张掌柜顿了下，就委婉道：“这个是最大的。”

　　他家小主子的性子，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有大的就不会屈就小的。

　　陈稷见没什么可拿的了，扛起浴桶就往后院走。

　　听到掌柜这话，他扭头就道：“你们东家要嫌小，就让他去河里，那里够大，随他翻腾。”

　　这下，张掌柜就有了和他家小郎一样一样的忧心了。

　　他瞟着陈稷那张格外突出的恶霸脸，也开始暗暗嘀咕了，人说相由心生，这人怕是不好压服的。

　　他家小主子，能行么？

　　然而，陈稷走到一半，又回来了，把大浴桶哐的一下，摆在了张掌柜的面前。

　　张掌柜心里顿时一喜，以为还是他家小主子的威仪占了上风。

　　就听陈稷格外豪爽的言道：“算一下，一共多少银钱，我付现银。”

　　他可不知道，陈稷心里想的却是，给自家的小姑娘用的东西，可不能让小将军来付账。

　　不然，到底算谁的呢。

　　张掌柜闻言，刚扬起的眉毛就耷拉下来，只好不情不愿的，拿出算盘来拨珠子，口中念念有词，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好歹这次付钱了呢。

　　陈稷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皱眉，摸着怀里的荷包道：“都是自家人，算个成本价吧，算我照顾小将军的生意了。”

　　可别，不要，谢您呐！张掌柜默默在心里拒绝三连，再被您这么照顾下去，小店就该关门歇业了。

　　脸上还是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勉力结算道：“自然是成本价的，一共是一两二钱。”

　　陈稷就掏出了荷包，捡了一粒银角子掂了掂，扔到柜台上，“正好一两，二钱就抹了罢，我买了这么多呢。”

　　普通农家，三代同堂的，一年都挣不了二两银子。

　　他一下就花了人家大半年的出产呢。

　　谢谢您了欸，您买得越多，小店就亏得越多，张掌柜默默叹气，本来是薄利多销的小玩意，二钱呀，城里小伙计一个月的月俸呢。

　　他拿眯缝眼瞄陈稷的荷包，一下又一下，确认了，就是自家小主子装银钱的荷包。

　　这银角子，还是他亲自装进去的呢。

　　张掌柜的默默收了银角子，没再说话，心累得完全不想营业了。

　　陈稷给卫雩买了这许多东西，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喜滋滋的搬了大浴桶去后院，把井边最后一片空地占了，拿出里面的零碎放一边，就取了一个丝瓜络，嘿咻嘿咻的，刷洗起木桶来。

　　将将洗了一半，抬眼看到癞子爷，正要把二宝的脏衣服投进大釜煮开的水里去。

　　他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停！”

　　满院子的人，都被他这一声吼，喊停了。

　　陈稷才不管那么多，气势汹汹的指着癞子爷，恶狠狠的瞪眼道，“等着！我没用之前，谁都不许用！”

　　怎么能让他家小娘子的衣服，和这帮子乌七八糟的男子共用一个大釜？

　　他，绝不允许。

　　陈稷三两步跑到廊下，提了包袱过来，将癞子爷赶走，才取出了卫雩的衣服。

　　他本想一股脑全投进去的，张蓿见了忙叫停，“可别混一起，小心染了颜色，就没法穿啦！”

　　他好歹勉强能算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陈稷听了，就挑了衣服，一件一件的扔到大釜里去，把同色的搁在一起煮。

　　张蓿干脆提了一罐子百部汁来，让他加进去一起煮。

　　双效保证，效果更佳。

　　老大夫静静看完了热闹，放下扇子，把着药罐子的双耳，倒了汤药出来。

　　陈稷见了，觑眼望了眼西厢，心下有些犹豫。

　　张蓿已经端了药过来。

　　他把托盘递给他，笑道：“我帮你看火，你去给卫姑娘送药吧，再过一刻钟，粥就熬好了，二宝他们好好看着呢。”

　　陈稷顿了顿，撩了井水净手，便接过了托盘。

　　他到了屋门口，先花了点时间把药吹凉了些，才深吸了口气，伸手去敲门。

　　听得卫雩细嗓子喊进的声音，才推门进去，等他绕过屏风，卫雩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陈稷这会儿缓过来，羞耻心正过剩呢，颇有点不敢看她，就蹭到床前，垂着脑袋看着床脚，端着药碗递过去。

　　卫雩接过药碗，发现温度刚好，十分干脆的仰头一口喝完，把碗还给陈稷，只想让他赶快离开。

　　陈稷接过来，讨好的把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拳头一展开，是一小包蜜枣。

　　上回，他被她催着去歇息，都忘了拿出来给她。

　　卫雩看了他一眼，便拈了一颗放到嘴里，嚼了一下，就顿住了，半晌不语。

　　陈稷瞥见她眉心微蹙，不由问道：“味道不好？”

　　卫雩愣了一下，紧抿着嘴，点头。

　　陈稷便拈了一颗到自己嘴里，嚼了嚼，挺甜的，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他疑惑的端详了一番手中的小油纸包，“没放坏呀？我吃着没什么不对呀？挺软糯的，挺甜的。”

　　卫雩：......

　　她依然蹙眉不说话，默默指了指外边的小圆桌。

　　陈稷忙过去倒水，发现水都凉透了，便道：“你且等等，我去拿壶开水过来。”

　　陈稷就奔去灶房，直接端了灶上现成的开水罐。

　　捞了个空的张小郎：......

　　那是给东厢客人的欸！

　　陈稷对少年脸上的为难视而不见，飞快回房，兑了杯温水给卫雩。

　　卫雩就背过身去，小口小口的抿着。

　　陈稷莫名眼熟，忽然想起来，之前打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着人的。

　　他低头看了眼放在边上的蜜枣，中间果然有凝结的麦芽糖块，大概是被他一直捂在胸口，都有些化了。

　　这可不是他成心坑她的呀，和上回一样，也是无心之失啦。

　　嗯，同样也很妙就是了。

　　陈稷的脸上不觉现出了笑意，眉眼都在忍笑的低语道：“要不要我给你兑杯热些的水，好化得快一些？”

　　卫雩惊愕的扭过头来，水润润的樱唇，抿着茶杯，水灵灵的眸子，睁得老大的看他，一脸小姑娘家家的羞恼娇矜。

　　陈稷就使劲忍了笑，绷紧了脸皮子，把分外热情的大手，大大方方的伸过去。

　　卫雩便狠狠瞪了他一眼，绯红着小脸把茶杯递给他，又飞快偏过头去，捂着嘴巴不看他。

　　陈稷很快换了杯热水。

　　卫雩一接过来，立刻就拿手指了门外，赶他出去。

　　陈稷就且笑且退，一出了门，他就忍不住拿头抵着门，闷笑不已。

　　院子里的人只望见他双肩颤抖，好像在哭一样，全都一脸惊悚的看他。

　　不会吧，难道卫雩出了什么事？病情又恶化了？

　　张蓿不觉抬脚往西厢走去，连老大夫不觉直起了腰，手都扶上了膝盖。

　　然而，陈稷实在忍不住，扭头奔到了井边，一手扒着浴桶，一手拍着地，猛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心爱的姑娘，太可爱了，太可爱啦！

　　尤其是她想回坑他，没坑到时的小表情，他现在回味过来了，那分明是懊恼生气呀。

　　但才哈的笑了一声，他又忙拿手捂住了。

　　嘘，惊扰到了他家脸皮薄的小姑娘就不好了。

　　最后，陈稷就一手捂着嘴，一手狂拍地，无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虚惊一场的师徒俩：......

　　他们和满院子里的人人狗狗马马一起，一脸看得了失心疯病人的表情看他。

　　陈稷旁若无人的笑够了，就旁若无人的收了笑。

　　他手脚麻利的抽了大木盆出来，过井水清洗了两三遍，才将卫雩煮好的衣物拿过来泡上，拿皂荚子搓了又搓，手劲轻巧又熟练，足足过了三遍清水。

　　完了，就圈了一块阳光极好的空地，把衣物全拧得干干的，在西厢边上，给卫雩单独晾起来。

　　暗暗围观的众人：......

　　好生贤良一大男子也！

　　托此奇男子的福，他们一早上净忙着来回拣自个的眼珠子了。

　　陈稷瞥见了，照例无视了。

　　他在心底暗哼，所以活该你们个个单身，以前没有小娘子要，以后也不会有小娘子要。

　　不过嘛，要说他一个大男人，洗个衣服为什么能细致到这个程度，那就说来话长了。

　　太多心酸泪了。

　　一句话，都是那个娇惯偏执的、洁癖严重的世家贵族小公子，逼出来的呀。

　　当然，这样伺候他家小姑娘，他是甘之若饴啦。

　　心头甚至还有些感谢，过往那些不足为人道的磨难历练，让他得以应对良好。

　　但要他感谢洁癖小将军本人，是不可能感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等把卫雩的衣物全都清洗过了，陈稷还把自己的衣物也插队拿去先煮了。

　　嗯，想要讨好喜洁的小仙女，至少得先把自个打理清爽了。

　　小将军这句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至于过分喜洁的小将军本人，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唔，最多再加个请字，以示恭敬，不能再多了。

　　恰好卫雩的定制早食也备好了，陈稷就主动从二宝手上接过了食盘。

　　上面除了一碗熬出了油的米粥，还有张小郎亲自炒的两个清淡小菜，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这也是张小郎得以被调到小主子身边，供他使唤的主要原因了。

　　陈稷也很满意。

　　他先把自己的表情好生收拾了一番，才志满意得的进了西厢。

　　卫雩已经把自己恢复正常了，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稷，强硬的给她摆上小炕桌，还有早食。

　　陈稷也绷了脸，用力抿了唇角，把筷子递给她。

　　那故作正经的忍笑表情，看得卫雩牙痒痒的，好想抽了筷子，直接给他一下子。

　　陈稷见她眸子里都在冒火了，可不敢再撩拔了。

　　闹得人真生气，就不好收场了。

　　他连忙拣了狐皮裘开溜，“这个我也拿去洗洗，过会儿我再来收拾桌碗，你且慢来，莫急。”

　　就这样，陈稷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成功避出去了。